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凶看着眼里的一切,大脑已经不能够思考了。他失去了自我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拖着身体一点一点靠近着担架。母亲面色不改,就好像根本没有事情只是睡着了一样,你们这群人,母亲原本身体不好脸色本来就是这样的,你们竟然认为她死了!简直不可理喻!阿凶转而又奋不顾身奔向担架,跪在了母亲的另一边。

    握起母亲的手试图唤醒她。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因为他握起母亲手的一瞬间,除了无尽的冰凉什么都感受不到。阿凶再一次陷入深深的死寂之中。

    人群中,不知是谁窃窃私语道:“这家伙昨晚不在家?跑到哪里去了?”

    “不会是他兽性大发,杀了他自己的母亲跑出去了吧?”

    “不会吧?那他为什么不逃跑还要回来呢?”

    “怎么不会?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吧?”

    “就是,再说了,裁缝一家不就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就是他,错不了!”

    人人议论纷纷,心口相传,似乎是已经认定就是阿凶杀害了自己的母亲。阿凶的父亲听到耳里,心中更加痛苦。他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这个原本顶天立地的男人在看到自己孩子的那一刻所做的事情已经表明了他不配称为孩子的父亲,而相比较之下,自己的妻子却能够坚强的守护着他们两个人爱情的结晶,他更是无地自容,连出现在他们母子二人的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不停不停地工作,但如今竟然连自己最爱的女人也没能保护好,他的天已经完全崩塌了。

    “你……走吧。”裁缝看都不看阿凶一眼,冷冷道。

    阿凶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落泪的男人,他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但是这次倒是阿凶自己欲哭无泪了。自己的母亲就这样离开了自己,而自己所谓的这个父亲又要赶自己走,阿凶的已经不能够接受这一切了。

    他开始看透这个世界的本质了,无情包裹着有情的外衣,伺机寻找着一个突破点狠狠给你致命的一击。

    按照母亲的说法,他应该是爱他的。

    不,他不能走,一个十岁的孩子离开自己的家乡,又能去往哪里呢?

    阿凶默默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就已经是回答了父亲的话,他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但是母亲已经不在了,继续留在这里又有谁能够保护他呢?眼前的这个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丢掉了所有的勇气,他自知给不了阿凶如母亲般的保护。

    “滚!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阿凶抬头,愕然看见裁缝那张凶恶的脸,双眼瞪大瞳孔缩小,咬牙切齿之间嘴唇成为了受害者,鲜血从口中流出就像是刚刚茹毛饮血过的怪物,狰狞的表情已经近乎扭曲。

    他真的那么恨他!

    阿凶依然没有答应,可是裁缝已经举起他手中的剪刀,就是十年前的那一把剪刀,靠近只有十岁的阿凶。

    阿凶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那是死亡的恐惧。十年前还是初生婴儿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情感,今天又重新唤醒,阿凶仿佛还记得自己刚刚出生时的那一把剪刀,或许是恐惧把他的记忆唤醒,阿凶胸口的伤疤隐隐作痛,呼唤着曾经把它创造出来的“杀人凶器”。

    不等阿凶反应,裁缝就已经一步跨到了阿凶的面前,没有丝毫犹豫,举起剪刀捅到了阿凶的胸口,依然是那个地方。但是现在的阿凶皮肤强韧度已经更胜从前,一般的棍棒根本伤害不了他丝毫,更不用说小小一把剪刀。剪刀就像是刺在了十分坚韧的犀牛的皮肤上一样,阿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因为裁缝的力道太大而向后踉跄了一步。

    但是这小小的踉跄,就是压死阿凶的最后一根稻草。

    空气定格在这一秒钟,阿凶的面前是第二次杀死自己的父亲,父亲背后是昨天还在与自己谈笑的全天下唯一爱他的母亲的尸首,周围是全村冷落歧视了他整整十年的村民,嘴里还在叽叽喳喳讨论诋毁着他。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落下了除了初生之外的第一滴泪水。

    泪水划过脸颊,流过了并不平滑的脸,在阿凶下巴的最低处,悄然落向地上。

    “轰!!!”阿凶身上突然迸发的力量瞬间让还没有落地的泪水化为虚无,这力量不仅在一瞬蒸发了泪水,产生的冲击力甚至把裁缝推向了几十米远,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振得站不稳倒在地上,阿凶身上的力量呈现出赤红色的血气,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这股不知名的力量掀动着,就像是疾风中的旗帜,汹涌翻腾,此时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因为巨大的精神创伤阿凶已经不能够控制自己了。

    小小年纪的他浑身充血,紧致的肌肉,通红的皮肤,暴起的筋脉,脸上的“凶”字纹玉由黑色变为赤红色,像是被烧红的烙铁一般在阿凶的脸上诡异的扭动着,甚至可以看出来皮肤被灼烧时才会有的烟,阿凶的表情也痛苦的狰狞了起来。

    等到暴走稍微变弱一点,不像是刚刚爆发时的那么具有威力,众人也没能站起身来,他们只感觉到从阿凶的身上有一阵一阵的热浪灼烧得他们不能靠近,只能不停往后挪动身体。

    热浪肆意掀翻周围的事物,包括裁缝,其他的人们,还有阿凶的母亲。热浪掀开了阿凶母亲尸首上的白布,让阿凶完完全全看到了他最爱的也是最爱他的母亲。阿凶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一些,从他身体中爆发的力量也渐渐淡去,纹玉也重新恢复成黑色停止了躁动。阿凶的泪水再一次流出,就像母亲温柔的手划过他的面颊,阿凶木讷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母亲不在了,这里也不再是他的家,这里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再留恋。是时候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他的生活了。

    …………

    夜色森林中,伽利与恶少分坐一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跟人诉说,就算是向别人诉说,恶少无疑也不会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就当是自己说给自己听吧。伽利苦笑道:“毕竟就连我真正的家人们都没听过这个故事。”

    再看恶少,躺在草地上,帽子盖在他的脸上,早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的确是这样的啊,把火烧旺了,柴就不经烧了,火堆就能在极短的时间燃烧殆尽。如果永远是闷着不燃烧起来,那么心中永远会憋着一肚子的火,内心的愤怒也始终都降不下来温啊。

    恶少这家伙,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话往往都能在最后让伽利内心为之触动。在这一夜过后,伽利心中的火焰终于被点燃到最高涨,积聚在他心中多年的老柴火也被火焰吞没,顷刻间就轰的烧成了灰。

    久违地,想去睡一个好觉。

    阳光洒下,森林里的野兽都隐藏了起来,鸟语花香重新回归森林。伽利和恶少二人和平的度过了一夜,这个恶少,几辈子没有睡过觉一样,一副根本不会睡醒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扰到他睡觉的兴致。

    而伽利在这个恶少身边,也真是难得的睡个好觉。其实作用力不在于恶少,而是想要去睡一个好觉的时候,就能够放下一切去睡一个好觉。伽利总算懂得放下。

    “哼,跟这家伙待在一起久了是不是真的也能变得这么没心没肺啊。”伽利苦笑一声,此时的他心中似乎没有那么多闲头杂绪了,有那么点想明白了他此时要做什么了。

    在万国戏班执子们休息的房车里,这里可没有梅多兰房车那样漂亮的大窗户,经过昨天的事情,疲劳是一定的,执子们很少能够睡个安稳觉了。没有人会奇怪为什么今天没有人用鞭子抽打这群执子逼迫他们起床干活,因为今天没有人希望他们醒着目送他们中的一个成员离开。

    多可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就像老者多行最初答应小百香的那样,他不会告诉这群糙汉子小百香将要去哪儿,对他们这群执子来说,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只需要考虑每一天怎样熬过去就好了。一切都要像最初的那样,只是少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而已。

    多行一生经历诸多,心中明白,这世界上的人大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者对自己的命运没有清晰完整的了解。

    但是小百香除外,风曾告诉过小百香,她要面对的是什么。而小百香也深深的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的沉重。

    如果可以的话,小百香希望自己的命运永远不要和别人有交叉点,这是普通人不能承受的重担。她将作为风羽国王室的公主,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这也是她作为小百香,最后能为他们做的。

    在风羽国,不论何时的风,都能给小百香以内心的抚慰,她相信其他心怀温柔的人们也能感受得到。和着温柔的阳光,风轻轻舞动了起来。

    森林中,伽利站起身来拍了拍身,风为他洗尘;房车外,小百香冲着鼾声四起的房车深鞠一躬,风将她扶起。二人相隔数里,同时告诉自己:“回家!”

    只是,一人身处希望之中,沐着金色阳光,满面春光;一人无边绝望,蹚在黑暗之中,早已泣不成声。

    …………

    “风行”已经接近尾声,这时候的商人们为了赶自己的销量,把货物都清空,都开始降价出售,所以别看似乎集市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但是人数跟之前完全不减许多。被伽利留下独自一人的恶少醒过来漫无目的的走在集市上,他感觉这个脸上有着“凶”字纹玉的家伙很有趣,他的经历也让恶少很不讨厌,本来想再跟他好好聊聊的,谁知这家伙竟然把自己一个人丢下,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恶少这边一厢情愿抱怨着伽利,殊不知伽利也是抱怨着恶少的冷漠态度,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别人很难跟他相处起来。

    恶少的脚力不差,再加上只顾着想事情,并没有闲情雅趣逛集市,就没有控制自己脚上的速度,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溜达到集市的最边缘,再往前就出了镇子了。

    等到恶少反应过来,一抬头已经是荒无人烟的城镇外面了。这边的小镇外有一条直通风啸山的小路,细长蜿蜒的小路连绵不绝通向高耸的山峰脚下,恶少看着这条路的远方,那似乎是深渊,是地狱,是一条名副其实的不归路。风啸山,像是扎在云丛中的尖刀,山尖的烈风席卷着山上的一切,将它们带向万丈深渊,就像是血液从尖刀的刀身上流淌下来。

    恶少眼中的风啸山,就是一把带血的尖刀,直插云霄。

    正当恶少看得入神的时候,从他的背向走来一支队伍,前三排是分别是三个腰间跨着长刀的武者,三个举着长矛的卫士,三个肩跨长枪的神枪手。再后面是一顶百花青珑玉制步辇,看起来很是大气尊贵。步辇由四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抬着,步履稳健。旁边陪着的正是风伯。后面只跟着一排三个长刀武者。

    恶少是不认得风伯的,也不知道这步辇中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从他们的行头和方向不难判断出这是风羽国王室的人。

    这一大早的,是接哪位大人回皇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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