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玫此刻的态度让陈长江更加欣赏,一个人就怕不知耻,只要还有羞耻心,多多少少仍在可以挽救的范围。
“行了,别防着了。”陈长江说,“我又不图你什么,你也别想复杂了,我就是看在玲玲面子上帮你个忙,说不定你觉得很棘手的事,在我这也就是顺手帮一把就搞定,你给我说说咋回事又不会少块肉。”
看江玫还在犹豫,陈长江又说:“你也别想着怎么回报的事,你现在回报不了不代表以后也不行,大不了你就记着,以后我有事你也帮我一回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嘛?要不……我把玲玲叫过来你当着我俩面说?”
“不不!”江玫赶紧拦着,那就太麻烦人了。从陈长江的话里,她感觉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或许,他真的只是单纯想帮帮忙?
正想开口呢,却见陈长江开始脱外衣,江玫又愣住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嘴上说的和身体动作不一致呢?
陈长江其实只是看江玫微微发抖,估计她有点冷,所以把外衣脱下来扔给江玫:“盖着点,小心感冒。”
江玫感受着体温犹存的衣服,心中释然,展开了搭在身上,在这个秋意微凉的夜晚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随后江玫开始给陈长江讲述起她的故事。
她谈恋爱比陈长江还早点,高一就初恋了,对象却不是学生,是个初中毕了业就没继续上,攒了几个人搞乐队的文艺青年。
江玫父亲去世得早,她妈又找了个,她和母亲以及继父关系就都不太好,早恋也有这方面原因,反正整个高中她基本上是和文艺青年混在一起的。好在她足够聪明,学习一直不错,顺利上了大学。
考上大学以后她就不要家里钱了,然而她那男朋友也没什么钱,不但没钱,还时不时要靠她挣饭钱。想想也是,一个没混出头的乐队,能有多少演出机会?靠什么来挣钱?
前段时间江玫拜托一个酒吧老板,给她男朋友的乐队找了个活,就在联大附近很知名的酒吧街,唱一个小时歌给一个小时钱,客人点什么唱什么。
酒吧老板答应给活的条件是让江玫去那边当“飞燕子”——在不同的地方,酒吧“燕子”代表不同的含义,在这边“燕子”是指那些能烘托酒吧气氛、让人惦记着来一次还想二次的漂亮姑娘。“飞燕子”是指不固定来,来了也不一定帮着老板“冤酒”(挑逗客人点酒)的那种,纯粹就是帮助形成一个“这家酒吧美女多”的印象。“皮燕子”则是固定来,从酒钱到皮肉钱都赚的那种,很多“飞燕子”到最后都变成了“皮燕子”,因为太好赚了,一晚上赚别人几个月的钱。
结果就在那家酒吧,江玫的男朋友在上面唱,正看见下面有个客人在勾兑自己女朋友,顿时火起。虽然之前江玫已经跟他说过这里面的道道,但还是没忍住,冲下来抄起酒瓶就砸在人家头上,玻璃渣扎进了眼睛,直接给整瞎了。
这事就大了,酒吧老板也脱不了干系,毕竟人家是在你这消费的,必须赔钱,不赔就等着判吧,最后东讲西讲讲到三十万,赔钱结案。
酒吧老板虽说把钱赔了。但真正该为此事负责的自然是江玫和她男朋友,老板说了,每个月都要见钱,不还就找人废她男朋友一只手。就连梅姐这边都是酒吧老板牵的线,方便她挣钱还钱。
这事闹的……陈长江边听边摇头。他无意评判谁对谁错,生活总是复杂又简单,复杂在于道理,简单则说到底就是钱的事。
“你这……一次,能赚多少?”陈长江找不到不那么刺耳的语言来形容江玫做的事,只好略过去。
江玫把头偏过去,这个话题让她有点小难堪,“我不知道梅姐收多少,反正说好的一次江老板那边得500,我得100,梅姐就不晓得了。”
“不分快餐和包夜?”陈长江又问。
“你还说你没找过?”江玫瞪他一眼,这家伙这表现可不像没干过这种事的人啊。
陈长江只是心里在感叹,以江玫的品质和身份,这个收费与后世比可实在不算高,但在这年头差不多等于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够可以了。
“知道行规不代表亲自体验呐。”陈长江赶紧解释。
他有时候憨起来看着挺滑稽,现在这样就是,江玫差点又给他逗笑,好容易才绷住,忍不住逗他:“贵了便宜了嘛?”
“无价!不能用金钱衡量!”陈长江总算没往套里钻。
一次还五百,一百次五万,三十万要六百次……等六百次下来,她还是现在的她吗?她男朋友还是她男朋友吗?陈长江对两样都抱悲观态度,不,那不叫悲观,那叫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
虽然江玫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求字,但陈长江明白,但凡有一根救命稻草,谁又不想抓住呢?
“给我个账号,明天给你转。”陈长江说,“等你每年能赚百万的时候再还我。”
江玫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盯着陈长江。
“别太感谢我,这点钱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陈长江伸手挡住她的目光,“以后你好好对待玲玲就算谢我了。”
“支线任务:拯救迷途羔羊,完成!奖励:一板‘你说啥都有人信口香糖(试用装)’。”
嚯,久违的玩意,虽然不是陈长江最想得的小c的能量块,但这口香糖用对了地方有奇效,陈长江还是很满意,毕竟这个e级任务太简单了,给钱就行。
“对你可能只是一件小事。”江玫说,“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
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陈长江挡在两人目光间的手掌,冰冰凉。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替玲玲打抱不平。”江玫把陈长江的手往下拉,用双手握着,就好像在祈祷,庄重无比,“我觉得你配不上她,你也保护不了她,她如果一直和你在一起,会活得很辛苦,就像我一样……现在我才知道,我好傻,人和人命运怎么会一样,玲玲又不傻,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把自己给了……”
缘分呐……陈长江想感叹一句,又觉得这话有点破坏庄严气氛,只好在心里念。
“你给了我第二次人生。”江玫说,“我甚至想过等钱还完了就去死,现在或许不用了……”
“把‘或许’去了。”陈长江接一句。
江玫把头伏在陈长江手上,温热的泪水滴在上面,顺着手掌的纹路流淌。
陈长江微笑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就是自己拥有系统所要达成的,让身边的亲人朋友爱人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辈子不遇横事,多好。
留下了账号,老吉姆发动,陈长江开车送江玫回去。
门卫冲他讨好地笑,想缓和缓和关系,上回车被偷时门卫“梭边边”,陈长江一连好多天都没发过烟没给过好脸。
这回陈长江总算是点了个头,有些事他也想明白了,对人不能有太高要求,发烟的交情你就想让人家帮你跟犯罪分子作斗争,只怪自己想得有点多。
老吉姆如同一个看透世事的老哲人,安安稳稳的在车流中穿行,迎接四面八方传过来的注目礼。
江玫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睡好,今天终于可以如释重负的合眼休息。
陈长江有一种做完好人好事精神得到升华后的宁静,那种感觉和贤者时间基本上差不多,心情脱离了所有低级趣味,马上升天,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
路过联大外的酒吧一条街,隔着车窗都能听见人声鼎沸,上辈子陈长江也没少来过这里,勾起很多回忆。
“我听见,海浪的声音,站在城市的最中央。我想起,眼泪的决心,你说愿意的那天起。后来怎么消失去?再也没有任何音讯,我是怎么能让你死心离去……”
陈长江小声唱起以前第一次在这里听到的歌,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叹。
到了校门口,江玫已经醒了,说自己进去。
陈长江也担心开进去万一让方玲玲看见引起误会,把车停在校外路边。
下车前,江玫探身过来,和陈长江拥抱了一下,是那种贴得很紧非礼节性的抱法:“谢谢。”
千言万语没必要,这两个字就够了,陈长江拍拍她的背。
“对了,歌唱得不错,可以去酒吧卖钱了。”江玫夸他一句。
“咳!”陈长江都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那个……你的传呼号?”江玫又问。
陈长江说出一串数字,江玫掏出随身挎包里的笔和小通讯本记下,在留名字的时候,她想了想,写下“第一个客人”,心里默念“也是最后一个”。
道了别,江玫深深看了陈长江一眼,推门下车。
而这一幕被远处一个背着吉他的男人看个正着。
时间又过去好几天。
陈长江给的说法显然不让黎叔满意,他能接受付出一定代价服个软,但不能接受自己地盘被人盖住,不能进去找食,这是当初他付出巨大代价抢到手的猎物,为此甚至闹出了好几条人命。
如果逼到那一步,他不惮于再付出人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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