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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剑离与顾若影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打理曜国上,与萧璀联手不断扩充着国家的版图,民众并没有因为征战而过上民不聊生的生活,而是整个国家蒸蒸日上,国泰民安。

    在曜国,也只有在曜国,没有一个大臣、郡王提到让路剑离纳妃的事情。之前昫王为昫王妃舍弃头衔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们知道任谁提,便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扔下王位和国家不理,而与王后去他们的烟雪镇隐世。

    王后爱上檐顶,便加固加阔了王宫里所有的她会上的檐;王后晨起肚痛,他便是要立即让大臣们滚出大殿、放下国事不理,而去替她按摩缓解的;但凡亲征,那也一定是要带上王后,王后每次都冲在阵前,他必在后方等她归来,帮她卸甲换衣……

    就是年年、月月、日日、时时、刻刻这样爱着,护着,纵着,可是这样的日子也很快到了尽头。

    因为之前受伤太重,伤了心脉,其实已经伤了根基,再加上当王的操劳,路剑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冥药固定时间来查看他,他便对冥药说:“这样也好,不是一下就死了,这样慢慢的耗掉生命,也让她慢慢能接受,不会太过伤心。”就连要死,都是要先替她考虑的。

    “我可能救不了你。”冥药老实地对路剑离说,“毕竟我也不是神仙,无法起死回生。”

    “我知道,我死后,你顾着她便好,切不能让她有随我而去的想法。”路剑离抓紧冥药的手,恳求道。

    “好好,你放心。”冥药眼有些湿。

    “另外,如若我去了,还劳烦您去烨国送个信给烨王,让他履行对我的诺言。”路剑离连国事都不想安排,一心只想着如何让顾若影走出这个阴隐,他知道,只有萧璀才能办到。

    “说些什么,哪有那么快!吃了我药怎么也不会那么快的……”冥药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他谁也没有说。

    等冥药从路剑离的房间出来时,顾若影已经等在了院中,她一身素衣,发也不梳,已然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样子。

    “这大雪天的,还这样子站在雪中,不能他还没有好,你又病了。”冥药将她往廊下拉,而她则把冥药往院外拉。冥药自然是拉不赢她的,几乎是被她用内力带着出了院子。

    雪停了,冷月露了出来,如冰的月光撒在她绝色的脸上,无论是十二,还是十九,还是二十九,都是一样的美。

    “你跟我说实话,可以吗?不要骗我。”顾若影凄凄道。

    冥药摇摇头。

    “你不是能换骨吗?给他换心,可以吗?我强壮,换我的!”顾若影扯住冥药的袍子。

    “傻丫头,要能换早给他换了。”冥药声音有些沙哑。

    “‘沉欢’呢?都救不了吗?可以一试吗?”顾若影追问道,她不想放弃。

    “他本就是个破碎的躯体,第一次用‘浮世’令他肌骨重生已耗尽了他自己的一切,第二受伤时他的身体不再是药身毒身,用‘浮世’对他来说已是毒药,勉强保住了命,已无法重生。‘沉欢’本就是与‘浮世’相似的药,在他身上已无法再用第三次了。”冥药尽量把用药这件事情讲得清楚些,好让她明白。

    “你是这世间医术最好的医士,你就不会什么换命的法子吗?用我的换都不行吗?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我要死在他前面,我不能看着他死。”顾若影几近崩溃,“这世间就再没有比‘浮世’与‘沉欢’更好的药吗?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

    冥药摇了摇头。

    顾若影绝望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眼眶里蓄满了泪,已是装不下,还是统统都流了下来。

    两人在雪中站了好久好久,月又被云藏了起来,雪又开始下,落在她的发上、肩上。

    “还……有多久?”顾若影问出了这个最为残酷的问题。

    “不知道。”冥药说了假话,他不想她天天为这倒数而伤神。

    顾若影擦去了眼泪,抚去发上与肩上的雪,在廊下套上鞋子,进了路剑离的房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路剑离身体越来越差,顾若影不顾大家的阻拦,两人搬去了“月影小筑”住。

    二楼窗下摆着榻,路剑离与顾若影相依着坐在榻上看窗外的风景,上次来,还是顾若影在路剑离的怀中,而这次,是路剑离在顾若影的怀中了。

    到了春夏之交,便是“月影小筑”最美的时候。从他们坐的地方,可以看到院里院外的芍药花竞相开放,玫紫的居多,夹杂着赤色、淡粉……再往前便是湖,今日湖上的月特别圆,月光比院里点的灯还亮,撒在湖面上,撒在芍药花上。

    “这里太美了……”顾若影轻轻道。她的手边摆了酒,打开着,却没有饮,只是闻着那酒香。

    “那日,也是这样的天,也是这样的月光。你站在花丛里低头嗅花,月光撒在你的身上,比那画儿还要美。”路剑离轻笑站着,想起第一次与她来这里的情景。

    “那日,我们也是坐在这里看了一晚上的花、湖和月。”顾若影接着说。

    “影儿,我此生遇到你,又与你度过这许多年的时光,已是无憾。”路剑离支起身子,朝顾若影深深吻过去。顾若影仍像往日那样热烈地回应。

    “与你在一起的日子,从贪狼寨计起,都是我过得最为快乐、肆意的日子,我此生也是无憾。无论你是司夜,还是昫王,还是曜王,你都只是我的路剑离,为我一人而活的路剑离。”顾若影捧着他的脸,两人额头触着额头。

    “对,我是你一人的路剑离,你也是我一人的顾若影,答应我,我走后,你要变回月九幽,护好你自己,好吗?”路剑离深情地看向她,只有变成月九幽,她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变不回去了……变不回去了……你走了,路剑离没有了,顾若影便也没有了……”顾若影再也忍不住眼泪。

    “答应我,顾若影没有了,还有月九幽……你应我……否则我……”路剑离摇着头,吻去她脸上的泪。

    顾若影忍着心痛,重重地点头。

    “好,这便好,我在……九幽……等你……”路剑离终于再也说不出话,他慢慢倒在顾若影的怀里,顾若影紧紧揽着他,与他的过往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她喝了一口手边的酒,将这一幕幕说给路剑离听,在贪狼寨刺他一钗,在昫王府以血续命,在烨都洗冤,在佐坤共杀敌,在飞羽殿挂灯……

    直到她怀里的那具躯体渐渐冷去,她才停了下来,从胸中发出一声呐喊,接着,嘴角流下了血来。

    冥药第二日一早来查看路剑离情况时,才发现了两人,路剑离已经冰冷,而顾若影将能杀死自己的毒下在了酒中,一直将这酒放在榻边,直待这一刻的到来。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身体,这毒还是没有能要她的命,三天后,她醒了过来。

    冥药对她说:“我并没有救你,我知道若是救了你,你会恨我一世。我只是抬了你回来,是你自己没有死成。也许冥冥中,他还在护着你。”

    顾若影悲痛欲绝,痛哭起来。

    “他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无须我多说。”冥药走出门去,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她不吃不喝又在房里关了三日,才走出了房间。

    顾若影接下来,如常为路剑离办葬礼,按照他的遗书,安排各项事宜,都办得妥妥当当。

    王位由十岁的路盈珏继承,但是路剑离觉得珏儿还小,于是请昹王、昤王与晖郡王辅佐。路剑离相信,珏儿将来会是一位明君。他们早在路剑离刚病时,就已被告知此决定,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于是珏儿小小年纪便担起了治国的重任,但他心思沉稳,与年轻的昫王简直一模一样。昫王也是十岁起开始协助治国,十二岁便有了自己的组织。路剑离还请求月冷河送了几个月家的人过来,月冷河精挑细选了月家现有人中武功最高的二十死卫作为路盈珏的亲卫,这组人分两组日夜不停守护在路盈珏身边。另外还送了两个从小在月家训练长大的十二三岁的孩子到他的身边随侍,这两人虽还是孩童模样,武功却已了得,又忠心护主。

    路剑离走前,留下了无数封书信,分类放好,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仿佛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一样,无论是王位、还是官员升降、还是戍边军事,只要你觉得这事情不知道怎么办,便去按类别查他留下的书信,就一定能找到站在他的立场会给出的答案。他在人生中最后的时间里,都在为珏儿做着安排。

    对于王后顾若影,大家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都知她是在硬撑着,果然坚持到出殡后,便也病倒了。这身病好医,心病难治,冥药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上,我可能要依照先王的意思,送你母后回烨国凌霜山休养。”半烟和冥药握着路剑离留给他们的书信,对路盈珏说。

    路剑离原先已预计顾若影会随他而去,就算是没有,也会一病不起。他的意思是,若顾若影病了,就让她回心心念念的凝霜山休养,如若能离开曜都,便总会少些睹物思人的时候。

    “嗯,我知道了,母亲一直想回凌霜山,我这里你们便不用担心,大舅舅派了人过来。你们陪她回去养着吧,我过些时日就去看她。”经此一事,珏儿已越来越成熟。

    半烟仍留在路盈珏身边照顾他的起居,灼瑶将女儿顾傲晴也留给了半烟照顾,准备再大两岁就送到了月冷河那里与月家的孩子一起受训。她对孩子就是爱不起来,在孩子哭闹时总是不知如何是好,又开始掐自己,孩子也很害怕她,有时甚至不敢与她亲近。无衣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同意将孩子交给半烟,孩子对于半烟的亲近比母亲要多得多。

    最后,冥药、灼瑶、无衣陪顾若影回到了凌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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