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赐封敬淳
闻人非和红袖等人离开,回到桐阳城之后,陆鼎和顾佛也姗姗来迟,一并被带回的,还有张炉的尸体。
魏律面若寒霜看着眼前的尸体,陆鼎竟然将尸体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放置在了院子里。
“陆将军,我这桐花山庄可还没打算转手卖给别人,你把一具如此血肉模糊的尸体丢在我这山庄里,是什么意思?”
陆鼎说道:“这张炉是八皇子的人,也是被朝廷通缉多年之人,他既然能出现在杨姮身边,当年潜逃在外的乱臣贼子自然也有可能出现,将尸体放置与此,也是杀鸡儆猴。”
顾佛坐在软轿上,冷笑:“也是为了好好保护桐花山庄和小公主啊。”
魏律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远处,红袖和闻人非站在屋檐下,默默看着陆鼎和顾佛对魏律发难,也都心知,魏律是被他们牵连了。
“国师,我担心陆鼎和顾佛会在我们回京的路上动手,温国公虽然答应了护送我们,可真要到了生死关头,他多半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闻人非双手虚拢在袖中,神色从容
“他们不敢动手,我们要在桐花山庄多待几日,再等一道陛下的圣旨。”
若是时日没错,那圣旨应该也就在这两日会到。
当日他接到红袖的求救,得知徐蕊出事,张炉救下了徐蕊的女儿,便立刻给徐蕊母女卜了两卦。
母女两个,都是九死一生之卦。
徐蕊九死一生,可他算遍却寻不到徐蕊那一丝生机在何处,也完全无法测算出徐蕊所在的方位。
至于杨姮,这个女孩的九死一生卦,那一线生机,却是落在了一个少年的身上。
“生机南来啊……”
红袖闻烟,神色一动,喃喃念道:“国师是说,温国公家那位小公子,能从陛下那里求到圣旨救杨姮?”
她们出宫的时候,正逢温国公的家眷进城,温国公世子魏曜带着两个庶出的弟弟进宫去拜见皇后,其中有个孩子,面容轮廓,远望竟然与早逝的新月公主有颇为相似。
她记得,当时国师看到之后便多问了两句话,然后让她去将这件事告诉了皇后宫中的宫女。
“国师,那位小公子当时与您说了什么?”
闻人非收回目光,说道:“我问他,可随身带着一枚新月勾玉,那东西珍贵,是贵人赐予他的祝福。”
“他却与我说,他将那勾玉赠给一位好友了。他知道我是国师,想请我给他算算,他与那位小友,可还有再见之日。”
“也是巧,他的小友,便是杨姮。我只是让他,若有机会得见陛下,便将他与小友之事告诉陛下。”
红袖神色微怔,觉得不妥:“若是那小公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万一杨姮不是陛下的血脉……”
闻人非回头,双眸仁慈又冷漠地看向红袖。
“红袖,我是世外之人,这次出手便已经是沾了因果,便当是还了徐蕊当年之恩。至于她的女儿,生死如何,要看她自己的结下的因果。”
“我是陛下亲封的国师,难道要我去欺骗陛下吗?而且,无论杨姮生父是谁,她也都是杨家血脉。当年之事,陛下也未必,毫无愧疚。”
红袖垂眸转身,却赫然发现之前还躺在床上昏迷的杨姮,这会儿就站在他们身后。
她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可是……国师应该察觉到了吧?
“红袖姑姑,国师大人,我的生父,是八皇子还是那位陛下很重要吗?”
闻人非微笑:“可以很重要,也可以很不重要。这一切要看主宰你生死的人怎么想。”
杨姮低头,想了片刻,然后说道:“主宰我生死的应该那位陛下,他不是我生父。我阿爹已经死了,我娘是这么说的,她说爹是为了救我们死的。”
“所以无论怎么想,让那位陛下认为我是他的女儿,我活下来的概率才会高吧。”
闻人非微微讶异于眼前女孩的冷静和淡然,便问:“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杨姮:“如果是寻常时候,我会选择什么都不做。我并不想随便认爹爹。但现在我必须得活着去找我娘,所以,你们可以教我,怎样才能让陛下认为,我是他女儿吗?”
闻人非伸出手,摸了摸杨姮的头顶。
“你只需要活得像你母亲期盼的那样就好,因为陛下也不知道,他和淳妃娘娘若有位公主,那位公主会是什么样子。”
“杨姮,你是个很容易被人喜爱的孩子。”
杨姮抬头,突然跪了下去。
“如果我是个容易被人喜爱的孩子,那么国师和红袖姑姑也应当喜爱我吧,我有一个请求,想请二位帮忙。”
圆圆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泪光。
杨姮磕头,一字一句咬牙道:“求你们帮我将张叔叔的尸体收敛安葬,不要让他死后还——不得安宁!”
泪水砸在地上,杨姮想,如果她不是一个常常被人喜爱的孩子,那么徐叔叔和张叔叔他们,也都不必为了救她而死。
两日后,一道圣旨送到了桐花山庄。
皇帝让顾佛和陆鼎护送杨姮进京,而沿途,皇帝还派了宫中之人来迎接。
同时,梁皇布告天下,他在桐阳城寻回了一位生活在民间的公主,赐封敬淳公主。
红袖看着那道圣旨,还有紧随圣旨而来的公主金冠与吉服,不由欣喜落泪。
杨姮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不过她都没想到,温国公家那位小公子竟然能让陛下在还未见过杨姮之时,便封杨姮为公主。
红袖带着金冠和吉服去寻杨姮,将温国公家的小公子帮她之事说了,杨姮也十分意外。
“红袖姑姑,那位小公子,是魏明吗?”
“倒是不清楚小公子叫什么名字,不过晚间可以向温国公询问一二。”
杨姮点点头,没想到自己的一线生机,居然指的是魏明。
娘说的对,日行一善,真的会有善报。
红袖原本想让杨姮试一下吉服,传旨太监的意思是,杨姮离开桐阳城时,便要穿上公主的服饰了。
但杨姮的情绪很低落,原本圆圆的脸还只是收成了尖尖的瓜子脸,可就这两日,这孩子已经瘦得脱相了,不到巴掌大的脸上,愈发衬得那双杏眸黑白分明,幽幽深邃。
红袖将杨姮搂进了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张炉将军的尸体,温国公已经帮忙安置了。国师说若是陛下责怪此事,他会一力承担下来。尸首便安葬在桐阳城外凤凰山下的竹林里。”
杨姮:“红袖姑姑,我能不能再回京前去看看张炉叔叔。”
安葬张炉,杨姮没能前去。红袖和闻人非几乎是贴身照看着她,就怕顾佛和陆鼎动手。
不过如今,圣旨已下,公主之事板上钉钉,顾佛和陆鼎他们也不敢明面上动手。
“我与国师商量一下,公主还有什么愿望吗?咱们这次离开桐阳城,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杨姮抓着红袖的手一紧。
“公主不能离开应安吗?”
红袖低头看着对未来茫然无知的杨姮,慢慢垂下了眼帘,掩去了一丝不忍。
“若非远嫁,伴君出行,否则公主不得轻易离开应安。相比于说公主不得离开应安,应该说,公主是离不开皇宫的。”
杨姮:“原来,是要永远生活在一个地方啊。因为陛下的庇护而活着,但却因此失去自由。”
红袖双眸微震,半响,她苦笑:“这句话,你娘也说过。”
杨姮微笑:“我娘一定选择了自由,所以我出生在南梦村而不是宫中,对吗?”
红袖点头,便听杨姮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娘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可以。皇宫困不住我,应安城也不会困住我的。”
杏花眼里眸光湛湛,那些悲痛和憔悴,一瞬而逝。
一日后,魏律,闻人非,红袖带着杨姮去了张炉的墓前。杨姮如今是大梁公主的身份,公然拜祭一个乱臣贼子自然是不行,所以这场拜祭和告别也是私下进行的。
而在杨姮拜祭完离开之时,她还提了另外一个请求,她想再回一趟南梦村。
“那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虽然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我想最后再去看一眼。”
杨姮说完,便红着眼对魏律和闻人非跪了下来。
魏律皱了皱眉,便同意了。
杨姮回到南梦村后,发现之前被挖开的尸坑已经再次被填埋上了,只能从土壤新旧分辨出来。
杨姮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人进了林子,找到了种在路旁的一排枣树。
入冬了,树叶都掉光了,枣子也都掉光了。
杨姮仰头,透过那些没有叶子的枝丫望向冷白的天空,难过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娘,娘……”
“徐风,徐叔叔,二狗……”
“我要走啦,我会回来的。”
红袖站在远处,再看不下去。
杨姮发泄了一通之后,便跑了回来,然后指挥这人去把那一排枣树挖掉一半。
“一共有十棵树,你们挖掉五棵,种到南梦村那片被新土覆盖之地周围,我要把那片地圈出来。”
杨姮掏出匕首,在其中一棵枣树上用力一刀一刀刻下了两行字。
树种好,杨姮却瞥见某一处的废墟之后,藏着人。
几乎是心念一动,杨姮便大喊了出来。
“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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