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洋察觉到温知野的情绪不太对劲,这通常是他即将要发火的前兆。
而桑舟还一副嬉皮笑脸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
像个傻子。
陈楚洋在心里默默给他祈祷。
周围的一帮人听到桑舟的话,眼睛瞬间放亮,一脸羡慕地看向他,“舟哥,你妹妹也太听你话了吧!”
“这表这么贵,你妹妹也舍得给你买,看样子是真有钱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纷纷围在桑舟面前,谄媚地笑道,“舟哥,你妹还能多个哥哥吗?”
“实在不行做对象也可以啊。”
“是啊是啊!”
桑舟瞥了他们一眼,“别想了,我妹过几天就去相亲了。”
温知野指尖一顿,缓缓掀开眼皮,眼底的神色捉摸不透,手臂上的青筋微显。
“相亲?”
桑舟不以为然,斜了一眼,“是啊,还是个有钱人呢!”
众人:“……”
原来是这样。
他们看桑舟的眼神又多了一层鄙夷,原本只以为他是那种吃软饭的人,没想到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能出卖,虽然桑舟没有说清楚,但是大家已经自动以为这个表是牺牲桑喜婳带来的了。
一时间,他们对于这个手表的热情也消失了一大半,都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喝酒,没再接话。
温知野举起一旁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毫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在听到刚刚他们的谈话之后,目光渐渐变得冷淡,四周散发的气场令桑舟不寒而栗。
他缓缓走上前,眼神淡漠地注视着桑舟,似笑非笑,“你得庆幸你有个好妹妹。”
桑舟一愣。
“不然这手表就凭你,”温知野嗤笑了一声,上下扫视了一下,不以为然,“这辈子都戴不了。”
酒保这个时候把桑舟那一桌所有的酒都上上来了,看着手里的单子,他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温知野和陈楚洋。
温知野懒得看他,坐到一边翘起个二郎腿玩手机。
陈楚洋无奈,只得递给他一个眼神,之后走到温知野身边坐下。
酒保接收到陈楚洋的信号之后,也安下心了许多,他走到酒桌前,露出得体的笑容,“请问这一桌谁买单?”
“他!”
所有人将手指指向为首的桑舟。
酒保扬起笑容,走到他跟前,将小票之类的东西给他,“请问是微信支付宝还是现金?”
……
温知野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一旁走过的酒保驻足。
“看紧前面那一群人,特别是坐在最中间的,如果没付钱,直接打电话给警察。”
温知野的语气冰冷,眼神深邃如一汪平静的泉水,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桑舟,十分不屑,陈楚洋被他这句话吸引过去,今天的温知野格外奇怪,按照以往,他是压根不愿意去管这些破事的,怎么今天……
“你怎么回事?”
陈楚洋问。
“怎么了?”
“心情不好?”
温知野摇头,似乎不愿意多说,他一把捞过身边的外套,准备起身往外面走,顿了片刻,他回头看向陈楚洋,淡道,“今天就不上去了,我先走了。”
陈楚洋还准备说什么,谁知那个人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
温知野坐回到车内,环境逼仄,空气又很燥热,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烦躁地扯了扯衬衫上边的扣子,他微蹙眉头,挽起手臂处的衣袖,将车窗打开到最大,整个人散漫地倚靠在车门旁,温知野点了一根烟,散漫地轻点烟头。
烟雾随着空气缓缓吹散,明明是很朦胧的意象美,可是主人公却完全不在状态。
他“啧”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点进桑喜婳的名片,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却在拨打的那一刻犹豫了。
温知野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关掉手机。
都已经这么晚了,她应该也睡了。
夜晚的月光柔和,透过树叶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光圈,温知野看着路边,回想起刚刚桑舟说的那些话。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桑喜婳说的家人,应该就是他了。
温知野揉了揉眉心,其实对于桑舟,他倒是没什么想法,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得到了一个手表就迫不得已拿出来朝着那群人炫耀一番,这种手段他都见惯了,只是觉得好笑。
令他不爽的是,桑喜婳要去相亲?
就因为那个手表,她要去相亲?
温知野觉得空气更加燥了,他掐断了手中还未抽完的烟,脚下一踩油门,车瞬间向前驶去,消失在黑夜中。
-
翌日。
桑舟在外面疯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回到家,桑喜婳今日没去花店,便在家里呆着。
看到桑舟有些狼狈的模样,她有些惊讶,站起身询问道,“你这是……被人打了吗?”
桑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气愤地将身上脏乱的衣服甩到沙发上,“昨天和几个兄弟去酒吧,谁知道被酒保教训了一顿!”
桑喜婳顿了片刻,立马看向他手腕上的表,缓缓在心里舒了口气:还好手表没弄坏。
她并没有关注刚刚桑舟说着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一鼓作气开口向他要回手表,手刚伸出去,桑舟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个破酒吧,叫什么名字来着?忘忧!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不就是身上没带够那么多钱吗,还把人打了一顿,真他妈晦气!”
忘忧……
是那个和温知野第一次见面的酒吧……
桑舟越想越生气,原本就不修边幅的脸因为情绪的高涨而变得更加地可怖,他的眼神阴沉,脑海中闪过刚刚在酒吧里的场景,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桑喜婳大概猜到了,想来又是桑舟打肿脸充胖子,反被倒打一耙。
这种事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她看了一眼桑舟的衣服,只有被拉扯过和地上灰尘的痕迹。
她的脑海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这家酒吧还挺文明的。
“哥,我的手表……”
桑喜婳不愿再跟他继续掰扯,只想赶紧把手表拿回来好跟温知野交差,桑舟现在正在气头上,也懒得搭理桑喜婳,粗鲁地摘下手腕处的表扔到她手上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桑喜婳顺着桑舟的方向看了一眼,直到听见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才缓过神来。
看着手里的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想法——今天晚上桑舟火气这么大,会不会跟温知野有关?
她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念头抛却脑后,看到这个手表之后,由衷地笑了,她兴致冲冲地坐在沙发上给温知野发消息。
【温先生,表我已经拿回来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给你。】
发完这个消息,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心里不知怎的升起一股子焦躁,家里虽然有人,此时却是一片宁静,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正处于那种,刚吃完午饭,离晚饭还差一段距离的尴尬时间。
没再多想,桑喜婳准备出门看看。
刚走出小区,就收到温知野的消息。
【现在有时间吗?】
没有多加犹豫,桑喜婳立马回了一个有时间。
温知野让她在之前那个车站前面等他,桑喜婳觉得他大老远跑过来可能也需要一些时间,就也不急,偶然看到道路两旁有新开的奶茶店,她心下一喜,连忙跑过去。
桑喜婳给自己点了一杯奶茶,突然想到等一下就会和温知野见面,她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给他点了一杯果茶。
奶茶可能不喜欢,果茶应该会喜欢吧。
等她到车站的时候,温知野的车已经在那边等着了,桑喜婳上前,轻轻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温先生……等了我很久吗?”
温知野的手指轻轻点了车窗,发出一阵阵声音,他“嗯”了一声,把另一边的车门打开。
桑喜婳上车了之后,就发现今天的温知野很不对劲。
好像……不是很开心。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表现,好像没有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举动,那到底是为什么,桑喜婳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奶茶,突然意识到一点。
“温先生,这是我给你买的。”
桑喜婳把手上的果茶递过去,温知野偏过头看了一眼,语气淡淡,“我不喝。”
“你喝吧。”
桑喜婳手上的动作一僵,她敛起笑容,将果茶收回,小声地说道,“可是这个是专门给你买的……我一个人又喝不了这么多。”
不过也无妨,现在喝不了,大不了回去再喝。
温知野:“帮我打开。”
桑喜婳:“?”
温知野机械地看向别处,他轻咳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在开车,打不开。”
随后又偏头望向桑喜婳,理所当然道,“怎么了吗?”
桑喜婳愣了一下,随后用力地摇摇头,“没有。”
温知野没再继续说话,他嘴唇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眸色微亮,看上去心情很好。
桑喜婳不懂,她乖乖地帮温知野把果茶打开,正准备递过去给他,让他自己喝,意识到他现在正在开车,手可能不太方便,桑喜婳也没多想,稍微凑近了一点,直接将吸管摆在温知野的嘴唇边。
温知野:“?”
“怕你喝不到,我就凑近了一点。”
桑喜婳解释道。
温知野透过余光,能看清桑喜婳此时的模样,姑娘离自己的距离很近,近到连她轻颤的眉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眼睛很大,乌黑澄澈,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底漾着宁静而又温柔的笑意。
温知野眸色微深,脸上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绯色,他浅浅喝了一口,是意料之内的甜。
很奇怪吧,明明他方才还在跟桑喜婳赌气,可就在刚刚他听到桑喜婳小声嘀咕的时候,他突然就不生气了。
他并不喜欢被人牵着情绪走,可如果对象换成她,倒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温知野带她去的是一家西餐厅,店员带着他们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桑喜婳四周看了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菜单。
“看看喜欢什么?”
桑喜婳点了点头,打开菜单点了一份牛排,一份奶油蘑菇汤还有一份水果沙拉,便把菜单递给温知野了。
今天出来吃饭,她其实就是抱着想给温知野赎罪的,所以在把菜单交给温知野的同时,桑喜婳顿了顿,小声却有力地说道,“温先生。”
温知野缓缓掀开眼皮,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温柔,他唇角微勾,“怎么了?”
头顶橘黄色的灯光打在温知野的侧脸上,他原本有些锋利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桑喜婳到嘴边的话突然一顿,平心而论,温知野是她非常喜欢的长相。
而且他也是她活这么大,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是她现在没贼心也没贼胆,只能把所有不该有的情愫归结为仰慕,钦佩。
她咽了咽口水,说道,“这顿饭我请你。”
温知野的眉心一跳,不解道,“你请我?”
“为什么?”
桑喜婳挺直背说道,“就是那个手表,我不是拖欠了很久吗,而且中间还经历了很多……波折,所以这顿饭是肯定要请的!”
温知野低着声音笑了一声,他缓缓抬眸,眼里还带着些许的水光,显得格外地好看,只见他轻轻勾了勾手,“过来。”
桑喜婳愣了一下,缓缓站起身走到温知野身边,选择了一个相对于他最远的地方坐下,她抬眸不解,“怎么了吗?”
温知野眸光一闪,带着男人温度的手在桑喜婳柔软的发顶上轻轻揉了揉,桑喜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缩肩,刚准备抬头,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他低沉的笑声。
“你的钱留着给自己买吃的吧,我有钱。”
桑喜婳猛地抬头,瞬间,就落入了温知野晦涩不明的眼神之中,沉沦。
“等我哪一天没钱了,你再请我吃饭?”
男人的尾音很长,夹杂着一丝丝不可名状的味道,他压低了嗓音,原本就颇为磁性的声音变得更加地醇厚,就像是春日里埋下的桃花酿,蛊惑又迷人。
桑喜婳呆呆地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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