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声骤停,  宓贤妃眉头一皱,看了眼陛下的脸色,沉声说着:“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方才说萧美人推了愉才人,  可是当真?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和本宫自会为愉才人做主。”

    来报信的小宫女立刻抹了把泪,  伏在地上哭诉道:“我家小主和萧美人本是一起出去的,在路上的时候,我家小主不过是不小心踩了一下萧美人的裙摆,萧美人便大发雷霆,说……说小主是不入流的贱胚子,  也配跟她走得这么近,小主不过是辩驳了两句,她便说小主不分尊卑,  上来就删了一耳光,又将小主推到旁边的蔷薇花坛里,  小主衣衫被划破,  身上被蔷薇花的刺划伤了好几道伤口,还腹痛不止,  请陛下和娘娘为小主做主!”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这报信的小宫女身上,无人注意到鱼滢何时回到了苏皎皎身边。

    苏皎皎看了眼鱼滢,  敛眸低声:“可瞧见了?”

    鱼滢假意为苏皎皎斟茶,  说着:“萧美人的确推了愉才人不假,可愉才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说罢便退了一步,  候在苏皎皎身后不再多言,  以免惹人怀疑。

    就见正前方的陛下看着她,  神色淡漠,  只说着:“萧美人性子骄纵,  却并非如此跋扈之人,愉才人柔媚,也不是纸糊的,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发生争执。你若是有半句虚言,朕就将你送去受训处,叫嬷嬷好生调/教你。”

    苏皎皎看向陛下,就发觉陛下话里话外偏向的还是家中有军功的萧美人,而非是小有恩宠的愉才人,不仅愈发觉得,陛下果然是后宫中最薄情之人。

    受训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关进去的人都要受重刑,非死即伤。

    小宫女听到这三个字就被吓破了胆,眼中也泛起泪花来,哭得越发凄婉:“陛下明鉴,奴婢不敢有虚言,愉才人身边的另一个宫女已经去请太医为小主诊断伤势,做不得假,还求陛下怜惜我家小主,她才是无辜受害之人啊!”

    她哭得言辞恳切,好不可怜,便是坐在陛下身侧的宓贤妃也不敢确定此事真相究竟如何。萧美人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一贯眼高于顶,看不起那些身世不如她的妃嫔,又脾性急躁骄纵,动辄打骂宫人也是有的。

    若非如此,她之前也不会因为她冲撞珍贵嫔而气得杖责于她。

    近来萧氏在朝中得脸是不假,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仗着陛下今日多给她三分颜色而如此跋扈。

    虽说自己不喜欢愉才人,愉才人毕竟是陛下的新宠,今日还是二皇子的百日礼,她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猖狂,就算是她的表姐,宓贤妃也不得不秉公处置,以免落人口舌,也惹了陛下不满。

    她放缓了语气说着:“陛下,萧美人脾气是不大好,若是言语之中有误会,推了愉才人的确是她的过失,臣妾即刻去看望愉才人,再对萧美人施以惩戒,以平复愉才人的委屈。”

    此时,坐在下座的毓贵嫔冷笑了声:“贤妃娘娘仅凭宫女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这是误会,未免有失公允。何况臣妾进宫后也听说了点闲言闲语,知道萧美人是宓贤妃的表妹,贤妃娘娘又一向不喜欢愉才人。愉才人如今就算是受屈的那个,恐怕贤妃娘娘也未必能秉公处理吧。”

    毓贵嫔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如此直白,就是当众不给宓贤妃脸面的意思,她毫不畏惧地同宓贤妃直视,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宓贤妃怒目而视,强压住火气,冷冷牵唇说着:“皇后养病,便是本宫代为执掌后宫。如今只是宫女一面之词,自然不能直接拍板就是萧美人的错。萧美人和愉才人同为天家嫔御,理所应当要调查清楚,让真相大白,才不会寒了主位姐妹的心。”

    “若是一味听一家之言,岂非以后都是弱者有理了?那还要本宫做什么,只比谁会哭就是了,毓贵嫔,你说可是?”

    毓贵嫔还想说什么,沈淮已经没了耐性,冷声说着:“诗槐说的有理,既是冲突,自是不能偏一概全。等调查清楚,在赏罚分明便是。”

    说罢,他看向底下的宫女,说着:“愉才人如今安置在何处?”

    跪在地上双眼通红的小宫女闻言,忙说着:“小主腹痛,已被安置在御花园周边的空室里,这个时候,想必太医已经快到了。”

    沈淮沉声唤着:“蔡山。”

    “你去瞧瞧愉才人的情况,再着人将萧美人带来。”

    蔡山瞧了陛下一眼,躬身说着:“是。”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脸色最难看的当属宓贤妃和祥贵人了。

    这是宓贤妃第一次办春日宴,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而祥贵人和二皇子作为主角,心情却是又不悦又复杂的。

    她不满自己儿子的百日礼被这样的破事打断,但也知道,愉才人和萧美人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当初是说好了,暂时不让宫里的人知道她们私交的事,但前些日子将她举荐给皇后以后,她便来往的更勤了些,自昨日珍贵嫔来过,今日更是明目张胆。

    这些事先都是不曾同她商议过的。

    其实祥贵人也大概猜得出愉才人为何跟她走得近。

    这便和溺水之人抓住海面上唯一一块浮木是一样的,好不容易瞧见一丝希望,自然希望紧紧抓住,好脱离如今的险境。

    她如今有二皇子,只要走得稳,往后的依靠已经不愁了,可愉才人却不是。

    她们二人之间,有恩情,也有互相利用和小心思。

    但今日之事,祥贵人可以确定个七八分,是愉才人猜到了她的心思,故意为之。

    是想向自己证明她的心意,也是为了证明她自己的价值。

    祥贵人低头逗弄怀里的小小婴儿,温柔地笑起来。

    要是能让萧美人吃个亏,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没过多久,宫人领着满脸惊惶又忿忿不平的萧美人过来,躬身道:“陛下,萧美人到了。”

    沈淮淡嗯了声,淡声问:“方才愉才人的宫女来报,说你和愉才人在外起了争执,还掌掴了愉才人,将她推入花坛里,害得她腹痛不止,可有此事?”

    听到陛下质问,萧美人的神色顿时慌张起来,跪下解释道:“陛下明鉴!是愉才人先踩到了妾的裙摆,妾才有些不开心,何况是愉才人以下犯上,冒犯了妾,妾才一时情急……”

    沈淮皱眉道:“这么说,这些事都属实了?”

    萧美人骄纵蛮横,他一直都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在除夕后大封后宫时只封了她为美人,而没有念着萧氏的功劳继续抬举她。

    原本今日亲自带着她来,也是念着萧氏近来战功不断,想要借机在晋一晋她的位份。

    可萧氏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以美人的位份掌掴愉才人,又如此僭越无礼,实在不成大器。

    萧美人急急说着:“虽属实,但愉才人却也……”

    “够了!”沈淮冷声斥责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僭越无礼,是视宫规于无物,更是目中无人,粗鄙骄纵,枉顾朕对你数次的宽容!”

    看着萧美人的嘴脸,沈淮耐性尽失,只冷淡道:“朕念在萧氏屡立战功的份上,不对你处以重罚,但你次次逾矩,娇纵跋扈,朕却不能不惩治于你,否则,后宫诸人岂非人人效仿。自今日起,日日到宓贤妃宫前罚跪一个时辰,罚抄宫规百遍,还要亲自向愉才人登门致歉,若是再不涨记性,那边加倍的罚!”

    萧美人瞪大了眼睛,张嘴想要辩解什么,陛下身边侍奉的小太监却看出了陛下的心意,走到萧美人身前,低声说着:“萧美人还不领旨谢恩,若是再辩驳,陛下反而更生气,您又何苦呢?”

    她嘴唇颤了颤,最终将想说的话尽数咽了下去,低头道:“是,妾……谢陛下宽宏。”

    “让她下去,别在朕跟前碍眼。”

    沈淮语气薄凉,在场的诸人也不敢出声。

    萧美人知道自己是冲动了,可愉才人瞧着可怜,却分明个狐媚子。

    明明是她先出言不逊才激怒了自己,可偏生愉才人是个会做戏的,装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叫宫女来恶人先告状。

    可如今动手的人是她,受伤的是愉才人,就算她再委屈,陛下也不会听了,只因她才是动手的那一个

    她沉寂了几个月,这明明是她离得宠最近的一回,又因为愉才人这个贱人而失之交臂!

    贱人,不要脸的贱人!

    萧美人眼中含着泪,咬牙切齿地被人带离了春日宴。

    此时祥贵人柔柔开了口,看向陛下说着:“萧美人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也消消气。今日是熹儿的百日礼,是顶好的日子,熹儿定也不希望他的父皇生气。”

    说罢,她低头轻拍了拍怀中的襁褓婴儿,哄着说:“熹儿你说,是不是?”

    怀中的孩子像是听懂了一般,咧嘴笑起来,软软的小身子瞧着可爱的紧。

    见孩子可爱,沈淮却算是消了火,语气也缓和下来。

    “祥贵人说的有理,今是二皇子的百日礼,也是春日宴,实在不必为了微末小事而不愉快。”

    见陛下情绪回转,宓贤妃的心也稍定了些,举杯说着:“陛下,诗槐敬您一杯。”

    沈淮正要举杯喝酒,蔡山急匆匆的从拱门那处走进来,面露喜色。

    他快步走到陛下身前跪下,仰头笑着说:“陛下!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愉才人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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