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夏衣歌仁安抚好之后, 安室透便离开了警车,和他的上司汇报了一下目前了解到的所有情况。
“嗯,原来如此。”在听完安室透的一通叙述后,金泽锦治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安室君, 你推测的方向应该没有错, 至于丢失的东西, 大概率和金钱有关。”
“金钱吗?”安室透开口问道
“啊, 我方才在二楼被害者女儿的卧室里找到了这个。”
男人说着,将一张布满褶皱纸条递给了安室透。
安室透接过展开, 只见粗糙的纸上是已经有些不太清晰的墨迹,上面手写着【欠款两百万】几个大字,而在纸张的右下角还有个不太起眼的印章。
金泽锦治继续说道:“我开始以为是被害人欠款, 但是这样的话杀了他不就等于无法还钱了吗?于是我和银行那边打了电话进行确认,这才得知被害人的妻子因为贷款逾期未还已经被列入了失信黑名单。”
“如果再不想办法还钱就会被告上法庭, 然后强制收缴财产, 最后直接个人破产。”
安室透闻言点了点头,内心还是有些疑惑:“原来如此, 但是被害者的妻子为什么会欠那么多钱呢, 我看她的丈夫条件还行, 女儿读的也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啊?”
金泽锦治闻言偏头看向了安室透,一双锐利的黑眸像是机敏的狼, 他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开口说道:“是赌博。你看见那个右下角的红印了吧,这是最近一年新出现这里的赌场标识。”
“最开始赌个一万, 可能让你赢两万, 然后十万, 让你赢个五万,为了赚回那亏掉的五万你会不断的往里投钱,因为那些人相信,只要赢了就能把所有亏损的部分全部拿回来。”
“从五十万开始,然后一百万,两百万,直到无钱可投,那便开始向身边人借钱,借的钱很快又花完了,那么就开始贷款,银行贷款,高利贷,网贷,拿到的钱又投入赌博,最后全部打了水漂。”
金泽锦治说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旦踏入了那个泥潭,就很难再走出来了。”
安室透闻言微微垂下眸子,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了那个黑发小女孩的样子。
现在父亲死亡,母亲很可能是凶手,会被逮捕。
也就意味着那个孩子在今天,同时失去了双亲。
这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是否有些太过残酷了呢。
金泽锦治像是察觉到他的沉默,缓缓开口说道:“安室君,有同理心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但是你要知道,选择我们这条路,这样的事情,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很多。”
男人说着,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先带着那小姑娘回去做笔录,现场的事情就先交给鉴定科吧。”
安室透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方才的话突然让他想起了警校时期的班主任。
他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朝着男人的背影,轻声开口回答:“好的,我明白了,金泽先生。”
两人和站岗的警员打了个招呼后便带着夏衣歌仁一起回到了警署。
按照既定程序,下一步就应该是对身为第一发现者的夏衣歌仁进行了详细的案件笔录。
如果说安室透在车里询问的只是一些可能关联问题,具体的笔录就是货真价实的会问道更加具体且残酷的问题了。
像如何发现尸体,不在场证明,父母的关系等等。
不过因为顾及着夏衣歌仁的年龄太小,心智还未成熟,再加上刚刚面对父亲死亡的冲击,笔录并没有马上进行,而是将女孩带到了警视厅专用的心理辅导室。
那里会有专门的心理医生为她进行情绪上的开导和安抚。
“呼——”安室透轻声吐出一口气,将心理辅导室厚重的门拉上。
“这样就行了。”
在把夏衣歌仁交给医生后,他便只需要回办公室等待了。
安室透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一双蓝色的眸子透过窗户看向了地面上那排光秃秃的樱花树,含着凉意的风将纤细的树枝吹得上下晃动。
安室透看着,内心莫名的有些感慨。
他上一次看见这里樱花盛开还是四年前警校刚刚毕业的时候吧。
在接到作为卧底潜入黑衣组织命令的那时甚至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无法回到这里,永远和黑暗相伴的觉悟。
没想到,仅仅时隔四年,他不仅重新穿上了警察制服,还正大光明的站在了这里。
一个月前的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吧。
世界还真是巧合和巧合的连环构成啊。
而这个看似碰巧的背后,却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联相接,那便是论坛后的神秘人。
那是能够摧毁组织的有力帮手。
就在安室透看着窗外的风景陷入沉思之时,一个脚步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熟悉声音。
“喂。”
安室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双手插兜,带着墨镜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头上的黑色卷发被风吹起些许的弧度。
怎么又是你松田阵平?
你在一课时不用干活的吗?
男人看着他,语气带着些慵懒,更多的却是不由分说的强势:“我们聊聊?”
安室透闻言,内心不由得失笑。
这么多年过去,松田阵平倒是一点没变啊。
除了大冬天的室内也要戴墨镜这个奇怪的习惯外。
安室透内心默默吐槽着,余光扫了一眼位于走廊上方闪着红光的监控,背脊微微挺直。
《我叫安室透,刚刚新来的!》
第二幕——两个人,但是监控摄像头。
a!
安室透调整了一下站姿,十分自然拉开了距离,缓缓开口了:“你好?我记得您是松田先生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气带上了几分梳理。
几乎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来即使有墨镜的遮挡,该表现出来的东西可一点没少啊。
松田阵平有些不悦的“啧”了一声,“你这家伙”
安室透面对面前的男人,只是微笑着,一双蓝色的眸子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之前听前辈说,松田君的态度不太好,我原本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呢。”
“哈?”松田阵平上前迈出一步,霎时间,一股浓重的烟草味伴着压迫感就穿破空气席卷而来。
虽然松田阵平很有气势,但是和组织的topkiller琴酒先生相比还是要差那么一截的。
所以,对于早已在黑衣组织摸爬滚打多年的安室透来说,内心简直毫无波动,甚至开始在脑子里思考接下来要怎么演了。
装不熟,不过是是初级的演技。
更高级的演技——
不仅是要自己演,还要带动着别人一起演。
来吧,松田,作为男二,怎么可以不接戏呢。
“你刚才说,想和我谈谈,但是我们明明是初次见面不是吗,你想和我谈什么?而且别看我虽然像是闲来无事的样子,和偷溜出来的你可不一样我可是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啊。”安室透说着,唇边依旧挂着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松田阵平在听见“重要的任务”两字时微微愣了愣,墨镜下的眼眸微微一动。
很明显,安室透是在向他递话。
所谓的“任务”表面上指的是他现在手上的那个杀人案子,而另一层意思则是在告诉他。
因为某种原因,他必须要使用“安室透”这个身份进行活动。
再加上前面那句“偷溜出来的”这句话,看起来是在说他在上班时间不干正事的行为,然而另一层意思则是在暗示任何一个从办公室出来的人都有可能经过这里,走廊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地点。
啧,真麻烦,说个话还要拐十几个弯可真是辛苦你了啊降谷零。
这几年不见,他是去学怎么用语言表述山路十八弯了吗?
松田阵平想着,对上了那双不减凌厉的蓝色眸子,唇角上扬,开口回答安室透的话:“初次见面又怎么样?我很闲,急需一个人陪我解闷,走吧,换个地方陪我聊聊,这可是前辈的命令。”
安室透看着面前无意识的开始配合他演戏的男二号松田阵平,内心升起了些许疑惑:“等等,为什么你会是前辈?”
松田阵平闻言唇角一扬,双手插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啊?这不是废话吗?我可比你早来一课整整一天。”
安室透:“???”
松田阵平你这形容词和量词怎么看都不匹配吧?
你语文老师知道了真的会哭的哦!!?
见金发男人没有开口回答,松田阵平继续笑着说道:“啊,你不是很讲礼貌吗?那么你就应该称呼我为松田前辈啊,对吧,安室。”
安室透(男一 皮笑肉不笑):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演这个戏了呢。
两人走出了办公楼,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松软的土地长着些许杂草,高大的办公楼落下的阴影几乎将这个角落完全覆盖。
据前辈——松田阵平所言,这里是整个警视厅最为僻静之地。
位于建筑物背后的死角,平时除了巡逻的人以外其他人几乎不会来这里。
两人靠着墙站着,松田阵平动作娴熟的从兜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后深深吐出一口白色。
“所以,现在能说了吗?”
安室透将后辈倚在墙上,再次确认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后,笑了笑说道:“这取决于你问的问题。”
松田阵平闻言挑了挑眉:“这些年,你去那里了?”
“不能说。”
“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一课?”
“不能说。”
“你身上的重要任务是什么?”
“不能说。”
连续三次听见同样回答的松田阵平也没有一点不快,“不能说”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情报了。
黑发男人用力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浓烈的尼古丁香味涌入肺部,他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目视前方,用带着些沙哑的声音问道:“那,你现在还记得4年前许下的誓言吗?”
安室透顺着松田阵平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了那排光秃秃的枯树上。
4年前,在他们从警校毕业那天,这里曾开着一片漂亮的樱花。
安室透现在也还记得,他们整个鬼冢班的人站在一起,齐声对着樱花警徽说出的话。
那时的他一身热血,意气风发。
直到今天,喊出的誓言依旧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遵守命令,优先履行警察职务。”
“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
“以自己之良知,履行警察的职务。”
“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安室透想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连那只剩枯枝的树木似乎都和满开的粉色樱花重叠在了一起。
4年前他许下的承诺现在兑现了多少呢?
他有成为自己梦想里的好警察吗?
他没有让胸前的金色蒙羞吗?
他回应了人们的希望吗?
安室透不知道。
为了执行那些任务,他做了很多警察不能做的事情。
他不清楚自己潜伏在黑暗是否有一天终将被黑暗吞噬。
似乎是因为他沉默的太久,松田阵平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喂,别告诉我,你这个问题还需要犹豫吗?”
安室透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松田问出的问题是他现在唯一能给予回答的。
他转头看向了带着黑色墨镜的男人,冷冽的风将金色发丝吹起,一双漂亮的蓝色眸子里浸染的是认真与严肃。
“我从未忘记过那天在樱花下许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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