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士跑进船坞时一眼就看到一骑贴着festu着,他心里忽悠一下,加快了脚步。当他看见一骑的手还放在那金色的怪物身上的时候,总士心脏都要停跳了。
“一骑!”总士简直要气急败坏了,“离它远点!”
一骑闻声扭过头,脸上表情放松,甚至还带着点儿笑,“啊,总士也来啦。”他放在festu上的手不仅没收回来,甚至还在上面拍了拍,“它刚给我讲了它的故事。它和总士一样,也喜欢看天,觉得天空很漂亮呢!”
总士被他眼底隐隐泛出的金光惊得喘不过气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一骑跟前,一把将他拽过来怒道:“你疯了吗?”
一骑被他拽得一歪,整个人往总士那边倒去,人还笑嘻嘻的。倒是边上那半截的festu后闪了下,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没事儿的,它不一样。”一骑边说边把手伸到总士眼前给他看,“你看,我都摸了。”劲瘦有力手掌上只有握菜刀的地方有些薄茧,掌心的脉络清晰可见,指根处还有尼伯龙根系统留下的痕迹。是只普通人类的手,没有异常,但总士更糟心了。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一时不知道从何骂起。
总士把一骑挡在身后,又把他拉远了点儿,想把他带出这鬼地方。
一骑却反握住总士的手,“你看。”
他话音未落,一连串场景在总士的脑海里飞快闪过,每个场景里都有无数festu他也是一只festu混在其中。一骑把他看到的festu故事通过通感有条有理地展示给了总士,随着场景不断变化的各种情绪让总士十分震惊。惊讶、愉悦、紧张、疼痛、悲伤、恐惧。如此复杂的感情让他觉得那不是festu是一个人。
总士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又从放松变成无奈。这只festu确与众不同,总士也体会到了,但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把一骑向门口的方向又推了推。
忽然,那festu扎着抬高了上半身。
“你、在、那、里、吗?”
诡异的声调配上充满机械感的声音让总士倒吸一口凉气,他瞬间从复杂的情绪里抽身,拉着一骑连退几步。
与此同时,一声“快跑”在门口响起。
“别!”一骑不但没躲开,反而冲向了枪口的方向。他盯着门口端着枪的特殊作战部队的人,眼底的金色瞬间压过了原本的红色。
总士的头发都炸了起来,他闪身将一骑挡在了身后。
突、突、突。
三阵枪响后,所有人都惊呆了。场面一时落针可闻,只有枪声回荡在船坞里。
“总士!总士!!”一骑呆呆地接住总士软下来的身子,把他搂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坐下来检查他的伤势。
“嘘,没事。就是擦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士捂着自己的左肩说,声音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比起肩上的伤,festu那瞬间爆发出的激烈情绪和汹涌而来的记忆才是击倒他的真正原因。总士从没在任何一只festu上感受到这样丰沛、鲜活、浓烈的情绪。它们大多空洞而苍白,像机械手一样忠实地执行星核的命令,连有“记忆”的festu罕见,更别提想法和情绪。
这只festu特殊了。
一骑低头看着总士苍白的脸,眼泪从他金色的眸子里毫无预兆地滴下来。他抱着总士,手足无措道:“怎、怎么办?!”
总士看着一骑金色的眼睛,整颗心被扭成了一团。工程部一直弄不清rksein为什么能反向同化festu一骑说过他觉得整个世界与自己隔着一层纱,医疗中心的报告却显示一切正常,乙姬更从未提过这件事。
这就是一骑同化festu让它们通过自己理解这个世界的代价——成为festu
那什么会加快一骑变成festu进程?他会完全变成festu?那时的他还是他吗……杂乱的思绪像抬头望不见顶的大山将总士压在了下面,他觉得自己吞了一大块冰,胸腹间彻骨的寒凉冻得他抖了一下。
“别慌,”总士抬起捂着伤口的手,他的大脑被强烈的情绪冲得乱作一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抚一骑,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想摸摸一骑权作安抚。但他掌心里沾满了血,总士只好翻过手,用手背挡住一骑的眼睛,“闭眼,深呼吸。我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一骑一把抓住总士染血的手,紧紧握着放在自己唇边,然后听话地闭上眼。半晌再睁开的时,一骑的虹膜已恢复成红色。
杂乱的脚步声在向他们靠近。festu发出了尖利的“叽叽”声。
总士晃了晃被一骑抓着的手,“扶我起来。”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去安抚一下你的新朋友。”总士朝斯芬克斯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对扶他起来的一骑道。那家伙抖若筛糠,不过这次它没往后躲,而是换了个方向,试图靠近他俩。festu得格外平的脸上表情扭曲,充满了惊恐。不过从特殊作战部队的人的表情来看,看见它的人比它惊恐十倍。再加上那句标志性的“你在哪里吗”,这只仅有半截的festu恐怖片的效果拉满了。
一骑紧紧抓着总士不放,一脸不情愿。
“快去!”总士又催促了一句,他才拖拖拉拉地放开手。
总士迎上特殊任务部队的人,先安抚了几句,又说自己没事,让他们不必放在心上,然后才叫他们所有人都去门外守着。总士自己也跟着他们出了船坞。趁特战队队员给他包扎的功夫,总士用低功率无线电向史彦汇报了情况。
“……嗯,对,从它提供的信息来看岛上没有festu也没有人类了。这只festu没表现出攻击性,它甚至保护了我,弹出了一个防护罩挡下了大部分子弹。双体船等其他细节还不清楚,但我和一骑都认为这只festu常特殊,很有研究价值,希望能把它带回岛上。”总士三言两语介绍完情况,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史彦沉吟了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他先回去处理伤口。
“不用,已经处理过了。”总士已经换下沾血的衣服,包完伤口就披上了特战队员递给他的外套。一骑简直要被焦躁担忧的情绪冲垮了,他再不进去看他,festu要被他的情绪感染了。“我和一骑再和它交流下,有问题随时联系。叫真矢下来吧,在外面待机就行。”
切断通讯,总士伸手,被特战队员拉了起来,“多谢。真壁副司令说派一队去搜查一下那艘船。”
小队长点头,一脸歉意地又说了声抱歉。总士摆摆手,笑了下表示没事。一只机械海鸥从一号船的方向飞过来落在他们旁边,抖了抖翅膀走进了船坞。
“我先进去了。”总士说了句,又晃了晃手中的通讯器,“你先安排下,保持联系。”
“你们也是,要小心。”小队长一脸凝重。
总士微颔首,闪身跟着海鸥又进了船坞。
史彦刚把汇报情况的海鸥放出去,就见从岛的方向飞来了一只。里面的信息很简单,让他把festu船带回去。公藏说岛核已经知道了这事,并说没有危险,让他们安心。岛已经派了一艘船来支援他们,让他们少安毋躁。
史彦松了口气,只觉得最近实在是多事之秋。不过龙宫岛的平静比金子还少,危机四伏才是他们的日常。
他让二号船把物资和设备留下,把船坞里的神秘船拖挂在了二号船后。这里只有一骑能和斯芬克斯交流,所以一骑要跟二号船一起回岛。没有一骑sein留下也没用,所以sein也跟着一起走。而且有sein压船,大家也能安心点儿,如果真出问题他们还可以随时用武力解决。总士因为受伤所以先随船回去,齐格飞系统的测试等工作交给慧,rksieben和远见留下保护考察队。
人员、物资都调配完毕,一切准备就绪,众人把目光落在了还躺在廊道上的斯芬克斯身上。
总士吊着手臂站在一骑和斯芬克斯身边,“要上船了。”他看了眼远处说,二号船上的人正冲他打手势。
“嗯……”一骑的手贴在斯芬克斯身上,“……它说它走不了了。”一骑和festu起看向总士。
总士被他们统一的动作和如出一辙的无辜表情看得险些后退半步。这画面太过魔幻,冲击力十足,总士觉得自己失血过多,有点儿承受不住。他定了定神问道:“那它怎么过来的?”
“……它说它被爆炸吓坏了瞬移过来的,但现在没劲儿了,飞不动了。”
总士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无奈掏出无线电调来了叉车,准备将他们这位特殊的访客送上船。众人和festu战的经验很丰富,搬运它们的经验却一点儿没有。这位客人虽然只剩下一半,但体重依然严重超标,他们功率最大的叉车竟然只能将它微微抬离地面,根本开不走。最后还是一骑驾驶sein将它挪到了船上。
出发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在港口外不远遇到了前来支援的船。总士在舰桥里注视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船,显然岛上早早做好了准备,第一时间就派人出来了。
“总士,你去舱里休息会吧。”一骑皱着眉走进来,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总士看见他,严肃的表情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总士只会说没事。”一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露出了些责备的神色。
“本来也没事,只是小伤。”总士看着一骑的脸色,投降地举了举手。他跟舵手打了声招呼,说去休整下,马上回来。
一骑刚刚舒展开的眉头顿时又簇在了一骑,他正想说什么,手就被总士拉住了。
这动作一下让一骑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他安安静静地乖乖被总士拉去了下层的休息室。
一骑环视房间,“要、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这里不是乐园,就算一骑调制饮料的手艺世界第一,在布置简单,只有一台饮水机的休息室里也施展不开。他嘴里这么说,手却老老实实地被总士握着,动也没动。
不用,陪我休息会儿就好。——总士拉着他坐进了房间最深处的沙发里。
一骑愣了下,因为总士的声音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里——能听见吗?
能听见——一骑一脸困惑,随即意识到他们的通感更清晰了。
因为一骑向festu改变,被植入了星核因子的总士因为festu的共鸣,与一骑的联系也愈发紧密。
我刚才就有感觉了。应该是咱们的精神图景融合得差不多了的缘故。——总士解释道。他说的没错,只是没有说全。
啊!真的吗?那我能看到了吗?——一骑瞪大了眼睛。
总士曾跟一骑大概解释过他们两人的精神体和精神图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总士也只是猜测,毕竟二人情况特殊,没什么可以参考的案例。根据他的解释,一骑觉得自己的精神图景应该算是被寄放或者说寄养在了总士那。一骑回来后他们的通感一直不稳定,当时总士以为这是身体损伤和精神图景发育不完全的结果。总士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影响一骑的精神图景,他像照料实验室里培养箱中的幼苗一样,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扰,也因此一直没带一骑进去过他们二人的精神图景。但刚才一骑将他从festu获悉的大量画面通过通感轻松传给了总士。虽然有festu鸣的加持,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总士感觉得到,一骑和他的精神图景也准备好了。
嗯,先来我的精神图景吧,从我这边进入你的精神图景,小心点儿总没错。——总士话音未落,一骑眼一花,人已被他带进了精神图景。
天高云淡,风轻日和,海天一色。碧蓝温热的海水拂过一骑的脚。间或有一两朵浪花,调皮地打个圈,跳到他腿上。
“总士?”一骑站在那片熟悉的海上,身后是晶莹剔透的玻璃塔,他身边总士却不见了。
叮、叮。
清脆的声音从玻璃塔中传过来。
一骑转头,和玻璃塔里的总士对上了目光,“总士为什么在里面?”
“我一直在塔里,出不去。”
“一直?”
“嗯,从我的精神图景诞生的那天起。”
一骑震惊得都结巴了,“怎、怎么会?这是你的精神图景啊!你就是这里的神!想怎样就能怎样的那种,怎么会出不去?”他边说边围着巨大的玻璃塔身走,想看看有没有出口。“那你的白龙呢?也只能呆在塔里吗?”
“对,它也出不去。”总士淡淡道,语气平静地像在谈论天气,跟着一骑的步伐在塔里绕圈。
“白龙那么大,在这里岂不要憋死了!”一骑的眉毛都要飞上天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还好吧,它应该也习惯了。”总士随手轻敲了下玻璃壁。那玻璃看起来并不厚,似乎轻易就能打破。然而咫尺天涯,外面的世界、自由的天地近在眼前,他就是够不到,“没事儿,不影响。我们……”
“怎么不影响?!”一骑怒道,“总士老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伸手去拿!”
总士被他吼地缩了下脖子,难得弱下了声气,连脚步都停了下来,“……本来也没得到过……人和人不一样,可能有些人……”
“你是傻子吗!”一骑跟着停下,再次用震天的吼声打断了他的话,玻璃塔似乎都被震得哆嗦了下。“人和人是有不同,但基本的自由还是要有的啊!没听说过人权这个词吗?”一骑愤愤地在玻璃塔上锤了一下,像要一拳把他砸醒,惊得总士向后退了两步。
一骑一拳下去,塔身吱呀一声,裂开了条缝。一骑毫不犹豫地狠狠向里推了一把,一扇完全透明的门擦着总士的鼻尖咣地一声撞在了玻璃塔身上。通天的巨塔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哀鸣,似乎在控诉某人的暴行。
一骑像没听到一样,气哼哼地探身,一把将总士从塔里拽了出来,“看!怎么出不来?!是你不想出来吧!”
二人站在塔外,十几年来第一次走出玻璃囚笼的总士感受着海风扑面的清爽、清新的空气和沾湿了他裤脚的温暖海水。他轻轻呼出胸中的浊气,又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被涤荡一新。
调皮的风撩起总士的长发,发梢搔过一骑抓着总士的胳膊,带起一阵酥麻。一骑激灵一下,慌忙放开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心虚起来,不受控制地将脚下的海水踢得浪花飞溅。他两手背后,手臂绷得死紧,手指搅作一团,嘴里却还在抱怨,“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不能有啊,总士老想着责任,都不为……啊!嗯……”
剩下的话被淹没在了唇齿间。温暖的气息、柔软的唇、不容拒绝的动作,每一个都能让一骑神魂颠倒,合在一起对他的冲击简直无法形容。
脚边的浪花随风轻舞,重新落回海面,恢复了平静。玻璃塔的门渐渐合上,再次和塔身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痕迹。不过没人顾得上它们了。
信息素的甜香逐渐弥漫开。
一骑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支烟火,一飞冲天,当空炸出了朵绚烂的花。热气从一骑脚底直冲头顶,他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已经无法思考了。总士将他拉近,又抱紧了些。一骑僵了一下,垂在身侧无处安放的手动了动,试探着抬起来,落在了总士劲瘦的腰上。那是个令一骑着迷的弧度,细瘦、却坚韧有力。
他们似乎从未离得这么近过。总士合着眼,一骑能看清总士的每根睫毛,它们修长浓密,向上卷起撩人的弧度。还有那条疤,一骑的视线总会回到这里。它曾经隔开了两个灵魂,现在则是连接二人的纽带之一。一骑觉得自己的腰有点儿软,他也合上眼,情不自禁地紧紧回抱住了总士。
清浅得近于无的柑橘味融入清冷锐利的海洋气息里,青涩的果香被危险的甜味道浸染,融为一体,就像盛夏的傍晚离海不远的柑橘园里的味道。
一骑几乎能在脑海中描摹出这番景象。枝头橙红的果实日渐饱满,木质的香气和逐渐成熟的果实透出略带酸味的甜香,海风送爽,恰到好处的凉意拂过皮肤,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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