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昏暗的一角,  彻底降临的夜色将两人包裹进漆黑的阴影里,仿佛将他们摒除在那些忙于赶路的行人视野之外。

    当那句反问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气氛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连过路汽车偶尔的鸣笛都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结界。

    草野朔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弯腰捡起落在对方脚边的手提箱,  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被他的动作所惊醒,  风户京介抽离出自己的思绪,眼神复杂地落在草野朔明显空着的另一只手上。

    风户京介低声道:“……这里面没什么重要的。”

    “这可都是医生的工作用品。”草野朔摇摇头,微笑着缓声道,“怎么好这样不爱惜?”

    对方不喜欢如今这份心疗科医师的工作——或者说,他仍在怀念六年前那个前途光明、势如破竹的自己。

    只要还身在医院这个环境一天,  他就忘不掉当初被迫转科时的不甘心。

    “口说无凭。”风户京介的神色冷了些许,  他不再试图在草野朔面前用虚伪的斯文来伪装自己,“我需要证据。”

    “医生,  人来人往的大街可不是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

    草野朔微微侧过身体,  向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远处的路边,  正停着一辆纯黑的汽车。

    “……”

    风户京介忽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作为一名收费颇高的心理医生,猜猜看他今天为什么要选择走路回家?

    犹豫再三,  他终于在拉开车门时忍无可忍地问道:“我的车刚好在今天出现故障无法点火,  是不是……”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哎呀?这可真是个美妙的巧合。”草野朔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打断了对方的话,“若非如此,  恐怕我今天就会错过您了。”

    ……绝对是他干的没错。

    风户京介和同样身着全黑的连衣裙,  被拉来当作司机充门面的宫野明美同时在心中道。

    出于不同的考虑,  莫名达成一致的两人都沉默着没有将之诉诸于口。

    车辆最终停靠的目的地是一家地理位置较为偏僻的酒吧,整条街上都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行人,  打开车门,  只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舒缓音乐。

    与先前贝尔摩德约见他的酒吧不同,  能被那女人选中的地方连进门都要出示资格证,会到那儿去的大多是世俗定义上的上流人士;而眼前这家酒吧虽然看起来安静,事实上却什么人都有,同时还是许多上不得台面交易的碰头地点。

    最重要的是,酒吧的老板同样依附于组织,连酒保都是组织的人。

    这地方还是琴酒告诉他的——虽然对方原本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有要在交易后灭口的任务,将最后一次会面的地点选在这里最为方便。

    会来这里的人大多心里有数,不会多管闲事;就算运气不好碰见愣头青,在自家的地盘上,处理起来也十分便宜。

    将谈话地点定在这里,草野朔的想法也很明显:虽然他主观上并没有要灭口的意图,却总要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嘛。

    但愿这一整部剧场版的源头,别在今天直接消失在他手里。

    下车后,草野朔向宫野明美道:“你直接回去就好。”

    见到对方乖觉地点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带着风户京介进了酒吧。

    “吧台还是卡座?”

    风户京介下意识道:“那当然是卡座……”

    吧台怎么可能适合谈这种话题?那不就让酒保听去了?

    他话音一顿,忽然意识到对方为何会问出乍一看如此愚蠢的问题。

    “那就去卡座。”草野朔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看到对方从容不迫的神情,自觉落了下风的风户京介不甘地咬了咬牙,忽然生出些大胆的想法。

    私底下做这些勾当,眼前这人真的不在乎谋划可能败露的风险吗?

    这些表面上的从容与镇定,会不会都是一种伪装?

    “……不。”他忽然改口道,“我忽然觉得,吧台这种视野开阔的地方也很合适,这样可以吗?”

    草野朔看了他一眼,仍然听凭他决议:“当然,我尊重您的选择。”

    眼看着对方真就顺水推舟地带他到吧台就坐,风户京介浑身僵硬地坐在台前的高脚椅上,额头上不禁冒出星星点点的冷汗。

    他有些懊恼自己被复仇冲昏头脑,轻易就鲁莽地跟着对方来到这家酒吧。

    酒保是对方的人?这家酒吧有什么深不可测的背景?还是说对方只打算把他骗来灭口,压根没考虑谈话?

    心中不断划过类似的猜测,风户京介不由得将目光专注地落在对方的表情上,试图凭借自己多年心理诊疗的经验判断他的想法——

    感受到某股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打量视线,仿佛幻视到风户京介正在进行心理学检定的字样,草野朔淡定地叫了一杯苹果白兰地。

    随便看吧,他的心理学也有足足80点来着,和对方进行技能对抗,还未必会输。

    就算对方看出什么——风户京介又能看出什么呢?最多不过发现他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的确是源于心理上的有恃无恐。

    在亲手杀死故意割伤他的仁野保之前,没有跨过那条代表普通公民与犯罪分子的界限,现在的风户京介只是一名性格虚伪的心理医生。

    一滴冷汗从鬓角滑下,顺着脖颈落进他的衣领中。

    喉结随之轻轻动了动,风户京介苦涩地开口:“……你承诺的证据呢?”

    舒缓的音乐在酒吧中如溪水般涓涓流淌,他在开口后才发现,这恰到好处的乐声能够起到维护谈话私密,又不至于盖过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窃窃私语。

    “风户医生,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草野朔朝他微微一笑,“我看起来像是不仅向你揭露真相、还帮你报复仇敌,最后却分文不取的那种滥好人吗?”

    对方果然想从他这里谋求些什么。

    风户京介心中一沉,同时却又禁不住松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矛盾的想法,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他竟然将对方未来可能存在的敲诈勒索,当成了自己现在的保命牌。

    “说你的条件。”风户京介静心沉声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草野朔脸上的笑容这才真诚不少,他从大衣的内衬中取出一本书,将它正面朝上,轻轻放在吧台上,推至对方身前。

    “对这本书的作者,你了解多少?”

    “凭空出现的幻觉,治疗与应对,作者……”

    轻声读出封面上的标题,目光落在作者姓名的位置,风户京介疑惑的神情变得了然起来。

    “景浦参平。”

    念出这个许久未见的名字,风户京介迟疑地沉默了。

    《凭空出现的幻觉-治疗与应对》,这就是那本草野朔和安室透一起调查中尾宅时发现的带有批注的书籍。

    “虽然不是相同的专业,但你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草野朔不紧不慢地用指节轻叩桌面,“在你被迫转到心疗科后,曾经受到过他的帮助,是吗?我想,你应该对景浦先生有所了解才是。”

    风户京介皱起眉头,不禁辩解道:“但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过……”

    “我不关心这些。”草野朔端起酒杯,展露出真实的漠然,“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有关他的所有消息。”

    “在这之后,如果你想对那位仁野医生复仇……”他缓缓道,“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些小小的帮助。”

    虽然在原著里,只凭借自己的能力,风户京介就完成了对仁野保的复仇,还在一年后轻易杀死了两名搜查一课的警官。

    就是后来想不开非要执着于杀掉毛利兰灭口,结果一脚踢到钛合金板,不幸翻车。

    总的来说,这人是个优秀的犯罪分子,根本不需要通过把自己卖掉的方式寻求组织帮助,还白白落了把柄在组织手中。

    可惜草野朔打定主意在今天空手套白狼。

    “只是一点情报而已。”草野朔将手中一口未动的酒杯轻轻放在对方面前,“怎么想,这都是很划算的交易吧?”

    出卖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学长,与心中想要找仁野保复仇的想法……

    放在天平两端的并非只有均等的两枚筹码,风户京介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晦涩,一只虚无的手将第三枚决定性的筹码轻轻放置在复仇的那端。

    他定定地望着盛装着橙黄色酒液的酒杯。

    心中的天平瞬间向一侧倾斜。

    “虽然不多,但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只是一些情报?

    出卖就是出卖,风户京介不会这样可笑地欺骗自己。

    他也曾在出卖与复仇间犹疑,可惜……最后一枚筹码是他自己的生命。

    而草野朔仿佛早知道他会同意似的,反而只专注地看着那杯酒道:“你真的不想喝吗?是不是觉得不好喝?”

    风户京介顺着他的话坚定地点了点头。

    “唉,我就知道。”他看起来反倒有些得意,“没人喜欢苹果白兰地。”

    不顾对方茫然不解的眼神,草野朔随意地朝对方扬了扬下巴:“那行,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被单方面霸王条款,要求先交货的风户京介暂时敢怒不敢言。

    “景浦学长在纽约开着一家私人诊所。”他只得慢慢回忆道,“六年前我被迫转科,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在邮件中向我确认后,主动为我介绍了现在的医院和带我的老师——学长身在美国,这些都是通过跨国电话和电子邮件完成,他自己也很看重他在纽约建立的人脉与事业。”

    说到这里,风户京介的脸上也浮现出怀疑的神色:

    “但在两年前,他却忽然选择关闭诊所回国……我们平时的联系并不密切,那次是通过报道才知道的他竟然独自回了日本。”

    “因为有些惊讶,我主动给他发邮件询问,学长没在回复中说什么,只顺势约我出来叙旧……”

    “那就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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