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若新的老家县城从行政区划上属于陈长江的故乡小城,所以这俩人严格说来还是老乡。这位大气功师曾经名噪一时,大兴安岭火灾求雨、瘫痪病人突然能走、河灯法师的徒弟、全国各地带功报告,还是某些大人物的座上宾。只是某年去了大洋彼岸在那边开辟事业,从此国内媒体上难觅踪迹。(注:小说家言,时间线对不上,诸君莫深究。此人90年去的美国,但后来并非再未回国,94年的时候还在国内某大学开过报告会,这是查得到的,所以也不算瞎扯。)

    此刻还是其人声名远扬之时,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走到哪开大会都是爆满。有时候是他一个人上场,有时候则是一群人,各有各的“神通”。

    可能有人会问怎么学校里还让开这种大会,并不奇怪,言若新的气功大会甚至连陈长江父母所在的国防研究院都邀请来开过……

    陈长江还记得有个同学的父亲,还是个搞科研的,但并不妨碍回了家修炼气功,据他同学说他父亲练气功可以发功让一只手手指长长,比另一只手明显长一截出去。

    今天本来他是不想来的,只是冷丽要来表演节目,他怎么也得给徒弟扎场子啊。

    学校为了欢迎特异功能者、大气功师的造访,专门安排武术系的学生表演个开场节目——武术套路联演,为了这次出场冷丽已经准备好多天了。

    大会在学校礼堂开,这年头气功热依然未消退,现场来了好多人,气氛极其热烈。幸好陈长江跟武术系的关系熟,这才能在他们专门预留的区域混了个位子,不然还真不一定有座。

    照例先是领导讲话,讲完就是武术系学生的开场表演。

    说起来,这还是陈长江第一次看冷丽正儿八经的“演武”,倒也挺期待。

    轮到冷丽出场,一身传统武术服,纯白色带花边,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诚不我欺,站在那里光亮个相就已是一道风景。

    套路是她最熟稔的,闭着眼睛都错不了。带着明黄剑穗的宝剑舞起来,左右开弓,兔起鹘落,大长腿在空中劈开了充满灵动和力量的美感,配着那张英姿飒爽琼鼻修眉的脸蛋,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修长健美的身影上,陈长江也不例外。

    好看,真他妈好看。陈长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不冒个脏字都没法抒发心里的感想。

    冷丽舞动的时候,全场安静如深海,等她抱拳结束,掌声如突然涌起的海潮,其中自然也有陈长江的一份。他只觉得自己以后可不敢叫她“徒儿”了,哪有那个水平教她!

    表演结束,冷丽从后台回到座位,坐在陈长江身边,陈长江竖起大拇指:“完美!”。

    冷丽额角带汗,理了理头发,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只是嘴角的弧度说明她心情着实不错。

    如果不是冷丽想看接下来的“节目”,陈长江还真不想留下,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看电影好了。

    第五十九章看戏

    接下来是表演“耳朵认字”,陈长江就当魔术看了,其实也的确是很低劣的魔术,甚至都不能算魔术。

    这玩意最早七几年就有报道了,恰恰也是陈长江出生这个省报出来的,说是个十二岁的小孩有特异功能,能用耳朵认字。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全国各地都冒出来会耳朵认字、耳朵认图、耳朵辨色的,反正就是耳朵把眼睛的活也干了。

    有好事的媒体还评选过“耳朵认字”冠军,是两姐妹,据说能隔着金属盒子耳朵认字。

    后来国家相关部门专门把这些人找过来测试,结果全露馅了,无非只是用一些相当粗糙的手法偷看了字条而已。

    但是对这年头的人们来说,这些魔术表演还是很神奇的,大卫科波菲尔的长城穿墙都摆明了是魔术都还有人穿凿附会为特异功能,更别提这些本来就神叨叨的江湖戏法了。

    “好神奇!”冷丽抓着陈长江手臂那截衣袖一个劲摇晃,“快看呐!你也会,对不对?”

    “我会个毛线我会……”陈长江无奈的任她摇着,心想肯定是自己喝醉的时候说了些不该说的。

    说起来,自打那天喝完酒,陈长江感觉冷丽对待他的态度有点变化,以前多多少少还是保持距离的,现在好像真的很熟了,挨着碰着无所谓的样子,不过陈长江自己还是很注意的。

    耳朵认字完了又是硬气功,这个嘛有点真功夫的成分,但也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利用了人们的知识盲区,把一些其实没那么难的东西演出来引发人们的惊叹。

    表演硬气功这位男青年扮相不错,国字脸,高个子,脱掉外衣里面是黑背心,亮出一身的肌肉,一看就是高手,自我介绍是某某门派传人,煞有介事。

    冷丽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陈长江从侧面瞟了她一眼,心想这姑娘是在看硬气功呢还是在看人呢?

    几个垫场节目之后,真正的重头戏来了——严若新大师带功报告!

    这个所谓的带功报告呢……其实陈长江觉得跟后世的一些什么“疯狂英语”、传销大会、企业文化建设区别不大,只是套路更深一些。

    首先就告诉坐在下面的,你要信,信进去了才会有效果,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后会有一些仪式性的东西,比如让你坐好,臀部只落三分之一在椅子上,闭上眼,跟着大师的心法自己冥想。心如莲花,花开涨落,呼吸吐纳,各种心理暗示,有些人确实信进去了,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下,甚至会觉得自己飘上了云端,反应相当强烈。

    还有的人会不由自主地顺着自己上半身的中轴线绕圈晃动,没事的时候自己都可以试试,那感觉挺爽的。

    有的人会想上厕所,严大师说了,来尿意是正常的,那是在排除身体的毒素,想去就去,解完了会感觉神清气爽。

    严大师在上面一边带大家练功,一边讲点玄乎其玄的故事,什么有人买了他的磁带照着练,结果链接了他的功海,把尿毒症给治好了。什么有人出车祸,在心里默想严大师的样子,一车人都死绝了就他活着。

    还有那更夸张的,有那坐着轮椅来的人,听他的报告忽然能站起来了,颤巍巍开始走。严大师会很激动地说:“看啊!他在走!不要拦着他!让他想怎么走怎么走!”全场轰动。

    上辈子陈长江都听过严大师的磁带,80年代末90年代初能卖80块钱一盘,赚飞了的钱!

    当然,这钱显然不是严大师一个人赚的,甚至他都未必拿大头,无非是江湖手段的变种罢了,幕后组织者才是真正的“家拿大”。

    看着全场的人们随着严大师的话语左摇右晃,那些虔诚的人们甚至热泪盈眶,陈长江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泛起了另一个画面——1985年威猛(wha乐队作为第一个访问我国的西方流行乐队,在京城工体演出的时候,台下那些疯狂的人们。

    “i‘evergonnadanceagain,guiltyfeethavegotnorhythhoughit‘seasytopretend,iknowyou‘renotafool……”

    那个年代的人们是如此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当这首《无心快语》响彻体育馆,那些穿着中山装或者喇叭裤的人们以笨拙的舞姿旁若无人的起舞——陈长江只在电视里看过新闻,但印象已经足够深刻,再也忘不了。

    此时此刻的人们不就和那时一样吗?陈长江是融不进去的,只当在欣赏一出活剧。

    身边冷丽也在照着指令练功,陈长江觉得看台上的大师还不如看身边的姑娘呢。

    他也懒得跟冷丽科普这玩意有用没用,前后左右都是照着练功的他一个人在那叽叽喳喳也不太合适,再说别人信不信也不关他的事,他也管不着。

    现场气氛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果然出现“奇迹”了,一个坐着轮椅进来腿上打石膏的老头忽然站了起来,身边有个人很配合的惊呼:“我爷爷粉碎性骨折!站起来了!”

    台上严大师不出意外的发现了这一幕,引导全场观众往那边看,不停地鼓励他大胆往前走。

    得嘞!陈长江就跟看耍猴戏一般看着那边,不意外,完全不意外。

    冷丽的表情则很惊诧,嘴里念叨着:“好神奇,真的好神奇……”

    陈长江觉得这姑娘看着冷,其实忒好骗,骨子里还是有点天真烂漫,以后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真不省心。他在想要是米兰在这肯定跟他一样不屑一顾。

    第一场带功报告会相当成功,这次在师大要开两场,下一场是明天,所以代表团还不会走。

    晚上学校还要管饭,就在学校迎宾楼,表演了节目的体育系学生也有席面,陈长江就不打算去了,还蹭饭,丢不起那人。

    “走嘛,一起去嘛。”冷丽挺难得主动发出邀请。

    “算了,你们表演了节目的吃,我去像啥话。”陈长江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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