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葵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萧文博家属来了么？病人该换药了，医药费不够，家属跟我去交下费用，不然开不出药。”
萧母急忙起身，“护士，我是他妈妈，我去交费。”
杜葵将萧母推坐回椅子上，“阿姨，您留下陪着萧文博，我去交费。”
萧母讶然，不安地看向儿子，“啊？这……”
没再多解释，杜葵已经跟护士走出病房，没走两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见是刘峰申然跟了出来，“我去交费，很快就回来，你们跟来做什么？”
刘峰从兜里掏出一把毛票，“治疗要不少钱吧，我身上只有这些，文博他家条件不好，这医药费也不知道要多少钱才够，能凑多少先垫上。”
申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我，我没有钱，我怕他问我复赛的事。”
杜葵没有伸手接，“钱的事不用担心，复赛的事……一会我和他说。”
护士看看眼前这三个半大孩子，还有刘峰手里的一堆毛票，说道：“萧文博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住院、点滴、用药要不少钱，最好还是让他家大人来处理。”
杜葵：“谢谢，我带了钱。”
小护士见杜葵坚持，没再多劝，带三人到了交费处。
杜葵看着缴费单，小护士解释道：“这是三天的住院和基础治疗费。”
杜葵点点头，表示理解。
刘峰看了眼单子，竟然要30块钱，这还只是3天，“要不，我们还是和阿姨……”
杜葵摇头，“不用。”
抬眼看向护士，“我想请问，以萧文博这样的伤势情况，直到出院，一共要多少治疗费。”
小护士想想道：“住院费、治疗、用药，加起来保守估计还要200块。”
“200块？”刘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钱萧家肯定出不起，“我们还是去找吴老师吧，让他给想想办法，或者组织班级同学给文博捐款什么的。”
“不用。”
护士刚刚说200只是保守估计，杜葵想了想，从挎包里拿出300块，看向小护士，“这些，应该足够他住到出院了。”
小护士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医院是个烧钱的地方，成百上千的，她不是没见过。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一下拿出这么多钱，着实被惊了一跳，“够，够了，200块，多也不会超过250，用不了这么多。”
杜葵点头，“够就行，麻烦你和医生说，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减轻痛苦，效果好恢复快，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小护士愣愣道：“哦，好……”
大家都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小姑娘这样也太豪横了。
杜葵收好交费单，看向小护士，“哪里换食堂饭票？”
小护士指路，杜葵又去食堂换了100块的饭票。
刘峰咋舌，“100块饭票，也太多了。”
杜葵不以为意，“3个人呢，在医院休息不好，吃上不能再亏着。”
刘峰挠了挠头，“那个，你怎么随身带这么多钱？你花这么多钱，回家不会挨揍吧。”自己住校，每个月几块钱的伙食费还有的剩，杜葵一出手就是几百块，她哪里来的钱。
“不会的。”
回到病房，杜葵将饭票和交费单递给萧母。
“这，这么多。”萧母惊的手直哆嗦，她和丈夫虽说都是工人，养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常年卧床的公公，婆婆身体也不好，大病小病不断药，家里现在还欠着外债，这400块钱他们如何还的起。
杜葵将饭票和交费单塞进萧母手中，认真道：“阿姨，萧文博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住院费用的事，您不用操心，我问过护士，这些足够到他出院，只管安心养伤，等伤势愈合，我会给他介绍个名医，保证他恢复如初，不会留下疤痕。”
听到杜葵这样说，萧母心里舒服了不少，儿子受伤，做母亲的自是千疼万疼，心里哪能一点想法没有，烧伤面积这么大，虽说是后背，那也够骇人的。
杜葵这样诚心道谢，安排的妥帖周到，要是像她说的能把儿子的伤医治好，心里的那点怨气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文博跟我说了，当时那种情况，他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将伤害降到最低，人没事就好，医生说了是皮肉伤，这些会不会太多了，你家里……”
“阿姨，您不用担心这些。”
安抚好萧母。杜葵看向萧文博，“我告诉你复赛结果，你答应我不能太激动，你的伤……”
萧文博见杜葵面有难色，心知许是结果并不理想，保证道：“没事，你说吧，我不激动。”
杜葵幽幽道：“复赛成绩我们排第二，可因为你并未参加最后阶段实验，因故提前离场，所以你没在获奖名单中。”
此话一出，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萧文博沉默半响，缓缓开口，“没事，以后还有机会，个人赛我发挥的也还不错，我没事。”
听他这么说，刘峰更难受，“这不公平，你付出的最多，现在却……”
萧文博轻叹，“哪来绝对的公平，只有绝对的实力。”
失望么，肯定是有的，他努力了这么久，但即使他没救下杜葵，留下继续实验，以他的能力也没办法力挽狂澜，一样没办法得奖。
不管怎么选，于他自己，结果都一样。
杜葵：“你是有实力的。”
这倒不是安慰，萧文博做事稳扎稳打，算不上天赋型选手，综合实力还是不错。
刘峰出言附和，“杜葵都说你有实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经历这么多事，他现在对杜葵已是全然的信服。
萧文博眼底有水光闪现，“嗯。”
——
走出医院，杜葵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萧文博的失落和言不由衷，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刘峰心里很是难过，“是不是就只能这样了？”
杜葵叹了口气，“成绩怕是改不了了。”
考试只看结果，其它客观也好主观也罢，都没办法改变。
改变不了结果，但造成结果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走，去看看王警官那边查的如何。”
——
杜葵回到学校，就直奔行政楼会议室。
王警官见是杜葵，招呼道：“回来的正好，下药的人找到了，说要见你。”
“好。”
杜葵走进会议室，就见一个长发女孩坐在桌边。
女孩听见动静抬头，杜葵看清她面容，不由一怔，“是你？”
第一天在食堂抢座位的女生。
女生冷哼一声，没有丝毫愧疚，态度很是嚣张，“是我又怎么样，一点泻药，又死不了人。”
杜葵眉头紧皱，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药哪里买的？”
“药店。”
“哪个药店，什么时候，多少钱。”
女孩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什么意思？”
杜葵不为所动，冷冷道：“听不懂还是不知道？谁给你的药？”
女孩眼珠转了转，“你让他们出去，我告诉你。”
杜葵摇头。
“……你别后悔。”
“实话告诉你，杜志强给我的，下药也是他的主意。”
杜葵冷笑，见到女孩，她就猜到这里面肯定有杜志强的事，想不到他还是主谋。
“怎么？怕了？你刚刚不是还挺厉害的么，听到是杜志强就怂了？”女孩不屑道，杜志强说了，这杜葵就是个乡下丫头，在家里也不受宠，收拾就收拾了，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杜葵思索片刻，对王警官道：“我有个猜测，这两起案件，是省中为了得第一设的局，能神不知鬼不觉换药剂，事发后第一时间清理现场销毁证据，从整件事来看，他们目的达到了，是利益既得者。”
王警官皱眉，“这个推论是不是有些武断。”他怎么感觉这是个坑。
“办案就是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把水搅浑，让省中难脱干系。
想想又道：“实验室那边查到什么了么？”
王警官摇头，排查了很多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杜葵点头，“相互包庇不配合。”
“不如就说省中为争第一不折手段，校方为了自证清白，自然要配合，还有廖校长值得好好聊聊。”
——
很快，廖校长被请到派出所说明情况。
学生犯事，人证物证俱在。
另外，化学实验室药剂查出确实有易燃物，学生被严重烧伤，作为校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省中又是以很微弱优势取得第一。
事实摆在眼前，廖校长不得不重视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承诺萧文博所有治疗费用都由学校承担。
将所有能接触到实验室的人，都找了出来，派教务主任与警方一同正准备仔细排查。
非常不巧，就在开始排查当天，派出所接到一通报警电话。
负责实验楼卫生的保洁阿姨在家中自杀，留下遗书说自己在清理药剂时，不小心弄洒了，再装回去时弄混了。
又有几个老师回想起来，当天复赛结束，实验室是她负责清理，很可能就是为了消除证据。
可为什么偏偏是杜葵那一组查出药剂有问题，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就算是她弄错了，也罪不至死，这么多天过去，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太多问题经不起推敲，一时间传言四起，都说省中为争第一不择手段，校方为洗脱嫌疑，推卸责任逼死卫生员。
一时间廖校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死无对证，众口铄金，他作为校长，管理不力，学生出事，职工自杀，各方压力之下，他不得不提前退休。
退休前，廖校长最后一次履行职责，签署了清退杜志强两人的决定通知。
任杜大川夫妇如何求爷爷告奶奶，也没能改变这个结果。
省中公告栏里，左面是杜志强两人退学通知，右面是新校长任命通知。
吕严摇头感慨道：“五年之内，省中应该不会再设竞赛考点了。”
一场竞赛，死了一个、折了个校长、清退两个，损失惨重。
徐数扶了扶眼镜，“不至于，竞赛本身并不可怕。”
吕严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晚上他要给刘权打个电话，善意提醒一下，某些人只适合远观。
——
阿嚏阿嚏，远在千里之外，正在野外拉练的刘权连打了两个喷嚏。
杜安挑眉，“感冒了？”
“没有，有些痒。”刘权不在意地揉揉鼻子。
“荒郊野外的，容易着凉，再两天就结束了，坚持坚持。”
“嗯，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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