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吉春回到学校之后,我一直患得患失,怕收不到录取通知沦为笑柄,又怕收到录取通知有一天还是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语文老师最近在准备讲一节公开课,看得出这节公开课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在权宜之下还是选择在我们班讲。
公开课需要准备很多材料,我在班里算是文笔比较好的,语文老师下课便找到我让我帮忙写一篇正面作文和反面作文,语文老师人很好,能以我的微薄之力相助于她我是非常愿意的。
老师要讲一节公开课,要反复和学生磨课才能取得良好的课堂效果,所以那段时间对于老师来说也是压力非凡。
语文老师来磨课的第一节,就给班里带来一位我们并不欢迎的客人——“历史”。
“历史”是一班的学生,百日誓师那天他是一班的领誓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知道他历史极好,所以他在我心中的代号就是“历史”。
语文老师走进来说:“咱们这个公开课我需要一个同学帮老师有气势有感情的朗读一下范文,所以就借了一班的同学。”
当时班主任还站在班级后面,听语文老师这样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索性就站在后面听着“历史”读完那篇范文。
“历史”读得确实有气势,但是气势上却有些不分轻重,语文老师针对他的问题指点了一番,便让他先回班了。
班里的同学对他的到来十分反感,对于他的朗读更是深感不满。
“历史”刚走,李诗雨便开始发表意见:“老师,为啥让他读不让咱班学生读啊?”
语文老师解释道:“我看他百日誓师领誓挺有气势的,咱们班男生剩下的几个都是不善言辞的。”
李诗雨不服气地说:“那咱们班还有女生啊,咱班女生行啊!”
班主任仍站在班级后面没有离开,语文老师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们也不给我举荐举荐。”
王欣宇马上应声道:“咱班有大拿啊!”
黄盛楠、阿莹、伍霜、羽杉等人此刻便异口同声道:“对啊,咱班有大拿。”
其实即便没有她们的举荐,我也会毛遂自荐迎难而上,因为这不只是他们的班,也是我的班。纵使它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我也仍愿凭一己之力,维护它的尊严保全它的体面。
我站起身来,开口读完第一段语文老师便有些刮目相看,直接跳过中间让我去读最精彩的最后一段。
我只记得读完最后的那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语文老师便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立即拍板定了我读这篇范文。
他们都说班主任是笑着走出班级的,有人把班级丢了的脸面连本带利的挣回来,班主任自然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下了课,语文老师又千叮咛万嘱咐我,如果考上了单招也一定要等她讲完公开课再离校,我欣然答应。
单招的成绩在官网公示出来,羽杉被护理专业录取,我的分数比羽杉高了十几分,却还是比助产专业的分数线低了25分。
我落榜了,虽在情理之中却在我意料之外。
往日骄傲的外壳被区区一个25分击得支离破碎,只有面颊渐渐冰冷的眼泪提醒我要接受现实,我明知眼泪没用却又哭得昏天黑地。
身边的人都怕我想不开,就连班主任也看不过去来劝我帮我擦眼泪。
我喜欢政治课但是我不喜欢新来的政治老师,她的课我不爱听,自然她也不喜欢我。
听闻单招出了成绩,她也在班里盘问起来,她明明知道我落榜却还特意问:“陈九寒你考没考上?”
我低着头说:“没有。”
李诗雨便赶紧替我圆场:“陈九寒报的那个专业人少分高,她打550多呢!”政治老师看我情绪不稳定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政治课还未上到一半,我向陈明城要了一根烟便请假去了厕所,高中三年这是我第一次上课请假去厕所,只是为了逃避。
我正在厕所吞云吐雾,李诗雨也来了。她看到我在抽烟,眼神掠过一丝惊诧,的确在她的眼中我这样中规中矩的学生是不可能抽烟的,我抽了一半便把烟扔了。
回班的路上一边走她一边劝慰我说:“以前我也抽烟,但是抽烟真的不好,以后别抽了,没考上就高考,反正也不止单招一条路,我都不愁,你考那么多分还愁。”
那几天我的情绪低落至极,致使我周围的人也为此敏感。羽杉被录取了本来是很高兴的事,这几天却陪着我伤怀鲜少流露出欢喜之意。
那天不知谁给了陈明城几颗开心果,他转手便将它都放在了我的桌上,他说:“开心果给你吃吧,吃了你就能开心点。”我淡淡地笑了笑。
离校的薛允祥也知道了我落榜的消息,晚自习他给徐小檀发消息让她多安慰我,等高考结束请我吃饭。
我把这25分视作耻辱也视作激励,我决心不再这样一蹶不振,也决心找回从前那个不服输的陈九寒,不让这么多人为我牢神牵挂。
期待已久的公开课顺利的结束,骄傲的陈九寒又回来了。课堂效果很好,语文老师很高兴,可我却不高兴因为羽杉要离校了。
公开课结束,我去门口送她,我明知道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再见可我还是哭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望着载着她的汽车越走越远,心里空落落的。
他们走了,班里只剩十几个人,少了些许热闹倒也清净。
二模开始,班主任因为班级人少为拉平均分就让武遥风他们回来参加考试,武遥风进班时是早自习下课,班里都在排桌椅。
武遥风也帮着推桌子,看见我站在前面便说:“听说你挺特儿啊!”
“什么挺特儿?”我听得糊涂。
武遥风说:“报吉春医专就报一个专业!”
还真是坏事传千里,我自嘲地笑了笑说:“嗯,没考上。”
武遥风手里的笔轻轻敲了一下我的手,低骂道:“你这傻玩意,完蛋。”
然而这样十几个人安静惬意的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班级人太少我们不得不接受并班的现实。
恰巧四班的班主任喉部做了手术无法带班,学校就趁此机会将四班和我们班合在了一起。
班主任还是班主任,班级还是这个班级,只是人比原来都在时还要多。班里的同学都默契地坐到了一起,我和阿梦成了同桌。
刚合班的几天,我常常走进班就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当然变得不止有班级还有寝室,伍霜离校了,寝室里就只剩我、阿莹和阿梦,为了方便管理,我们三个人就住到了隔壁江袅的寝室。
班里上课吵下课更吵,这样的环境根本就让人无心学习,只有无限的堕落与迷茫。
午休时寝室很少睡觉,本是李诗雨在说自己的感情上的烦恼事,后面便各聊起了各自的感情,我一直没有说话就枕在被子上听着。
李诗雨看向我说:“陈九寒那个人我应该也知道,你应该还没放下他吧。”
我被她戳中了心事,坦白地说:“放不下。”
李诗雨看我仍旧挂怀,劝慰我说:“没什么放不下的,你应该放下他,等上了大学再好好谈场恋爱。”
感情的事最强求不得,认定的人难放,认定的事难忘,我已深陷其中不撞南墙就回不了头。
最近s君的个签变成了“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一样我就不要了。”他又在为了谁而吃醋伤怀呢?失落难过的时候会不会突然想起我的好?
我们谁也不是谁的谁,我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一切,我只能站在角落默默关注他。
自从合班以后班级的晚自习就异常喧闹,有时我和羽杉用班级电话通话,有时江袅会坐到阿梦的位置和我聊聊天。
江袅坐在我旁边说:“九寒,咱俩吃土豆粉呗。”
我说:“我今晚洗衣服没时间取,明天咱俩再订吧。”
江袅一边闹心地用手敲着墙一边说:“哎呀,我今天就想吃。”
江袅不死心又问庞岚博:“庞岚博你订不订土豆粉?”
“不订。”庞岚博回答的不留余地。
“你们今天咋没人订土豆粉了呢?我想吃。”没有如愿以偿得吃到心心念念的土豆粉,江袅显得异常焦躁。
高三本就令人烦躁焦虑,何况是在这样不堪的环境下,所以江袅的焦躁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本以为这场土豆粉的小闹剧已经就此告一段落,谁想第二天江袅手指的倒刺竟微肿起来还有些化脓之势,江袅害怕发炎感染就向班主任请假出去就医。
我和庞岚博的座位隔了一个过道,庞岚博听说江袅请假去看手,开玩笑地说:“江袅的手是不是昨天晚上没吃到土豆粉馋得凿墙凿的啊?”联想起昨晚江袅凿墙的样子,我就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这样压抑的生活,这样痛并快乐的日子仔细算算也没有多少天了,可就是这样过一天少一天的高三仍旧让我厌倦。
我厌倦每日睡不醒就要起床,厌倦桌子上成堆的试卷,厌倦这个班里与我无关的喧闹,甚至厌倦这个学校的一切。
每一天我都在盼望第二天的到来中度过,我还一度以为脱离这个地方以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怀念,然而我当时最想逃离的地方却成为了我如今的怀念之最。
我的文章《唯有时光不可轻》登了校报,那天我从外面回来,便看到班里有人在发校报,李诗雨看我回来赶紧说:“校报有你的文章。”
我忙从桌旁随手扯了一张来看,上面印着三年二班陈九寒,确实是我的文章。我很高兴,不是因为登上了校报,而是因为我用了我喜欢的方式完成了纪念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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