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分成三组,岳南枫、慕容随云、太湖双英一组,神尼师徒、慕容婵卿、古碧云一组,杨延龄、一尘道长、谢峥嵘一组,乔装打扮,饥餐渴饮,一路进入了庐州地界。

    岳南枫一行人最先抵达。慕容随云及太湖双英俱是年轻富家公子,自然选了城内最阔气的锦里客栈,包下了一处独立幽静的偏院,随后又迎接了第二、三批人马入住。

    但匐一进门,谢峥嵘便带来了惊人的消息。庐州当地有名的武林豪客“闪电刀”刘润霖前天夜里暴毙家中。刘润霖生前和谢峥嵘颇有几分交情,故而谢峥嵘提出自己单独在庐州留几日,查明真相。杨延龄道:“谢大侠稍安,待老叫花打发几个当地的丐帮弟子先去打探一下。”

    入夜时分便有弟子来报:“刘大侠生前并无仇家,暴毙前几日也未与可疑人等有往来。死因不明,查不到任何内外伤或中毒迹象。尸身已入殓。”

    古碧云略一沉吟:“那刘大侠生前几日去过哪些地方?”

    那弟子答道:“据刘大侠的贴身侍从道,那几日刘大侠整日呆在自家宅院里,只是死前前一日曾去过‘拥凤阁’,找他的相好绿珠姑娘喝了一盅花酒。”

    古碧云戏谑道:“看来谢大侠少不得要去‘拥凤阁’走一遭了。”一下把谢峥嵘闹了个面红耳赤。

    拥凤阁这等风月场所几名女子及出家人自是去不得,杨延龄丐帮长老身份也多有不便,慕容随云有孝在身更不能同行。众人便决定由谢峥嵘及太湖双英徐氏兄弟去一探究竟,岳南枫因武功高强在临行前也由神尼叮嘱同往以防不测。

    叶语慧心中老大不乐意又不敢明说,为古碧云看破,悄悄在她耳边调侃道:“小妹妹你大可放心,你那岳师兄年少有为,必不会纠缠于那些个庸脂俗粉中去,只有你这样好人家的女儿方配得起。”

    叶语慧羞得扭头走了。而岳南枫等四人则在古碧云“虚虚实实,以惑敌心”的建议下,卸下了乔装,直接以本来面目去往拥凤阁。

    拥凤阁是城中一处高档的风月之地,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极为气派;门前遍植绿树,枝繁叶茂;院内叠石流水,奇花异草,各自成景;回廊上格窗间隔,雕刻着花瓶与如意图案取其“平安如意”之意;阁中聚集了众多南国佳丽,北地胭脂;往来宾客里,文人骚客,江湖豪侠,名流贵胄,络绎不绝。

    四人衣着仪表俱是不俗,立时便有鸨母迎了过来:“四位贵客眼生的很,敢情是初来我们拥凤阁。”

    太湖双英的老大徐宸故意摆足架子:“我等是关外采参客,生意闲暇之余四处逛逛。”说着掏出了一锭约五两重的银子赏给老鸨。

    老鸨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多谢贵客赏赐,老身一定好好安排几个俊俏机灵的姑娘作陪。”

    四人被请进一华丽宽敞的雅阁,厅内已沏了上好的毛峰,站着几个红红绿绿的姑娘,看来都颇具几分姿色。徐宸端起精美的茶盏看了看却不曾饮,皱起眉头道:“这茶淡而无味。”然后才慢慢看了那几个姑娘一眼,不经意地道:“我这几个兄弟朋友挑剔得很。”说着又随手掏出了一片金叶子递给老鸨。

    老鸨这下眼睛都直了,连忙躬身堆笑道:“老身这就去再找几个更好的姑娘来。来人,给贵客重新沏一壶极品雀舌,赶紧的!”

    香气浓郁的雀舌沏了上来,佐以四色精美茶点,摆放在名贵精致的玉盘上。一个俏生生的丫鬟娇笑可人,声如银铃:“婢子迎鹊,给四位爷请安了。这是今春新出的雀舌,以上等嫩芽焙制而成,风味极其纯正,请四位品尝。”

    徐宸见见这小丫头品貌不俗,言谈机灵,有心逗她一逗:“在下姓徐,和我这三位朋友俱是来自关外,不识中原风土人情,劳烦迎鹊姑娘好好给我们说说这雀舌茶的来历。”

    迎鹊笑得更娇美了:“徐爷真会寻开心。您和您这几位朋友啊,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过呢,”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既然尊客指名婢子介绍这雀舌茶的来历,婢子哪有不从之理。”

    她轻移莲步,走近四人:“雀舌为绿茶中的珍品,云贵、江南多地均有出产,尤以黔北湄潭地区的品质为佳。其干茶平整、嫩绿、润泽;以沸水冲泡后,芽叶慢慢舒展,千姿百态,各有奇妙;茶水观之莹绿透亮,闻之清香,饮之甘甜,余韵悠长。请尊客品尝。”说罢,为四人一一斟上。

    徐宸第一个端起新换的天青色汝窑釉盏,轻轻吹开茶叶,尝了一口茶水,不由赞道:“好茶!”

    岳南枫和徐翼饮后亦纷纷说好。只有谢峥嵘不动声色地说道:“以迎鹊姑娘的人才,屈居区区丫鬟之职真是可惜了。”

    迎鹊不卑不亢:“我也只是听差的而已,做什么差事都是冷暖自知,当红的姑娘们也有她们的苦处。”

    谢峥嵘哈哈一笑:“姑娘好口才。那谢某人就请姑娘再介绍下这几道点心吧。”

    迎鹊莞尔一笑:“这位谢爷好雅兴。”她抬起纤纤素手,指着那几盘点心娓娓说道:“这一碟乌黑发亮、小长块状的是我们庐州特产长生酥,口感甜香四溢。”她又指着旁边一盘金黄剔透、如小金条般的点心说道:“这是寸金糖,也是庐州特产。口感松脆焦香,就像谢爷的为人一样直爽干脆。”

    谢峥嵘一声干笑,暗暗骂道:“好厉害的丫头,指桑骂槐!”嘴上却问:“那这红绿两盘又是什么点心?”

    迎鹊回道:“这盘红粉色似花瓣样的是海棠糕,松软甜糯,入口即化;谢爷若不喜甜食,倒是可以试试这青草饼,圆润碧绿,以艾草汁和面、花生肉糜入馅、鲜咸可口。”

    谢峥嵘拊掌大笑:“姑娘说得果然精彩!”

    这时,又有四、五个丽人被老鸨带了进来,个个面容娇美,体态婀娜,胜过先前那几位姑娘不少。但徐宸仍似不满意,鸨母无法,只得打发几个姑娘下去,愁眉苦脸道:“哎哟我的爷,刚才那几位可是我们这里最红的姑娘了,您还不满意哪!”

    一直沉默不言的徐氏二公子徐翼发话了:“嬷嬷,在下听说拥凤阁的绿珠姑娘色艺双绝,是否方便请她移驾一叙?”

    老鸨一听“绿珠”二字脸色都变了,支支吾吾说道:“绿珠好是好,只是……只是她最近身子不舒服,送回老家休养了。”

    谢峥嵘“砰”地一拍桌子:“徐老大,亏你找的好地方,见个姑娘都推三阻四的!”

    老鸨吓的连忙赔罪:“这位爷您消消气,老身帮您找几个比绿珠更体贴的姑娘来!”

    一旁的徐翼微微一笑:“嬷嬷,并非我等不近人情。只是绿珠姑娘芳名远播,我们慕名而来却不得相见,实在抱憾。”

    徐宸英俊的脸故意一板,气呼呼地道:“我要见你们阁主!”

    迎鹊见状,使了个眼色,吩咐老鸨和那几个姑娘先退下。房里一时只剩了岳南枫一行加迎鹊共五人,气氛有些尴尬。

    徐翼率先打破沉默:“迎鹊姑娘是怕我们给不起银子么,点名要绿珠姑娘不给,你们带过来的又太平常了些!”

    迎鹊水汪汪的眼睛一一扫过三个俊美少年和挺拔刚健的谢峥嵘,咬了咬嘴唇道:“那么,我呢?”

    徐翼一愣,没料到她有如此一问,不知如何应付。谢峥嵘不露声色,先捻了根寸金糖,不慌不忙地嚼着,慢慢品尝那松脆焦香的滋味,然后长舒一口气道:“迎鹊姑娘虽是不错,可是伺候我们兄弟却犹嫌不够。”

    迎鹊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看来各位是来砸场子的吧!”

    谢峥嵘也是冷冷一笑:“在下这点微末的武艺,怎敢来砸姑娘的场子?”话音刚落,手中忽地多了一支判官笔,嗖地掷了出去,射中了窗外一朵怒放的牡丹花。令人称奇的是,那支判官笔折花后居然又改变了飞行方向,载花倒射而回。

    谢峥嵘一抬手,接住铁笔,取下娇艳的花朵,一边观赏,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惜这朵牡丹花今日却是送不出去。”

    迎鹊听谢峥嵘借诗暗讽自己不够端庄华贵,正想发作,但慑于谢峥嵘露的这一手功夫,强忍了下来:“谢爷好俊的身手,我这就去请阁主。”

    阁主不一会便来了,半老徐娘,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她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拥凤阁的阁主柳二娘。贵客光临,未曾远迎,请恕贱妾招呼不周。敢问各位尊客高姓大名?”

    徐翼见谢峥嵘无意开口,答道:“鄙姓徐,这几位是在下的兄长及好友。我等仰慕绿珠姑娘已久,今日却失之交臂,实为人生一大憾事。”

    柳二娘精明的眼光从徐氏兄弟、岳南枫及谢峥嵘的脸上一一扫过,徐徐说道:“绿珠姑娘身子抱恙,无法招呼客人,我也是不得以才把她送回老家调养去了,诸位贵客见谅。”

    徐宸突然插口道:“那有劳阁主把双凤阁中最好的姑娘请来,以慰我等相思之苦。”

    柳二娘道:“这位公子想必是徐公子的兄长吧?”

    徐宸点点头道:“不错,在下痴长舍弟两岁。这二位是谢爷和岳爷。”

    柳二娘似乎一下熟稔起来,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光临的贵客的尽是些仪表堂堂的少年公子和达官显贵。说起我们拥凤阁的姑娘,最风流最出名的非芷月和寒星两姐妹莫属。只是这两位姑娘……”

    徐宸立刻明白了,一下取出十片金叶子,不以为意地说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只要两位姑娘愿意相见,我等另有酬谢。”

    这等阔绰的出手确实有点惊到柳二娘了,但她仍然不动声色:“诸位贵宾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请两位姑娘。”

    盏茶工夫,芷月和寒星两位姑娘莲步轻移,姗姗到来。芷月身型娇小,藕合色的罗衫上绣着粉色的木槿花,唇若点樱,眉目如画,梨涡带笑,言谈间俱是温婉娇柔;寒星体态修长,眉如翠羽,神色顾盼间一双翦水秋瞳透着清冷,银色织锦百褶长裙衬得她清丽脱俗。两姐妹皆是十全十美的佳人,看得岳南枫等人心中暗暗赞叹。

    芷月稍稍欠身:“愚姐妹来迟了,诸位贵客见谅。”

    徐宸呆了半晌,才恢复了先前的傲气:“两位姑娘客气了。鄙姓徐,这是舍弟,这两位是谢爷和岳爷。”

    芷月娇笑道:“给各位公子大爷请安。诸位俱是人中龙凤,愚姐妹有幸结识。芷月才疏,粗通琵琶之技,这位寒星妹妹却精于古筝。值此良宵美景,贱妾和寒星妹妹共奏一曲《霓裳羽衣曲》以飨贵客。”

    两姐妹的技艺当真惊人。芷月的琵琶音色圆润甜美,如珠落玉盘,且富于变化,时而急切,时而舒缓;芷月的古筝音域宽广,闲雅沉静,十三根琴弦在她纤纤玉指的的弹拨下传递出流水般的音律,如山涧泉鸣,环佩叮当;二女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似雨点打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后又融入湖水,归于平静;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一曲方罢,余音袅袅,众人无不叹服。

    徐翼久久方回过神来,由衷赞道:“两位姑娘才情高绝,我等着实钦佩。”

    芷月笑道:“诸位见笑了,粗鄙之音,有污清听。芷月这就命人整治酒席,陪各位畅饮几杯可好?”

    这时谢峥嵘开口了:“且慢,在下向姑娘打听一个人可方便?”

    芷月道:“谢爷但问无妨。”

    谢峥嵘单刀直入:“在下想打听绿珠姑娘的下落。”

    芷月脸色一变,旋即恢复如初:“绿珠姐姐身子不适,回家乡去了。”

    “那她家乡在哪?几时离开的?”谢峥嵘步步紧逼。

    这时,先前一语不发的寒星忽然说道:“我们姐妹和绿珠并不熟识,不知她祖籍何方。我们尚有别的客人需要招呼,先告退了。”说罢,拉起芷月便往外走。

    谢峥嵘阻拦道:“我等在这里已花费了十数片金叶子,两位姑娘才奏了一曲便要离开,这代价也太高了吧?”

    寒星冷哼一声:“拥凤阁原本就是销金之地,谢爷若心疼那区区花费,本不应该来此!”说完继续向外走。

    谢峥嵘冷笑道:“方才不还说要痛饮几杯吗?”边说边去牵寒星的手。

    寒星大怒:“放肆!”手腕一翻,骈指点向谢峥嵘手腕脉穴。

    谢峥嵘道:“好啊,你终于还是藏不住了!”手掌变扣为截,切向寒星的手指。

    寒星玉手回撤,复又轻轻拍出一掌。这一掌居然十分精妙,谢峥嵘徒手破解不了,只能往后退了一步。寒星紧接着又攻了一招,人也往前逼近一步,眼看就要冲了出去。徐氏兄弟见情况不妙,纷纷出手加入战团。但一向温婉可人的芷月这下可没那么好说话了,她身子一转,指掌纷飞,阻住两兄弟的去路。

    芷月的招术以轻灵诡异见长,迫得徐宸徐翼两人不但难以逾越一步,反而节节后退。而前方寒星已占尽优势,二女马上便能冲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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