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滢瞧了眼屋内侍奉的人,  怕人多眼杂,隔墙有耳,便淡声说着:“娘娘马上要用午膳了,  你们都出去备着,不必在屋里伺候了。”

    等屋子里的几个宫女走了出去,  鱼滢才看了眼柳太医,  皱眉说着:“娘娘,  愉才人推三阻四,根本就不给查脉象,越是如此,  奴婢才越是怀疑有鬼。”

    苏皎皎掀眸看她一眼,十分镇定:“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说来听听。”

    “当时奴婢进去,就瞧见愉才人正在屋子里躺着,脸色看着不大好。奴婢就趁此情况说您听闻愉才人胎气不稳,加之身子不适,  特请了柳太医来给小主再请一次脉,也好同刘太医再商议一番,  稳固小主的胎气。”

    “谁知愉才人说,刘太医是她用惯了的人,  最熟悉她的胎象,  且柳太医如今颇受陛下娘娘信任,她区区才人,  不敢用娘娘的人。”

    鱼滢拧眉说着:“无论奴婢怎么说,愉才人都用话挡了回来,  最后还说自己身子不适,  请奴婢和柳太医出来了。”

    苏皎皎掀盖抿茶,  淡声说着:“她这么不愿意柳太医给她诊脉,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太在意这胎,生怕我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对她使,要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让我知道她的胎象究竟如何。”

    她看向柳太医:“柳太医可看得出什么?”

    柳太医拱起修长的一双手,微微躬身,嗓音清冷:“微臣虽不曾给愉才人把脉,可看得出愉才人面色青白,额间有汗,屋子里还有淡淡的艾香。”

    “想必,是胎象不稳。”

    愉才人的胎如今才两个多月,将将三个月的功夫,理应是刚稳固的时候,胎象不稳,定是没那么简单。

    苏皎皎忽而想起春日宴那次,愉才人和萧美人结伴而走,出来时,就听闻萧美人推了愉才人一把,恰好诊断出有孕的消息。

    当时就觉得太巧了些,如今想来,又挖掘出了些新的线索。

    萧美人虽谁都看不上,却和愉才人没什么太大的仇,唯一能将她们连接在一起的,便是祥贵人。

    那天是二皇子的百日礼,正是祥贵人春风得意的一天,萧美人却当众给了祥贵人脸色看,任谁都知道祥贵人心中定是痛快不到哪儿去。

    愉才人亲近祥贵人,自然明白谁是她的对头。

    所以她才故意跟着萧美人一同离席,又故意激怒了萧美人,让萧美人在气头上对她出手。

    既博得了陛下的怜爱,又报复了萧美人,还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候,诊断出了孕身。

    若非是没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仅仅凭着愉才人一己之身,陛下未必会重罚,毕竟愉才人是良家子,而萧美人是萧氏嫡女,孰轻孰重,陛下心里有一杆秤。

    何况那时陛下要她一起去看有孕的愉才人,就见她的神色虽欢喜,却明显没有惊讶的感觉,试探她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有孕,还是今日才知的时候,眼神也不够坚定。

    想来愉才人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有孕,这才要利用龙嗣,来坑害萧美人一把。

    只是作为母亲,又有谁舍得拿自己的亲生骨肉犯险,何况愉才人是良家子,又得罪了宓贤妃,被王淑妃视作弃子,这样的处境,若能生下一个孩子,可是比巴结祥贵人更加有用。

    可她依旧选择在胎气最动荡的时候帮祥贵人,而非保全自己的孩子,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愉才人这一胎,是注定生不下来的。

    孩子既然怀了,断不能轻易没了,总要做些贡献才不枉辛苦怀这一遭。

    祥贵人那时说,她向皇后举荐了愉才人。

    皇后疑心最重,又为人谨慎,愉才人这样在宫里树敌颇多的人若想要被她纳入麾下,总要付出些什么代价,亦或是,让皇后看到她的价值才行。

    现如今,皇后最想拉下水的,无非就是她苏皎皎和手握大权的宓贤妃。

    皇后会选择谁?

    思绪纷杂,苏皎皎细细回忆和愉才人相关的事,却也不记得有什么事能扯到自己的身上。若是想利用皇嗣陷害一个人,方法实在是太多,防备是防备不及的。

    只是如今还不能确定她的目标是谁,若是贸然行动,说不定不好,反而给了她可趁之机。

    苏皎皎黛眉紧锁,摁了摁眉心,站在她跟前的柳太医淡声说着:“娘娘,一般来说,胎象不稳时才会熏艾来保,愉才人如今身孕才三个月就已经用上了艾叶,说明情况十分不好。想来落胎就在近日了,娘娘要及早做出决断。”

    “鱼滢,派人盯着愉才人,你亲自去一趟玉玲珑,找宓贤妃提个醒。”

    敌在暗她们在明,被动的人总是容易吃些暗亏。

    若论恨意,皇后屡屡在她手里吃瘪,皇后最厌恶的人除了王淑妃,想必就是她了。

    可就算愉才人用这个孩子坑了苏皎皎,也只是让陛下对她的宠爱减少,皇后本身并不得什么利益。

    皇后会怎么选?

    若真的是直奔着苏皎皎来的,她反而好办些,可若是奔着宓贤妃去的,许多事情,她反而不好插手了。

    傍晚,月朗星疏,蝉鸣不止。

    苏皎皎让凌云去请了姝婕妤来谈话,想同她商议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应对的法子。

    鱼滢在旁边说着:“娘娘,不知怎么,自从今日白天去了愉才人的七里香后,奴婢心中始终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风雨欲来前总会有些预警,不说鱼滢,连苏皎皎也有些不安定。

    愉才人不过是最近有些小宠罢了,又没什么背景,就算是失子,也不会让苏皎皎和宓贤妃元气大伤。

    好不容易平静了小半年,苏皎皎担心的是,这只是个开头罢了。

    不出很久,提着宫灯的太监从前面先进来,身后的姝婕妤着一身绯色从夜色中疾步走出。

    见到门口迎接她的苏皎皎,姝婕妤黛眉微皱,扬声说着:“这么热的天,你在外面等我做什么。”

    她加快了步子去牵苏皎皎的手,进屋子里说话:“凌云来请的时候面色不好,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皎皎简单复述了一遍今日鱼滢和柳太医去愉才人处得到的消息,姝婕妤冷笑了声,说着:“愉才人瞧着不声不响的,倒是个做大事的人。我就说,怎么萧美人前脚被陛下亲自带来春日宴,转脸就推了愉才人进花丛里,还好巧不巧的,同一天诊断出了有孕。”

    “我记得她当初也是宓贤妃一派的人,听说是因为宓贤妃那时候偏帮萧美人而忽视她,迟迟不提拔她承宠,她这才大胆投奔向了王淑妃。说来也是奇了,宓贤妃当初的名声可不好,人人都说一声飞扬跋扈,她竟也敢叛出,倒是有魄力。”

    苏皎皎轻叹一口:“愉才人极厌宓贤妃,可皇后却厌极了我,如今她肚子里揣着的宝贝,不论是砸到谁身上,都是个麻烦。”

    看着她的面色,姝婕妤反而说着:“你们俩都是好人选不假,可若她背后是皇后,以皇后那般谨慎小心的人,一定会将利益最大化。”

    “她现在被陛下疑心,又不得宠,身上最大的权柄也被陛下给了宓贤妃。如今的她正在蛰伏,可皇后若是要复出,第一步,难不成只是让你这个宠妃,失去陛下的喜爱这么简单么?”

    姝婕妤看着苏皎皎,压低声说着:“皇后野心大,最是看重权势,若她还有执掌后宫的大权,必然是谁碍事碍眼便收拾谁。可若是大权旁落,那她蛰伏期一到,第一件事,就是先让陛下将权利重新递交到皇后的手上。”

    “恐怕,愉才人这一胎不是奔着你去的,而是奔着宓贤妃去的。”

    苏皎皎眉眼微凝,看着姝婕妤半晌,才轻声说着:“我身在局中,这时候,反倒看得不如姐姐透彻了。只是正因牵扯宓贤妃,我才觉得棘手。”

    “宓贤妃虽如今和我一党,但我同她,毕竟是利益相关,并不如你我交心。何况宓贤妃是个极骄傲的人,又性子急躁,做事说话易落下把柄,我就算有心帮她一把,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宓贤妃手中的权利若重新被皇后拿去,对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姝婕妤静静地看着苏皎皎,并不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反而问着:“既不交心,只是利益相关的人,又岂能长久。宓贤妃跋扈狠辣,但她从未害过你,也不曾对你下过手,所以你不忍心看着她被陷害,是不是?”

    苏皎皎沉默敛眸,不曾回应。

    紧接着,姝婕妤又说着:“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皇后和王淑妃都不在了,若立新后,谁是你最大的敌人呢?”

    话音甫落,屋内陷入了好长一段寂静。

    扪心自问,宓贤妃对她不坏,甚至暗中帮过她几次。苏皎皎虽并非善类,却也不是心肠歹毒之人。

    眼下皇后和王淑妃未除,毓贵嫔也是个难处理的,就算终有一日要和宓贤妃对上,也不该是现在。

    这时候,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传话的宫女,慌张说着:“娘娘,小主,不好了,愉才人见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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