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着急忙慌地拿起姬良使的披风就往后头的宫室跑, 将披风塞进花坛里早就备好的竹篓里。她回头一看小主已经走远了,不禁慌张起来,赶紧打量了一圈四周, 将竹篓的盖子合上就走。
小跑着追赶姬良使的这会儿功夫, 雨势已经变大了不少, 从一会儿身上只落一两滴雨点,变成了身上滴答滴答地砸雨滴, 若薇知道雨马上要下大了, 跑到姬良使身后一步的位置, 说着“小主, 雨马上要下大了,咱们……”
她话未说完, 姬良使便头也不回地打断了她,边疾走边冷声说“去千鲤荷花池,那处人少, 淋湿了以后就从十四桥回程,时间来得及。”
若薇不敢再说什么, 低着头跟在姬良使身边一同淋雨, 往千鲤荷花池的方向去了。
这几日天气不好,除非必要, 出宫走动的宫人都少了许多, 更别提在外面闲逛。
千鲤荷花池原本来往的人就不多, 如今下了几场大雨, 更是人烟稀少。
雨渐渐大了起来, 石子路被雨冲刷的黑亮, 尽是光杆的荷花池面上荡起大大小小的涟漪。
姬良使和若薇在磅礴的大雨中行走, 身上的衣物逐渐被雨水浇透, 冰凉的衣物贴在她娇嫩白皙的肌肤上,刺骨的冷。
她抱着双臂企图为自己带来一丝温暖,却激起一阵冷战,浑身也开始发起颤来,如同整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一般。
可一想到能见到陛下,哪怕是再冷再难,她都能忍耐,她要复宠,要扬眉吐气,再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生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姬良使急忙转头去掰若薇的肩,扬声问着“你快看看本主现在是不是很狼狈?快进九曲长廊,一定要让本主湿透了也还是楚楚动人的模样,绝不能再次御前失仪!”
若薇连连点头,跟着姬良使一同疾步进了九曲长廊。
主仆二人浑身仿佛在水中泡过一般,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方才被大雨淋着,起初虽冷,到后面适应了反而不觉得太过难捱,倒是这会子一猛地进到长廊里,那种钻入骨缝般的湿冷才无孔不入地侵入体内,冻得她嘴唇青紫,颤得愈发厉害。
若薇冻得说话都带上了些颤音,僵硬地抬手替姬良使将头发整理好,又细细地整理了衣服紧贴在身上的弧度。
整理好以后,她实在禁不住冷,怀抱着双臂不停地搓着,想要给自己点温度,抖着身子说着“小主……快些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姬良使强忍着寒冷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幅弱柳扶风的无力娇态,走向了长廊的另一头。
她站在廊头,娇弱无力的身子靠在漆红的廊柱上,一双妙目往桥头看去。
秋钓结束,沈淮神色自如地坐在龙辇之上,在一片哗啦啦的雨声中往太极殿的方向赶,蔡山撑着一把长骨纸伞跟在身旁,招呼着辇夫脚程快些。
刚下十四桥,沈淮余光似瞥见一抹艳色,他淡淡掀眸过去,便见到二人被困在廊头。为首的那人前几日才在朱宝林那处见过,似乎叫什么——姬良使。
湿透的桃色宫裙勾出她美妙曲线,在这荒凉萧瑟的秋雨中,独添了一分旖旎春色。
蔡山也遥遥瞧见了人,在大雨中扬了声说着“这么冷的天儿,这位小主身上的衣裳怕是都湿透了。陛下,不如奴才派人去送把伞吧?”
龙辇稍停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沈淮淡淡瞧着她嫩蕊沾露的模样,沉吟了片刻“将她带过来。”
蔡山诶了一声,往后摆摆手,立刻便出去一人,将廊下等雨停的姬良使带到了陛下跟前。
伞下的姬良使眼中透出感激和喜悦,柔柔福身,说着“妾给陛下请安。”
沈淮上下扫她一眼,说着“蔡山,去再传一驾步辇来,回太极殿。”
说罢,龙辇便继续往前走,虽未明说是什么意思,但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前几日雷雨夜时去看了珍嫔,又为她换了封号,她此时怕是最招人眼球的时候,再抬举个新人出来,也能替她分分注意力。
待一前一后两驾步辇先后而去,妙御女才从鸾鸣宫的方向姗姗来迟。
方才她便是同竹微撑着伞一起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姬良使在陛下面前福身,又上了步辇离开,才动身往这走。
站在桥头,妙御女的神色冷下来,盯着南方不知在想什么。
竹微低声劝着“小主,外面天冷,既然没赶上时间,咱们便回去吧。”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妙御女的声音才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悔恨道“陛下秋钓的事本主是花了不少钱才打听出了一个模糊的时间,她怎么会捷足先登,跑的比本主还快?”
看小主心情不佳,竹微也不敢多言,只犹豫说着“奴婢方才远远地似乎瞧见姬良使是空着手的,浑身也湿透了,会不会只是意外……”
“意外?”妙御女冷笑了声“这雨下了这么多天,又有谁出门是故意不带伞的?宫中五步一亭,十步一阁,她又是怎么把全身都淋湿了的?若非是为了勾引陛下,她怎么会愿意在这大冷天受这样一分罪!”
妙御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漠然“她倒是豁得出去!不怕病死!”
她转身愤恨离去,甩袖说着“回宫。”
竹微立即跟上了妙御女的步伐为她撑伞,以免自家小主受了凉。
谁知刚走了一段距离,却没发现未经修缮的花坛前有一处浅坑,竹微走得急了些,差点滑一跤摔倒。
她哎哟一声,惹得妙御女更为不悦,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心些!”
竹微连连称是,一转头却瞧见旁边的花坛里似乎露出了什么。
她喊着“小主,您快看。”
妙御女狐疑地往她指的位置看过去,正瞧见矮灌木丛里露出了木色的一角,倒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在里头。
她下巴微抬,示意竹微“去看看是什么。”
来历不明的东西,竹微也不敢妄动,她颤着手探过去,一把将灌木拨开,露出了掩在里面的竹篓。
“怎么会有竹篓?”
妙御女起了疑心,亲自弯腰将竹篓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一件淡粉色披风来。
竹微咦了一声“这不是姬良使的披风吗?”
妙御女顿了瞬,将披风一把扯出来攥在手里,冷笑着“果然是蓄意媚宠,这披风可不就是证据吗!”
竹微低头看着披风说着“宫中衣物尚服局素来是有记录在册的,花纹、款式,乃至材料,各宫用度都有数,姬良使丢一件披风,此事可大可小,小主的意思是……”
“本主的意思?”妙御女冷笑一声,“送上门的把柄,本主自然要收好。等本主何时想要她的命的时候,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姬良使无辜攀咬下毒一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为了这无妄之灾,她失宠、降位、禁足,白白失了陛下的宠爱。
大好的前途也毁于一旦,她怎能不恨?
姬良使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整日除了会跟她作对,半点本事也没有,甚至连她所谓的好姐妹朱宝林从来都不把她放在眼里都看不出。
就这样的一个蠢材,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陛下何时会经过十四桥,又怎么可能掐的如此好的时机,豁了命地去承宠,怕是有人给她支了招才是!
她冷声说道“把这件披风藏起来,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苏皎皎带着鱼滢从披香殿撑伞出来的时候,恰好瞧见姬良使的步辇跟在陛下身后,将将要进太极殿前的宫道。
她驻足在原地向陛下的龙辇福身,微微掀眸,同步辇上的姬良使对视了一眼。
姬良使有些激动,转过来身子向她颔首致意,苏皎皎淡淡一笑,不曾开口。
待姬良使的步辇彻底消失在宫道上,苏皎皎才用帕子擦了擦袖上落的雨水,淡声说着“走吧。”
鱼滢跟在身边说着“小主算无遗策,姬良使果真是承了宠。”
只是她始终觉得有些亏,低低叹了口气说着“虽说您早就想好了前因后果,奴婢还是觉得这么大好的机会给了姬良使有些不划算。姬良使是能将水搅地更混,但毕竟和您不亲厚……”
苏皎皎偏头看她一眼,淡笑道“陛下每年这个时候秋钓的事,但凡是在宫里的老人都知道,既知道,你可知为何那些高位妃嫔无一人去做?”
这话是真的将鱼滢问住了。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偏偏落到了姬良使的头上?
她摇摇头“奴婢不知。”
苏皎皎笑着“姬良使此番能入陛下的眼,是因为她豁得出去,肯在秋雨里受冻。若非全身都湿透了显出玲珑曲线,陛下又怎么会多看她两眼,又怎么生得出一丝怜惜?”
“在这么冷的天儿淋一场雨,岂是闹着玩的?若是染上风寒发了高热,那便是前功尽弃。何况这手段虽有效,却并不高明,姬良使身子全湿的一幕除了陛下还有其余人看见。单单是羞耻心和一个不慎便会传出去的风言风语,足以让人难受了。”
鱼滢听罢,心里为小主不平衡的想法才消了个干干净净,笑着说“还是小主想的周全,这法子但凡换个人,怕是都未必肯做。”
苏皎皎面上的笑意淡淡,瞧着目光尽头的长乐宫,轻声说“等等求见宓贤妃,只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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