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诰命夫人之死
至于我怎么会猜到这其中的弯弯绕,当然还是因为京城的方位图。这一次我很是主动地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之前找影子拿了花匠、外室、红光寺荒井的位置图,发现花匠家与外室是一墙之隔,而出了花匠家一路东行,也必然会经过荒井。这就令我怀疑是否有什么是我遗漏的地方?”
我转到了谢木全的身边,“一开始,我也什么思路都没有,甚至我都没有把这些事情串到一起。当谢木全出现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这人为什么这么巧要住在这么偏僻的花匠家?隔壁一条街明明是有客栈的,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当你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就忽然发现其实这事情是能够串到一起。再加上之后知道了谢木全的身份,就更容易把两个案件放在一起串并起来。”
皇上翻了翻桌子上的口供文书,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先问谁才好。这个时候,秦明恨恨地对花匠说:“是你杀死了三娘!还想杀死我!你是凶手!你是真正的凶手!”
花匠也不示弱,对秦明大喊起来:“你明知道我和三娘在一起,还非要与三娘在一起!你是个贼!”
这两个人都被捆住,不能互殴,但可以互相嚷嚷,那声音也是一声比一声大。
“行了,都别说了,你们两个也是半斤八两,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烦躁了,这种男男女女的事情,到最后都是臭屎一堆,极为恶臭。“顾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忽然话锋一转,到了顾长茂这里。顾长茂浑身一抖,看着我:“什么事情?”
“那这得问你呀!”我没有正面回答他。
“没有。”顾长茂还挺肯定的。
“那你要是让我说出来,南厂就要办你了。”我的声音中充满了威胁,惹得肖不修都看了我一眼。
“没有。”顾长茂又说了一遍。
“好,杀头的时候,不要埋怨我。”我一点都不客气,“石捕头,你带几个人去把花匠他们家水缸下面挖一下,估计是不少金银珠宝,万两都有的。”
“是!”石捕头完全不怀疑,直接照办。
“你让石头跟着你,把他那院子全都挖一遍,或许还是能有些收获。”我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时候,花匠已经抖了起来,不再和秦明争辩三娘到底爱谁,而是看着我,“你这么什么都知道?”
“我呀,能掐会算呀。”我斜着眼睛看着他,“你以为我就只是能找到血衣么?你以为藏在水缸下面,用清水掩盖了痕迹,就没有人能发现么?但是我有狗啊,我的狗子很厉害的。”
这下子好了,秦明又喊了起来:“你这个王八蛋,要了我和三娘的性命,想要独吞所有的钱!”
我看着顾长茂,问他:“你还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长茂看着我,眼睛里游移不定,但脸上那个精彩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一切。“三娘偷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呢?哪里来的呢?你能有这么多东西么?”我一连三问,肖不修都已经走了过来,直接将顾长茂踹翻在地,喝道:“说!”
其实,现在这样已经很明显了。三娘和秦明偷了顾长茂在别院外室里藏的金银珠宝打算私奔,但还想与花匠说一声,甚至应该是找花匠把之前偷出来的东西也挖出来一并带走。但谁知道,三个人没说拢,结果三娘被误杀了。
那现在推理出来,顾长茂一直号称自己为官清廉,只拿一些朝廷的俸禄养家糊口,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去养外室,并且还能够令三娘偷盗出如此之多呢?
这个事情就不归我管了,需要肖不修来查一下了。
案件至此,已经真相大白。这不过是一对不幸福的夫妻各自衍生出的是非,最终又很诡异的凑在了一起,闹出了命案。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个中缘由和情感纠葛,也只有当时人才知道吧。
我只是觉得很是憋屈,如果当初他们两个能够做出了断,到现在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和案子。
皇上和肖不修很明显对于男女感情不感兴趣,他们更想知道顾长茂到底贪墨了多少金银珠宝,并且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长茂,你还真是藏得深!骗了朕,还骗了先皇,罪不可恕!”皇上果然怒了,直接发飙了,“抓!都抓起来!朕要亲自审问!”
马茂春和肖不修立刻行动起来,把所有案犯都按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除了谢春花和谢木全,其他人都直接拖走了。幸好是都堵住了嘴,否则“啊啊啊啊”大叫起来,我的耳朵也是受不了的。
现在,就剩下诰命夫人这个事情了。我默默地站在了一个角落里,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皇上还是看了我一眼,才说道:“谢春花,谢木全留下,其他的人都出去。”
看来是要讨论“诰命夫人”头衔的问题了,这可是先皇给的,皇上要考虑收回去,也是要掂量一下的。我心里揣测着皇上的想法,但脚步完全没停,跟着陈大人后面快步往出走。结果,皇上又一嗓子吼住了我,“肖小七,朕让你走了么?”
“啥?”我回头看了皇上一眼,“您不是说其他人都出去么?”
“肖小七,你是其他人么?”皇上这一嗓子,其他人真的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大步快跑的形式出了京畿府议事厅。我只好又转过身,往边上站了站才说道:“我以为我是。”
这话还没有气到皇上,肖不修先走到了我的身边,低声说:“你无须出去的。”
“这不是要讲机密了么?我得出去避嫌的。”我也小声对肖不修说着话。肖不修扯了扯我的衣服,带着我走到了皇上眼前,“皇上恕罪,肖小七在的。”
“嗯。”皇上深深地看了肖不修一眼,才对我继续说道:“这案子是你破的,你本就无须出去。朕还需要你商量一下诰命夫人的问题,这事情你也是要参与的。”
“为啥?”我其实真的不想管了,太麻烦了。
“孩子你救下来的,谢春花你救的,谢木全你给平反的,你说与你无关么?”皇上自我调节能力还真的不错,现在已经不似刚才那样生气了,反而是淡定了下来,还喝了一大杯水,走到了我的面前,“这事情,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诰命夫人’头衔的问题,朕找谢春花进京本意是要表功,结果却搞成了这个样子,这让朕如何收场?你来想想怎么办?”
“怎么又是我?”要不是肖不修还拉着我,我都想夺门而逃了。
“你都办了这么多的事情,再多办一样也是可以的。”皇上居然还嘿嘿笑了起来,“顾长茂的事情交给肖不修来处理,谢春花的事情,你来给朕出出主意。”
谢春花和谢木全都看着我,我看了看皇上,又看向了肖不修,他冲我点了点头。看来,他觉得我应该可以说话的,并且我看到他眼睛里有鼓励的意思。“行吧,那就让诰命夫人去死吧。”
我这句话一出口,谢木全先哭了出来,但是他也没敢大声哭,只是低声呜咽。皇上也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只是问我:“展开说说。”
“如果顾长茂贪腐成立,就是要入罪砍头的。当然,这个基于一会石捕头他们到底能挖出多少金银珠宝,以及他的外室之内还藏了多少。那么,丑妻旺夫的事情就会不存在,挖出了外室,挖出了贪腐之案,这段美好的爱情故事也就坍塌了,甚至还有可能让大家议论先皇真是多管闲事,为了人家赐婚,结果搞得这么多人不幸福……咳咳咳……”
肖不修直接一掌轻拍在我的后背上,搞得我冷不防呛了一口,还吓了一大跳。
“肖小七年幼无知,口无遮拦,皇上恕罪。”肖不修急急地说了一句。
不过,皇上都笑了起来,说道:“肖小七早都是大姑娘了,还年幼无知呢,朕看她比谁懂的都多。无妨的,说吧,朕让你说的,你就使劲说好了。”
“行。”我整了整衣襟,都快让肖不修拽坏了。“现在就让诰命夫人因病而亡,然后在昭告天下,顾长茂贪墨银两,数罪待定。这样的话,也会保住这个美好的故事,也维护了先皇的颜面,您还能够得到一个明君的称呼,毕竟是您发现了顾长茂贪腐的事情。”
这道理多浅显,牺牲一个诰命夫人,却保全了皇家的颜面。
皇上很是赞同这个回答,直接问谢春花:“谢春花,这个诰命夫人的头衔你也就不要了吧?”
“不要不要。”谢春花还真是回答的相当快,她或许要意识到,事情闹成了这个鬼样子,怕是什么都没有了。“恳请皇上放了谢木全,他什么都没有参与。”
“他可是知情人,怎么能放过呢?”皇上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春花姐,没事的,我和你一起死。”谢木全这个时候居然还挺冷静的,尽管鼻青脸肿的样子,但透着真挚。
“那不成,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谢春花急急地问道。
“与我们一起也是可以的。”谢木全居然还露出了笑容,“这辈子与你在一起,已经是我的最大的幸福,我们还拥有了两个儿子,这岂不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只是这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了,真是可惜了。”
这两人忽然也没有什么慌张的神情,还秀气了恩爱,看得我直憋气。“那两个孩子送到红光寺出家好了,从小就出家,比较容易教得出来。”
“那真是要谢谢小七大人了,如此甚好。”谢木全还挺高兴的。
我都不想看他了,怕是此刻他眼里也只有了谢春花一人,再看不得其他人了。“皇上呀,赶紧下旨,就昭告天下,顾长茂正妻进京听封,路上偶感风寒不治身亡,厚葬于东郊。追封一品诰命夫人即可。”
“行。”皇上答应得极为痛快。
我又往边上蹭了蹭,才对肖不修说:“听说我之前救过的就几个孩子都进了京城?即将送去红光寺教养?”
“你怎么知道的?”肖不修略略惊奇了一下。
“自然是影子告诉我的,他说这几个孩子也大了一些,可以进京看看资质,若是不错的,都可以留下来悉心培养。”我看着肖不修,其实影子还说,“肖大人说,这些孩子对你的感情都很深,总想着报恩,未来都会是你的死侍。所以干脆从小培养起来,多学一些本事,日后也能够保护你,或者做你的助手侍卫。”
他还真是想得很是长远,我都感动了一下。
“皇上,那我现在也算是有不少人了,还缺两个管事的,一会我就把人带走了哈。”我也嘿嘿笑着。这个时候,皇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甚至一副完全没想到的样子,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说道:“你为何会用这个办法?”
“为何不用?”我也反问皇上,“谢春花无罪且因交粮之事立功,她与谢木全的事情也是情之所至,也并未伤害任何人。因此,他们两人何必去死?要死的只是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而已。您若是下了诏书,说诰命夫人已死,她便可以重新用自己谢春花的名字活下去,并且远离朝堂就好。因为还是不放心,就把她放在南厂的目及范围之内,方便监控。最重要的是,您之所以也表彰谢春花的交粮只是一部分,您也是看中了她在顾长茂老家办慈善堂的能力。若此人放在眼前,归您使用,岂不是更好一些呢?”
“这是谁教你的?”皇上都走到了我的眼前,“皇后可不懂这些,你的静心师父也不懂。这是君王之道,真做伪时,伪做真。”
“不需要教啊,这很正常吧。”我有点不解,“我不知道什么君王之道,但只是觉得如果站在您的角度想想这个事情应该是挺为难的,特别是冒出了贪墨和命案,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又不会令太多人反思到这个事情本真的强迫性,那现在这个做法,或许就是最为折中和有用的吧。”
皇上这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终于郑重的点了点头,“说的很对,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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