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晨风带着一片花瓣拂过他那被朝露浸湿的发梢,遥望天边那片沙海,狂风卷起的尘埃遮蔽了天际。

    这种天气让李辰彦的心情有几分烦躁,漫天的黄沙肆意地飞舞,阻碍着他的视线,也隔绝了他的过往。

    这里七月的天气竟是如此凉爽,苍穹之上,几缕阳光穿云而下。

    他缓缓低下头,年轻的脸上却写满了惆怅与苍凉,看着身边残破的包裹,轻轻伸出手,还未触及却又收了回来,轻叹一了声。

    “李先生不见了!他的房间里也没有人!”

    “等等,他在那里!”

    “喂!年轻人!快下来,那里很危险!”忽然,一阵呼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那歪坐在屋顶边缘的灰衣青年转过身,整了整衣服,向下方急得团团转的大叔笑了笑,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无视了一旁的梯子,直接纵身一跃,在那位络腮胡大叔和一位少女的惊叫声中跳了下来。

    终究还是无法放下过去,用这种方式,或许会更直接吧。

    但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青年神色淡然,宛若一片羽毛般飘飘然落在那位大叔面前,俯身拱手向其行了个礼。

    大叔被拍了一下才缓过神来,无比惊讶地问道:“李辰彦先生,你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金发碧眼的少女也好奇地凑过来询问:“你其实是魔法师对吗?刚那是魔法吗?你刚刚拱手是什么意思?”

    但可惜的是,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近十天了,李辰彦却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是勉强了解了对方的姓名,学会了几个最基本的词语。

    如往常一样,李辰彦只能“嗯嗯啊啊”地应付,略显尴尬。无奈,大叔只好放下疑惑,回到木屋内开始了一天简单的打扫和布置,近十天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个陌生青年的一些奇怪之处。

    只留下那位少女仍对着青年不断地比划:“李先生,你是怎么做到像羽毛一样慢慢飘下来的?拱手是结束施法吗?就是怎么……这样,这样……”

    这时,一位身形魁梧的壮汉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两位年轻人见状进屋正要帮忙,壮汉却对着两人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不用管我,我就是来找老板聊会儿天就走。”

    随意地找了桌子坐下后,壮汉拿出了几块黑面包,一边大口啃着一边对络腮胡大叔说道:“嘿,伙计,来一大杯黑啤酒。”

    络腮胡大叔一边盛酒一边询问道:“帕萨斯老兄,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的腿怎么了?”然后将酒杯递给对方。

    壮汉闻言狠狠咬下一口面包,气愤地回答道:“别提了,前几天有个骑士来我的店里要我为他打制一把称手的剑,要今天一大早来取,结果今天……哎,该死的,真是倒霉。”

    壮汉猛地灌下一口酒继续说道:“今天,不知道哪家少爷也碰巧来我店里,看中那把剑,直接抢走了不说,还带人把我揍了一顿。

    结果那骑士当时就在店里,妈的,他不敢当面与人家争,等那少爷走了,竟又把我打了一顿出气,哎……这年头,那帮贵族时不时就来镇上欺负人,没生意活不下去,有了生意一不小心也活不下去;躲过了魔灾,却躲不过人祸……”

    络腮胡大叔也叹息不已,又给壮汉多加了杯酒说道:“帕洛斯,咱们都一样,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敢和那些贵族争?人家根本不在乎咱们的死活。

    人们都说恶魔最可怕,我看,最可怕的是这些贵族。哎……我就想着,能凑合着把这小酒馆保住,给琳达找个好人家吧。兄弟,你这腿……要不我送你去找药剂师看看吧。”

    帕洛斯将两杯酒一饮而尽,取出一枚带血的铜币放在桌上,笑了笑说道:“乔治,谢谢你了。咱们都不容易,不过别替我担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马上就又有战争了,还有不少地方在闹魔灾,铁匠铺的生意肯定会慢慢变好的。不过……我来就是提醒一下兄弟你,那些家伙来了,小心点。”

    乔治大叔望着那枚铜币,心里不是滋味,又急忙将钱退给了壮汉:“伙计……别的我帮不了你,但这酒,算我的吧。”

    壮汉犹豫了一下,拍了拍乔治的肩膀,接过钱一瘸一拐地离开。

    少女看着壮汉的背影,有些担忧地向乔治问道:“帕洛斯叔叔没事吧?爸爸,我们今天要不早点关门吧?”

    但壮汉前脚刚迈出门,整个人突然一顿,立即转身跑了进来。

    乔治大叔紧张地问道:“兄弟,怎么了?”

    只见帕普洛斯那壮硕的身体颤抖不止,接接巴巴地说:“卢……卢修斯,那个……骑…骑士长,他……他…”

    乔治大叔连忙向外看去,只见十几个身披铠甲腰悬利剑,一头卷发的骑士正骑着一匹白马快速奔来。

    “伙计,你不躲躲?这帮贵族可跟强盗没什么两样。”帕普洛斯躲在仓库的门后问道。

    乔治大叔叹了口气,他知道,躲不过的,就是锁上门又能怎么样?对方照样可以破门而入,以前就曾这样干过。倒不如好好招待对方,兴许能平安。他现在担心的,是两个年轻人的安全。

    “琳达,李先生,快进去!”乔治冲着两个人年轻人喊道。

    “何事?狗吐?……唉?……姑娘且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琳达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李辰彦就拉进了仓库里。乔治立刻让琳达带李辰彦也躲进仓库里,并示意他们别出声。

    李辰彦刚被拉进仓库,一群骑士就冲进了酒馆。其中几位径直上了二楼。

    “我们在镇上逛了很久,正好渴了。你这里有些什么喝的?”为首的骑士轻蔑地看着乔治问道。

    乔治鞠了一躬,恭敬地回答道:“黑啤酒和一些小麦啤。”

    “那就挑最好的一人来一杯。快去!”其中一人喝道。

    “是,是。马上就来。”乔治连忙挑最贵的小麦啤酒盛了几杯递上去。

    为首的穿着金边盔甲的骑士随意地尝了一口,便直接吐在了乔治的脸上,把一杯酒全泼了过去,怒吼道:“混蛋!这是什么?简直就是鹿尿!”

    乔治连忙低头道歉:“大人,对不起,我马上换。”

    哪料对方直接一拳砸到乔治头上。那名骑士看着倒地的乔治,不屑地掏出手巾擦了擦盔甲上的血,冷哼一声:“呵,这是赏你的。你要知道我们可是代表光明与正义的圣骑士,没有我们,你们这些贱民早就被恶魔分食了。我能亲自动手打你这肮脏的贱民,是你莫大的荣耀!滚吧。”

    乔治艰难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酒渗进额头上的伤口,让他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那利坚硬的盔甲,如果是用力一击的话能直接打碎桌子。

    其他骑士看着乔治的惨状放声大笑:“哈哈,这老家伙像只落水的老鼠。”“哈哈哈哈,确实……”

    躲在仓库里的李辰彦从缝隙中看到这一情景差点就要直接冲出去,幸亏帕洛斯按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巴。

    “前辈何故阻拦在下?乔治大叔都被人伤到如此地步了,难道我等就这么看着?”李辰彦挣扎着问道。

    “嘘,年轻人,安静。那是贵族!”

    很遗憾,帕普洛斯无法与他交流,只能尽力按住他,不断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琳达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被活活打死的。

    李辰彦看着两人的神色,明白了什么,渐渐放弃了挣扎。这种眼神,他见的太多了,他们不是不想去救,是不能去,外面那些人是不能招惹的……但……他……

    “什么声音?”有两个骑士似乎察觉到仓库里的动静,起身向仓库走去。

    乔治赶忙踉跄着跑过去拦在仓库门前,低着头解释道:“仓库好久没收拾了,里面有老鼠,几位大人如此尊贵,怎么能让那些肮脏的生物污染您的高贵的眼晴呢?”

    话音刚落,乔治就被重重地踢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让你说话了吗?贱民!”

    为首的骑士平静的看着他道:“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不是来喝你这些“生命的残渣”的。我们听镇上的人说你的女儿很漂亮,只要你让她来给我们助助兴,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不等乔治回答,一位从刚楼梯上走下的骑士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恶狠狠地问道:“老家伙,你以为我们瞎吗?

    刚才还有一个少女在门口,转眼就不见了,楼上也没有,你把她藏在哪儿了?是不是在仓库里?”

    “没有,她刚去镇上了,你可……可能看错……唔。”乔治还未说完就被一拳头打在了胸口,痛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那两名骑士已经踹开了仓库的门,却发现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名骑士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将它按在了乔治的脸上,顿时鲜血淋漓,他威胁道:“能被卢修斯骑士长大人看中是她的荣幸,她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就削下你的脸,再一刀一刀……”

    “住手!”仓库里地窖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入口处的木板猛然被掀飞,径直砸向那名骑士的手腕,将他手中的长剑击飞。

    在十几双惊鄂的目光中,一位青年身着犹如被水墨浸染的灰色长袍,从地窖中跃出。他原来穿在最外层的粗布衣早已崩碎。

    地窖中的帕洛斯揉着酸痛的双手,震惊不已。谁能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青年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绝,临!”青年轻喝一声,伸手向前一握,一柄伤痕累累的青灰色古剑刺破包裹,穿破楼板,从天而降,正落入青年手中。

    终究,还是再次拿起了这把剑……

    李辰彦一边缓步向前一边看似随意地一挥,一阵强劲的剑风立刻就将对面十几个骑士击出了门外。

    为首的骑士立刻戴上了头盔,愤怒地拔出长剑指着李辰彦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我们是尊贵而伟大的圣骑士吗?”

    奈何李辰彦根本就听不懂对方的言语,不过对李辰彦来说,对方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乔治大叔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方竟然将自己的恩人伤成这样,无论如何也要付出代价。

    另一边,琳达也跑出了地窖,看着昏迷的父亲失声痛哭。她那俊俏的面容瞬间吸引了十几双贪婪的目光。

    那柄青灰色的古剑感应到主人的杀意,也微微震鸣,剑刃处寒光若雪。

    李辰彦继续一步步逼近,他看着那为首的骑士说道:“恃强凌弱,这样的畜牲,我见多了!”

    那为首的骑士不禁连连后退,他竟感到了致命的恐惧。眼前这个青年简直就像一只高级深渊魔鬼一样,带着极致的杀意和威胁,不,甚至更危险。

    他强装镇定,暗暗安慰自己:没事,一个臭小子再强又能如何?深渊魔鬼我也杀过,区区一个人而已。何况这身圣甲可是有六星法师所刻的咒纹,防御无双。我手上的可是高级圣剑,他拿什么跟我斗。凭那把破剑?如果就这么逃走了,那还有什么圣骑士的尊严?

    “呵,想管闲事吗?看你的面孔和打扮似乎是异邦人,那正好让我来教教你这个粗鄙的异端什么是真正的剑术。

    这柄圣剑曾斩杀过三百只恶魔,两百名女巫,让你死在它之下是对你最大的仁慈。然后,我将会以我的方式来净化这家酒馆的!”那为首的骑士一边催动圣剑,一边冲李辰彦喊道。

    只见那长剑上繁复的咒纹亮起,整把剑渐渐发出耀眼的白光,而他身上的盔甲也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金色。李辰彦见状,心中不禁有一丝惊讶:这把剑有些不对劲。

    那骑士狂笑着猛地挥动手中的长剑,巨大的十字形光刃冲青年呼啸而去,骑士紧随其后又连续挥出无数光刃。

    “小心啊!”琳达担忧地喊道。

    李辰彦衣袂飘飞,再度运起那份既陌生又无比熟悉的剑意。自当年之后,许久未试过了。手中的绝剑蜂鸣了一声,似乎对面对这种杂碎也要动用真气有一丝不满。

    绕剑斜斩,“噌”地一声。凌利的剑气穿过无数光刃向对方袭去,但那些光刃仍完好无损,转瞬便已到眼前。绝剑剧烈震鸣,似乎是感觉受到了挑衅。

    青年快速将剑一挑,寒光一闪,无数光刃崩碎成了光点。

    刚刚的剑气狠狠地击中了盔甲上的金色防护,留下了狭长的缺口,将里面的银色盔甲也划出了伤痕。那被称为卢修斯的骑士长惊骇不已,这可是六星法师所刻的防护魔咒!还有那奇怪的剑术,根本不像是魔法。

    李辰彦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个闪身上前举剑便刺,对方的反应也不慢,立刻抬剑格挡。“叮叮”的金铁相击声不绝于耳,那把圣剑也随之出了不少缺口。

    两个回合后,察觉对方步法已乱,李辰彦看准时机,侧身躲过劈砍,一步上前,双手握剑反身一刺,剑气宛若蛟龙般将卢修斯轰飞出去,同时也将那“金甲”完全轰碎。其他几名骑士见状纷纷挥出各色的光刃向青年袭来。

    “绝,我们要速战速决了。对方的招式有些蹊跷。”李辰彦沉声道。绝剑闻言随着他的挥动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那宛若霜雪向剑光此时看上去竟真的让人盛到彻骨的寒冷,将各色光刃一一击碎。一剑剑挥出,他的气质似乎也在渐渐变得寒冷凛冽。

    被击飞的卢修斯忽然露出一抹微笑,他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以神圣天使之名……审判一切渎神之徒,审判一切邪恶之徒……天使审判之剑!”念罢,他那倒飞的身形猛地停住并缓缓正立悬在空中,一片片洁白的羽毛自天空降落,一尊圣洁的天使虚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随着他高举圣剑,身后的天使也举起了审判之剑。

    “李先生,危险!”琳达见状不由地替李辰彦感到担忧。

    “骑士长,你疯了!审判之剑会把方圆数里夷为平地的!”几个还算清醒的骑士停下了攻击呼喊道。

    但那骑士长此刻早已不管不顾,奋力向李辰彦和他身后的小酒馆一劈。这个小子太诡异了,如果不解决他,绝对会成为更大的威胁。

    但就这一瞬间,一道强烈的寒光闪过,众人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天上的残云也被整齐地分为两半,寒光在天地间闪烁了一下,那尊天使与被称作卢修斯的骑士长同时顿了一下,然后……从头到脚被切成了两半却没有流下一滴血。

    而这干燥的夏日,天空中,竟有片片雪花飘落。而那空中的尸体也消散成了飞灰。

    李辰彦长出一口气,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冷冷地扫了一眼剩下的骑士,众骑士连忙逃离了现场,竟然连马都忘了骑。

    李辰彦没有去理睬他们,转身向屋内走去。微不可察地擦了一把汗,李辰彦心中有些奇怪:这招“一剑光寒十四州”什么时候消耗这么大了?分明还收着力。

    琳达再次睁开眼时,一众骑士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酒馆和栓在门前的几匹马。

    在帕洛斯帮助下,李辰彦与琳达收拾了一下酒馆,又找了位药剂师将乔治简单包扎了一下送回房间休息。

    告别了帕洛斯后,李辰彦本想将那几匹马牵到远处放掉,却被琳达阻止了,只是把所有马具藏进了仓库里。

    青年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叔,长叹一声,若有所思。

    而琳达则看了看李辰彦,觉得这个神秘的青年更加神秘了。原来他之前放在房顶的那个破旧的包裹内竟然是一把剑。他到底是谁?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厉害?他难道是某个隐退的或者是逃亡在外的高级骑士?但哪有这么年轻的高级骑士?算了,不论如何,今天多亏了他……

    “嘿,有人吗?来点酒水。”

    楼下的一阵声响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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