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王齮带着一个身着黑色官服的中年人回来,中年人并不慌乱,一脸平静。

    “少将军,人已经带回来了,是他们所做。”王齮推门而入,对着背对着他的白弈抱拳行礼道。

    县令先是观望了一下房间内的环境,轻哼一声后看向白弈问道:

    “就是你这小儿派人抓本县令?”

    没有理会对方挑衅的话,白弈自顾自的问道:“人是你杀的?”

    县令抬起袖子拍了拍,不屑的看了一眼王齮,轻蔑的说道:

    “是又如何?凭你一个左庶长最多和本县令平起平坐,若是敢杀我?我告诉你们,我上面也是有人的,何郡守可是我岳父!”

    郡守……

    县令一提到这个王齮就来气,对方说的没错,郡守可不是他能比的。

    要不是对方有这层关系在这货绝不可能完整的来到这,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王齮气愤但也没办法。

    若是商鞅变法前,你又岂敢如此嚣张。

    王齮心中愤怒的想着,商鞅变法前左庶长的位子可不比九卿低,甚至可以和三公比比,现在却只是二十等爵中第十等。

    虽然可以掌管十万大军,但实际爵位并不高。

    “一个郡守就敢如此嚣张?看来你作恶不少啊。”

    白弈却很平静,郡守的确够令其他人退让几分,但他可不怕,朝堂中他现在要避让的就一个华阳夫人。

    其他人如丞相蔡泽,不会为了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和白弈为敌。

    上卿加大将军的蒙骜同样也不会,严格来说他们是一队人。

    秦国宗室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一个县令得罪处于有功时期的白弈,脑子瓦特了才会这么做。

    县令依然我行我素,鼻孔朝天挑衅般的说道:

    “哼,怎么想治本县令的罪?你可有证据?告诉你,都是为王上做事的,说话要讲证据,没证据就乱抓人,本县令……”

    白弈转身将手中竹简扔到了地上,竹简分滚几圈来到县令脚下。

    “证据,我没有,但我有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闻言,县令嘴角勾起,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拿他怎么样,听到白弈后面那句话表现的更加不屑,说服力有什么用?

    你以为你能调动只听王上命令的罗网?

    县令面色不善的捡起地上的竹简,他发誓要让这个让他丢了面子的年轻人付出代价。

    目光落在竹简之上,县令开始看了起来:

    “昭襄王四十二年……”

    “昭襄王四十五年……”

    看着一桩桩一件件自己做过的恶事被记录在上竹简上,县令顿感不妙。

    居然真的让他给查到了。

    但很快县令便稳定了下来,查到又如何,没有证据就是诬陷!这是违法的!

    县令没看完便合起了竹简,看着白弈问道:“怎么,想要凭借伪造的罪名来对付我?有证据吗?”

    来到矮桌前跪下,白弈轻声问道:“你迫害的这些人似乎没有做到斩草除根吧。”

    不好。

    县令终于有些慌了,他为了找乐趣没有将任何一家的人全弄死,一直体会着狠我又干不掉嗯的快感。

    他没想到居然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但很快他便又平静下来,看着白弈沉声说道:

    “你没有证据,我岳父可是郡守,等他到了,你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现在停手本县令或许还可以放你一马。”

    很明显,县令也怕了,他也不是傻子,这么短时间内查到这些对方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再嚣张下去自己恐怕真的会很麻烦。

    白弈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县令,他还要等一个人。

    但县令却更慌了,被白弈看的有些发毛,咽了咽口水强行稳定的说道:

    “小子,装哑巴可不能蒙混过关。”

    笑着摇摇头,白弈说道:“我不会杀了你。”

    比起杀了对方,白弈有个更邪恶的想法,坏人做到底。

    这个他很在行。

    县令听到这句话以为是白弈怕了,双手背在身后,正准备讽刺讽刺。

    白弈却在这时看向王齮问道:

    “王将军,你说这种事情若是让王上知道,会降下什么处罚。”

    王齮抱拳回答道:

    “一人还好说,他可以蒙混过关,但这县令至少为害数家,数罪并罚,最少会废了双手双腿。”

    县令一听顿时又慌了手脚,告到王上那他的仕途也算完了,甚至还可能牵连到自己的岳父。

    到时候就是必死的局面了。

    直接跪了下来,县令影帝附体,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惨哭道:

    “大人,这些事真不是我做的,这样,大人,我那有一上好的手镯,价值千金,就当小的给先生送礼如何?”

    从王齮口中县令也猜出了白弈的身份,少将军,现在朝堂上蒙骜为大将,少将军只有他的孩子能有如此待遇。

    “蒙武将军,我那玉簪,手镯还有爵杯样样都有,将军想要尽管拿去。”

    笑着摇头,白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嘴。

    这县令有脑子,但不多,何况话这么直白,谁敢收他的礼。

    白弈没有多说,但王齮不乐意,他和蒙骜都是白起副将,即便蒙骜现在是上卿,但在他眼中依然比白起低一级。

    这么说白弈岂不是给自家少将军降了一级?

    他拔出剑架在县令脖子上,沉声说道:“蒙武那小子又岂能和我家少将军相提并论?”

    拍马屁拍错了人,县令现在很想扇自己两巴掌,居然猜错了?

    他抬起手掀了掀和脖子仅有几毫米的剑。

    “王将军,这位可是我秦国的官员,怎么可以在这弱不禁风的县令面前,拿剑出来玩呢?”

    白弈也出声叫停了王齮。

    杀一个人很简单,但白弈不想这么做,带回咸阳的路上可以一直让他活在恐惧中。

    体会来自深渊的凝视,还走不不出的那种,这种时候他会慌乱,会神经绷直,恐惧会油然而生。

    带回咸阳后,也看看那个正式继位只有三天就暴毙的安国君会如何处置。

    用这县令探探口风。

    通过这件事应该可以看出秦孝文王对自己是怎么的态度,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计划。

    一箭双雕。

    随着脖子处的剑离开,县令也松了口气,但同时一个疑惑也随之浮上心头。

    这人究竟是谁。

    少将军,就代表家父辈有人是大将军,还能让王齮如此对待,这人,县令想来想去就只有蒙骜之子一人。

    但听对方语气似乎来头更大,蒙骜已经是上卿,虽无实权但地位高,但打仗一般都靠他……

    还能是谁,这着实让县令有些费解,他眼睛低下头,耷拉着眼皮,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两人是假冒的!

    县令想到了唯一说的过去的猜想,要是其他人遇到恐怕也会这么想。

    “小子,等我岳父来了,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县令心中怒吼着,表面他却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丝毫,对方可拿着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万一说错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隐忍,我这种大人物最会隐忍了!

    深吸一口气,忍住愤怒的心情,县令面带笑容的抬起头看向白弈说道:

    “大人……”

    旋即,县令开始了自己的推销,想要推演时间,但白弈就是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对方。

    半个时辰后县令有些口干舌燥,看着不远处白弈一杯一杯茶下肚。

    县令忍不住抿了抿干涩发白的嘴唇,正欲开口却听到身后传来走路的声响。

    不止一人,正在朝着房间缓步走来。

    咽了咽口水,县令紧张的看着木门,他希望是自己想见的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吱嘎~”

    木门被缓缓推开,从外走入一个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白发苍苍,但丝毫不见老态,看了看跪坐在矮桌前的白弈露出笑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一声惨叫打断:

    “岳父!你终于来了,我可被这两个小崽子害惨了!他们诬陷你女婿!岳父你要为我做主啊!”

    县令爬到何郡守脚下,抱着大腿站了起来,挡住了何郡守的目光。

    诉完苦后,他便换了一副嘴脸看向白弈,不屑的冷哼道:

    “小子,郡守来此还不快快行礼?”

    “告诉你,那些事就是我做的,但这又如何?我岳父可是郡守!”

    “别以为装个少将军和王将军就能骗过英明神武的我,我早就看穿了你们的阴谋!”

    “你死后,这里的百姓若是有一天踏实日子算本县令输!”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放下狠话的县令。

    县令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他

    一只手捂着脸,不可思议中夹带着些许懵逼。

    看着已经将愤怒写在脸上的何郡守,县令将到嘴边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自己岳父的表情和心情似乎并不好,难道真的是大人物?秦国宗室的人?

    不应该啊,樗里疾大将军可是没有留下子嗣的。

    但看自己岳父的表情,县令便瘫坐在地上,他明白自己闯祸了,一个天大的祸。

    “郡守大人大驾光临,白弈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看了一出六十岁老人大打四十岁女婿的戏码,白弈也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向何郡守行礼说道。

    同时白弈还抬眉给王齮一个眼神。

    王齮点点头,会意,但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向何郡守抱拳说道:“末将见过郡守大人。”

    何郡守看到这一幕面色大变,他可也接到了秦孝文王的圣召,面对这么一大佛的礼连忙跑了过去,扶了起来:

    “白先生,您这一礼可折煞老夫了,您大破月氏的事情已经传入咸阳,以后定是一片光明,这礼老夫我可承受不起!”

    “王将军也快快请起。”

    白弈起身,看着何郡守,这人还不错,罗网并没有查出有什么黑历史,帮灾救民也不少,可惜摊上这么一个女婿。

    摇摇头,看了一眼已经麻木外加懵逼的县令,白弈轻声说道:

    “不,郡守大人才是秦国功臣,教出了这么个好县令,可真是难为你了。”

    何郡守听着这般讽刺的话,尽显无奈,他也对县令所作所为唾弃,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

    谁让自己女儿就喜欢这货,作为一个女儿奴只能惯着了。

    “白先生,是老夫教子无方,还望先生恕罪。”何郡守看了一眼县令,大声呵斥道:

    “还不快给白先生道歉。”

    “哎……可别。”白弈伸出手摆了摆,说道:“给我道歉没什么用,是要给那些百姓道歉。”

    “白先生……”县令站了起来,一想到要给那些平时瞧不上的人道歉他心中就一阵苦涩。

    “其实也不用。”

    白弈继续说道,道歉有什么用?道歉有用还要他做什么。

    “先生这是愿意放过这小子了?”何郡守连忙问道,终究是自己女儿的爱人,能保还是得保下。

    但白弈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和县令都打入了深渊:“我觉得可以让他去见见王上。”

    何郡守叹了口气,无奈的点点头,闭上眼睛,说道:“那先生请便吧,老夫不多说了。”

    见自己倚仗的岳父居然不管自己了,县令彻彻底底的慌了,但他还是想反抗,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着白弈怒吼道:

    “你没有证据!想要抓我,拿出证据来。”

    起身来到县令面前,吸起刚才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竹简,白弈说道:“我说了,这东西比证据还管用。”

    县令看着竹简一直摇着头,他自然不愿意相信,嘴上一直嘟囔着:“我不相信。”

    竹简全部打开,白弈将竹简末端给县令看了看。

    县令不信邪的看了过去,几行字的末尾处有一个符号,黑色的大蜘蛛,这个标志只代表一组织。

    “罗……罗网……”

    县令完全蔫巴了,罗网做事不需要证据,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证据,他们只听君王的。

    一切都是王上的旨意。

    何郡守心中喃喃着,也缓缓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插手,否则自己这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可惜了老夫那宝贝女儿。

    何郡守一想到自己那女儿以后就要过寡妇的日子心中就一阵酸楚,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爱上这样一个……

    王齮拿出工具将县令绑了起来,白弈看向何郡守说道:

    “郡守大人,人我带走了,您可以回去等圣旨了。”

    这个人很干净带到咸阳也没用,但终究有疏忽之罪,罚个几年俸禄也不是问题。

    “白先生慢走,一路小心。”何郡守也回过神来随意的客套了几句便又陷入了伤心。

    对别的郡守来说几年俸禄算不上什么,但对他来说就如同割了块肉一般,那可都是白花花的……

    粮食啊!

    “王将军,县令大人,我们走吧。”

    说着白弈越过王齮和县令向前走去。

    县令一脸浑浑噩噩的被王齮推着离开了房间。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街上,王齮将县令扛在肩上跟在白弈身后,想起了刚才何郡守对白弈恭敬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

    “少将军,王上那边……”

    “说是要嘉奖我。”白弈一摊手摇无奈道:“又是一件麻烦事。”

    “麻烦?”王齮看了一眼白弈,更加疑惑了。

    “其实……”

    白弈忽然停下了脚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让雨肆意掉落在脸上,缓缓说出了一句让人忍不住想揍他的话:

    “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王齮咧了咧嘴角,白弈说出的诗词就能看出来很装逼,但那是军营,可以用来壮气势。

    不过这就三人……王齮咳嗽两声,低声说道:

    “少将军……装过头了。”

    县令也从失神中看向了白弈,用着全身力气抱拳道:

    “这位大人,少将军,你说我们无冤无仇何必做的如此……这样,大人你提个数,以后小的真金白银定然尽数奉上,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可好?”

    “你这是在……贿赂我吗?”白弈瞥了一眼县令问道。

    “岂敢,全是孝敬!孝敬大人的。”县令连连摇头,见白弈似乎起了心思,换了副嘴脸谄媚的笑道。

    “这么说,你很有钱了?”

    白弈的确起了兴趣,古代一个县令可是被称为县太爷,他也想知道这货藏了多少好东西。

    “不多,不多,够大人养几千个美人了。”

    县令猥琐迎和的笑着,拿出了绝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的那套,色。

    心中却心痛的要命,黄金,玉镯全要没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

    但为了活命他忍了。

    “很好。”白弈停下脚步。

    “大人这是答应了?”县令顿时大喜过望,连忙问道。

    没有理会县令,白弈向王齮吩咐道:

    “王将军,押送他前往咸阳,我去办件事。”

    王齮没有犹豫,摇头提议道:

    “少将军,末将随你一起。”

    “不必,看好这货,我能保护好自己。”白弈轻笑一声,转身向后走去。

    县令还没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谈的好好的吗?怎么就走了?怎么我还要去咸阳。

    办件事……

    县令猛然想起了什么,即便自己即将被王上审判,他也愤怒了起来,愈发觉得白弈是个恶魔。

    “王齮!你可知对一个县令下手有什么后果?”县令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只有一张嘴能动动,他发出怒吼的声音。

    “你家少将军今日所做之事若是让王上得知定会降下处罚!”

    “哦?我家少将军做什么了?”王齮一脸疑惑,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但他心里知道,白弈今天算是越俎代庖了,审理一个县令可不是他能做的,现在似乎还要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但那又如何,谁看见了?县令一个说的算吗?有证据吗?以那郡守的表现,敢把这事汇报上去吗?

    就算王上知道又如何,会为了这点小事去怪罪一个有功之臣吗?

    怪罪又如何,大不了陪着少将军一起死,反正迟早要死。

    不知不觉间王齮想的有点太深了,一件不怎么大的事都想到死了。

    王齮停下脚步,放下县令,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的说道:

    “县令大人本将军可要提醒你,可不要乱说话,今日之事可是王上的旨意,你也知道罗网的手段,他们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死不如的感觉可不好。”

    县令看着王齮充满杀意的眼神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罗网的凶名没几个人不知道,手段更是残忍……

    回想那些被自己折磨致死人的惨状,县令就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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