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君泽拿着一个简易的行李箱,直接住进了宗氏精神病诊所。

    他的行李不多,许多都是从骑士团里带来的便携式用具和生活用品。做好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在这里常住的打算。

    提着行李箱走到负一楼病房的时候,李君泽发现他对面的那间病房里竟然亮起了灯,透过病房铁门上的玻璃,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模糊的人影。

    在一天前,他还记得,那座病房和他的病房一样,空荡荡脏兮兮,铁架床可能只有铁架能用。而现在,病床上已经换上一套新的被褥。

    宗医生果然是个为病人着想的好人。李君泽想。

    “诊所里来了新病人吗?”他问。

    宗澜点了点头:“是一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坚定不移地觉得自己是修道会的成员,甚至还编出了一整套足以自圆其说的自洽逻辑。”

    “不过他本身就是b级异变者,所以显得这套理论格外具有说服力。以后如果我有事不在,劳烦你多看看,如果他有狂躁或者想要逃跑的迹象,直接打晕扔回来就好。”

    “好。”

    这点小事对于a级异变者李君泽来说简直九牛一毛。更别说因为他的特殊能力,在整个a级异变者都处于顶尖,对付一些没有特殊加成的s级异变者底层都尚且有一战之力,对付迪达拉这等不擅长战斗只知道搞精神控制的战五渣更是手到擒来。

    看李君泽答应得这么快,宗澜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回早餐做的不错,这样吧,你可以在诊所里以打工的方式抵消一部分治疗住院费。具体包括煮饭,打扫卫生,帮忙消毒器械,管理其他精神病人,充当保镖总的来说就是打下手,干杂活,你觉得怎么样?”

    要知道,李君泽的治疗费可不便宜,让打了九九折的宗澜十分肉疼。

    开出的账单里,包含他结合其他净化型一次治疗得出的大致费用,只有高没有低。还有住院费,水电费,生活费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李君泽看了都头晕。

    平心而论,这个价格其实已经是很公道了,毕竟全世界才几个净化型,需要治疗的异变者又那么多。按照竞价来的话李君泽得至少三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到起拍价格。

    现在有一个大熊猫守着他给他进行单人专属治疗,还要什么自行车。

    “可以。”

    于是宗澜按每个月两千给李君泽抵消治疗费。

    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资本家看了都流泪。

    等确定完账单和欠款,写下欠条后,宗澜开始带着李君泽到处熟悉诊所内的环境。

    别的不说,他对这个助手还挺满意。做饭做得好吃,打扫卫生干净彻底,干活麻溜利索,战斗力在线,这么集各个优点于一体的全能型人才可不多了。以后诊所病人越来越多,他容易管不过来,多个打下手的是好事。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白菜价。

    逛完一圈后,他们回到一楼。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进行第一次治疗?”

    见李君泽没有异议,宗澜从记口袋里掏出自己用来凹形象的金丝平光眼镜,从柜子里拿出一本新的病历本,拧开钢笔:“接下来我问,你答。”

    宗澜在李君泽身上实践了自己最近学到的几种人格测试办法,要求对方三秒内作答,或者是潜意识看图作画,甚至进行了一次浅度催眠。

    出乎意料的是,李君泽的人格障碍和心理疾病都不显著。

    在这个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因为辐射影响,精神不稳定的时代,他简直正常到不像一个普通人。

    宗澜也不是没怀疑过李君泽和他情况一样,比如有冷血症或者是反社会人格。但人格检测的结果显示李君泽极富社会责任感,正义感和同理心,和他沉默寡言的外表完全不同,是个心地柔软且善良的烂好人。

    沉思了一下市面价格的保镖加保姆加护工的费用,再联想到李君泽刚才答应减免的费用,宗澜觉得这个检测结果可信度极高。

    “这边看你的心理和人格都十分健全,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恶堕化可能。”宗澜摘下眼镜,双手指尖搭在一起,眼眸中涌动着沉思:“所以我猜测,可能是你过去的一些记忆导致了你郁结在心,并且因此控制不住你的情绪,是这样吗?”

    沉默片刻后,李君泽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特别是在一位精神科医生面前。

    先前他那么抗拒和收容中心的医生沟通治疗,就是因为不想袒露自己的过去,以及暴露自己濒临游走在崩溃边缘的处境。可现在他无限期停工,也就无所谓说不说。

    然而宗澜却抬了抬手:“不用告诉我为什么。”

    他另一只手拿着钢笔,迅速在病历本上记录:“我只需要搞清楚你究竟是本身有问题,还是后天的问题。这两种治疗方向会有细微的差别。”

    如果是本身有问题,比较根深蒂固的话,可能就得辅佐药物和外界手段进行治疗,如果是后天问题的话,就好办了。

    “每天和我握手三分钟。我可以消除你身上的外溢的辐射,你最近睡眠状况怎么样?”宗澜一边问一边写:“行,我给你开一点辅助睡眠的药物。这段时间主要以修身养性为主。”

    “我可以问一句,治愈的话大概要多久吗?”

    拿到诊断单后,李君泽抬头问道。

    “你有急事?”

    “嗯。”李君泽低声道:“很快就要举行联盟异变者比赛,我想在比赛开始前拿下抑制器,获得参赛名额。”

    抑制器是专门给轻微危险异变者戴的,只有异变者能彻底控制住自己的辐射后,抑制器才能被摘下。如果能摘下抑制器,就可以重新归队骑士团。

    “那就得看你配不配合治疗了。”

    其实宗澜真正想强调的是治疗费也得给到位。

    但是看着对面极其好忽悠,把钱拿去做好事还任人宰割的a级异变者,生平头一次,宗澜察觉到了良心的存在:“这样吧,我会尽量快点。”

    “谢谢。”李君泽认真地同他道谢,并且默默地在心里加深宗医生是个大好人的印象。

    “现在,我们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

    宗澜记朝他扬扬手:“伸出手来,和我交握至少三分钟。”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响【亲爱的和其他男人这么亲密,我会吃醋的】

    黑发医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注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很早的时候,宗澜就注意到李君泽这只手了。

    这只手呈金属外观,并非那种充满未来感的假手或机械手,而是一只呈流线型,表面光滑,反光度极强,像是裹上一层水银。

    这样的手简直不像人类能够拥有的器官,更像一件冷冰冰的艺术品。

    “它是我的特殊能力。”看医生一直盯着他的手看,李君泽解释道:“我可以将躯体水银化,在短时间内拥有接近原先三到五倍的身体基础素质。”

    稀有的增幅能力加躯体异化!

    难怪一个a级异变者可以和低等级的s级异变者拼刺刀。

    “但是它有副作用。”

    看着自己的手,李君泽说:“您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个能力使用过多的后遗症。我的右臂到胸前,这一块已经彻底机械水银化,即使解除能力也不会变回来。”

    这样下去,假以时日,李君泽会彻底褪去人形,变成一个真正的水银战士。更糟糕的是,生命基金会用人造人做过类似的实验,如果人脑也被金属化,最后诞生的并不会是“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神话,而是沦为没有人格,没有思维的战斗机器。

    听他这么说,宗澜内心一动:“我记得当初你也是先觉醒的特殊能力,后成为了异变者?”

    “对。”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宗澜陷入沉思。

    李君泽的能力有副作用,他的能力也有副作用。

    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共通之处?

    因为辐射吸收过量,他失去了味觉。

    和l做完交易后,味觉也没有回来。

    【亲爱的,一次交易只能在能力升级和抵消副作用中二选一】

    l语带笑意【至于想要抵消副作用那是另外的价钱】

    宗澜:“”

    这个奸商!!!

    握手两分钟后,抑制器上的数字也没有跳动。于是宗澜让李君泽换一只手,这回效果立竿见影,数字开始一点点减少。

    [叮!您已经收割55点污染辐射]

    宗澜记得很清楚,他在福安综合医院里吸收一只恶堕是99点,被污染源影响的异变者是45点,而李君泽啥也没干凭空就能冒出55点污染辐射,想来问题很严重。

    三分钟后,李君泽放下手。

    他感受着必须要自己尽力收敛的辐射力量消失,身体周围在这些天终于迎来一次彻底的放松,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愧是净化型能力。

    这样吸取污染辐射的效率,是墙外珍稀材料都难以企及的。

    更何况除了主动治疗之外,李君泽发现,只要待在这位医生身旁,需要自己一直集中精神抑制的污染辐射也会听话不少。

    仅仅只是待着,就会很记舒服。

    “多谢。”他真情实感地说道。

    宗澜盖上钢笔:“不用道谢,你付了钱,应该的。”

    “还有。”他补上:“我不是那种说两句好话,就会给你减免治疗费用的好医生。”

    然而他的想法完全失算了。

    不管宗澜现在的语气有多么公事公办,冷酷无情,在李君泽眼里,他都是一个愿意接受病人赊账,以病人生死安危为第一准则,不太会说话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医生。

    “对了,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你现在是诊所助理了,向其他病人收取治疗费和催款的事情也该你做。”

    宗澜从病历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另一个病房病人的缴费单,尽快催他交齐治疗款。”

    “好。”李君泽接下缴费单,转身离去。

    他一向不是个喜欢拖延的性格,既然接受了任务,那就会立即去做。

    负一楼的病房层静悄悄的,还是一副缺少日光且阴森的模样。

    等李君泽拧开对面那个病房门的时候,才懂宗澜口中“可能会逃跑的病人”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年久失修,病房门锁是坏的,一拧就开,简单便捷。

    “阁下!”

    刚打开门,李君泽就看到那个坐在床沿旁的黄毛精神病人一个打滚滚到地上,对他跪得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迪达拉是吧?”他拿起一旁墙上挂着的病历单问道。

    李君泽记得很清楚,修道会第十主教门下还真有一位门徒叫这个名字。

    只能说这位精神病人真的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

    “主教大人,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迪达拉吓得六神无主:“我还要等着回去给木偶师大人复命。万一回去晚了,大人会迁怒于我的。”

    这位病友病得不轻啊。

    李君泽难得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这个精神小伙。

    和他这种后天性的不同,黄毛绝对是个正儿八经的神经病。

    “这是你在宗氏精神病诊所消费治疗的缴费单,请尽快缴纳上述款项。”

    战战兢兢地接过缴费单,迪达拉借着余光偷偷往上看了一眼。

    入眼是一位同样穿着病号服,板着脸的英俊男性。

    看不清底细。但修道会用来感应同僚的纹身没有相应,可能是同级。

    修道会的主教穿戴黑袍和铁面具,门徒在做任务时也戴着面具,所以即使他们位列国际通缉榜,旁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长相。

    所以李君泽完全没有发现,这位病友其实就是国际通缉榜上的本人。

    偷偷看了一眼后,迪达拉迅速收回了目光,假装打量手上的缴费单。

    昨天在看到那双美丽而诡异的红色双眼后,他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精神状况,就像喝醉了假酒,只知道跟随眼睛主人的命令行事。

    等第二天彻底从病床上清醒后,迪达拉吓出一声冷汗。

    他自己就是搞精神控制的人才,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种什么状态?分明是比他更高一个层级的精神控制啊!

    记于是迪达拉在病床上忐忑不安地思考。

    十三主教里,只有第三主教月读和十三主教梦游家的能力偏向精神。这两个单拎任何一个出来都不是他能抗衡的。

    迪达拉陷入艰难的两难境地。

    如果现在不搏一把,留在这里,万一等木偶师大人发现了不对,发动能力控制他,自己就完蛋了。如果搏一把的话,这里无疑是一位主教的大本营,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看面前这位病号服,不是很强的样子。

    迪达拉心里一横,拼了!

    “看完账单了吗?是选择付现金还是电子转账?”李君泽问道。

    “我”

    下一秒,他就看见面前这位黄毛精神病人猛然抬起头,身周空气中似乎荡起一圈圈猩红光芒,以至于将病床边缘都扭曲些许。

    身为一位资深骑士,李君泽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特殊能力发动的前兆。

    果然,又被宗医生说中了。他想。

    医生还说过,病患无法正常交流沟通的话,很可能被激起狂躁症状,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打晕就好。

    于是李君泽十分干脆利落地将迪达拉打晕,重新捆到了床上,并且在观察本上记录:“病人一切身体特征良好,精神不大稳定但很有活力,只是对于自己妄想出来的修道会门徒身份深信不疑,仍需后续治疗。”

    等他拿着观察本去找宗医生的时候,后者的表情不见惊讶,并且摆了摆手:“等他醒了再催款,不着急。”

    昨天实践完自己的新能力后,宗澜顺带把第十主教植入迪达拉体内的寄生虫也跟着净化了,收割了整整134点污染辐射,可见木偶师下的血本。

    “这个迪达拉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难道都没发现身体里的寄生虫不见了吗?”宗澜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亏我还把这项列在了缴费单上,铁定没认真看。”

    他可是打着用迪达拉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就是不知道木偶师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希望迪达拉能早点通风报信。这样的话宗澜可以反手一个举报蹲守,用议长给他的卡片召唤出一堆尖顶执行者打手,悬赏金则收入囊中,妙啊!

    结果当晚,宗澜就如愿以偿。

    他再一次来到了修道会坏蛋们的会议聚集现场。

    今天还是没有人能看见他,于是他继续悠哉悠哉地坐在铁座上,听其他主教的扯皮和议论。

    或许是上一次集会时会长授意该隐点明了第一主教的所在,这一回在场所有人说话都格外收敛,不敢造作。

    虽然这两位大佬座上无人,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正在偷听呢?

    例行述职的时候,木偶师的表情格外不好:“我门下有一位门徒叛逃,如今联系不上,确定背叛组织。”

    门徒叛逃,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年修道会都会出现那么几例,但是出现在一向喜欢用手段控制下属的木偶师身上,就有些让人惊讶了。

    “他在抓捕江州基地市那位新觉醒的净化型任务中叛逃,怀疑很可能是得到了尖顶方面的帮助。”

    闻言,第二主教摇了摇头:“我会在尖顶议会方面几乎没有窥探权。”

    修道会成功在尖顶议会安插的人手不多,记探进核心的更少。反之亦然,尖顶议会也很难渗透进修道会内部。

    两方都有类似于测谎和精神搜查的特殊能力异变者,层层筛查后除非是洗脑把自己都给骗过的资深卧底,否则其他大鱼小鱼都混不进来。

    “两次任务失利,按照会内规定,你的主教评级会有所降低。”

    说着,第二主教犹豫了一下,朝着对面的铁座抚胸行礼。

    见状,木偶师立马反应过来,也跟着行礼,将头埋下,在心里叫苦不迭:“请死神阁下宽恕。”

    第二主教野心勃勃,是会长的忠实崇拜者,一直想要窃取第一主教“鹰犬”的位置,以表忠心。这两年死神养伤,第二主教私底下就做了不少小动作,例如拉拢新晋主教,争夺会内话语权等等等等。

    木偶师也是第二主教派的,当初受了这位恩惠才得以晋升到s级异变者,关键时刻自然得给上司做牛做马。

    例如出言试探。

    旁人不知道,木偶师可是知道死神丰功伟绩的。

    如今一边咬牙,一边再抖。

    闻言,其他主教也纷纷将目光投向第一张铁座。

    他们都很好奇,死神到底在不在旁听。

    然而位于众人目光焦点的宗澜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坐在原地,权当没看到。

    ‘难道死神没有参与本次例会,他不在?’

    就在其他主教半信半疑,真的以为死神不在的时候,铺着猩红绒布的长条桌背后,忽然有沙哑的笑声响起。

    这笑声十分诡异,又极近悠远。刚开始听的时候像是在近处,凝视却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仿佛直接传到每个人耳中。

    其中又数第二主教反应地最快。

    他站起身来,铁面具下的脸庞扭曲狂热:“大人!”

    修道会的会长就像幽灵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形,长相和性别。甚至每次出现时的声音都有不同,或许是经过听筒和变声器处理的失真声音,又或许是好听悦耳到叫人沉醉的嗓音,也有可能是低声嘶哑如同深渊召唤的不可名状之声。

    但他每一次出现,都能让人清楚地知晓,来者就是会长本人。

    其中,又数坐在铁座上的宗澜脊背一冷。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清楚地听到,这个声音不偏不倚出现在他身后。

    紧接着,一节苍白好看的手从迷雾中伸了出来,轻轻搭在宗澜的肩上。

    那种冰冷的触感,几乎让人忍不住颤栗打战。

    伴随着这截手漫不经心地搭落,第一主教的铁座上也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最终,宗澜的隐身效果完全消除,彻底暴露。

    始作俑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幕,声音沙哑到极致,好似沙子划过纸面。

    “欢迎归来我最忠诚的下属。刚回来,就圆满地完成了一个隐秘任务,为我排忧解难,你说我该如何奖励你?”

    “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当众朗读一下你那份优秀的任务结果报告,给在座诸位做一个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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