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去学堂,你就给我惹事,都欺负到你二婶家里去了,陈舒窈,我看你是存心和我作对。”
“先给我回去睡觉,我明天再来收拾你。”
陈望轩气得够呛,咬牙切齿地狠狠指了指陈舒窈,他还得给她惹下的这堆祸事善后,现在也没功夫和她拉扯,话一说完,就甩了把袖子,准备往外走。
“爹爹,哥哥还在医馆,我想去接他回来。”
陈舒窈也知道自己这下捅了篓子,也不敢再辩驳些什么惹爹爹生气,但她心中还记挂着谢书白。
“书白那边我会派人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别再给我生什么事端。”
“你二婶这次怕不会善罢甘休你,明天闹到你祖母那边,你就乖巧点,该认错认错,该低头低头,少说话,别再给你二婶火上浇油。”
“是,爹爹,女儿知错了。”
陈舒窈低眉顺目,送走了父亲,可她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安,也不知道二婶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事。
她真是太冲动了点,回想起今天一整天的行为,她懊恼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躺在床上,脑子里更是炸开了锅,不断地回想着今日的种种,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陈舒窈顶着两个熊猫眼就起了床,刚用完早膳祖母那边就派了丫头过来要请她过去一趟。
陈舒窈在心里哀嚎一声,愁眉苦脸地跟了过去,祖母一直就不太喜欢她,这次她又伤了祖母最宝贝的孙儿,怕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了。
祖母偏心是出了名的,她不喜欢阿娘,因为阿娘没有给她生个孙子,也不喜欢陈舒窈,只因为她不是个男孩子。
上辈子陈舒窈不懂,还变着法地讨好祖母,可祖母从来不多看她一眼,还处处防备着她。
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从来没有她的份,都是给二房的。
祖母说,她是女孩子,终究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延续不了陈家的香火,对她再好也指望不上。
她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二房的几个男孩身上,可到最后,她依旧谁也没指望上。
二房骗走她的财产后就再也没管过她,临死时也只有她这个最不受待见的孙女守在身边,她宝贝了一辈子的孙儿们见她最后一面也不愿意。也不知道她最后后不后悔。
陈舒窈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上辈子的往事,她不是什么圣人,对祖母的种种行为做不到释怀,说不恨她,那是假的。这辈子的她,是不可能再去讨好祖母的,少接触,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娘,二郎不在,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你看看你两个孙儿,都被陈舒窈砸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我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呢,就被欺负。”
“还好他是个福大命大的,大夫说了,只是动了胎气,静养些天就没事了。”
“大夫还说了,这是个男孩,若是生了下来,陈家又多了个好小子。”
王氏紧紧贴着谢老夫人,眼圈红红,一边说一边抹泪。陈书荣俩兄弟坐在下首位置,也可怜巴巴地看着祖母,还露出额头上的伤口,惹得老夫人一阵心疼。
“好孩子,你们受苦了,让祖母看看。”老夫人起身,将俩人抱进怀里心疼地说。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兄弟俩的额头,那里只微微鼓了个包,破了个小口子,早就结了痂。陈舒窈手劲不大,出血也只是因为正好被那块徽墨的边角划了个口子。
可这样的伤口看在老夫人的眼里,就跟砸破了脑袋一般,看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直呼心疼。
“这个孽障,她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老夫人生气地一蹬手里的手杖,她的宝贝孙子居然受了这么大的苦,还有她那没出世的小孙孙,一想到她就心疼地慌。
“我是个福薄的,夫君出门在外不能跟着照顾,这怀上个孩子,还差点没保住,母亲,你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你未出世的孙儿。”
王氏一边抹着泪,一边扶着还没有显形的肚子说:“若不是陈舒窈,又怎么会有这般祸事,若这几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只有以死谢罪了。”
“胡说些什么呢?你福气大着呢,你为我们陈家生了儿子,是我家的大功臣,谁敢欺负你,那就是和我过不去,我定不会轻饶。”
老夫人拍了拍王氏的手,示意她放宽心,这口气,由她来出。
“陈舒窈呢?还没过来吗?”
老夫人不高兴地喊了一声,她都等了半天了,这陈舒窈还没过来,这派头可真是越来越大了,今日她就要好好杀杀她的气焰,让她夹着尾巴做人。
“祖母,孙女已经来了。”
陈舒窈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祖母的怒喝,不紧不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见祖母那张长脸,还有脸上那一对透着精光的眼睛,她的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颧骨高高隆起,好生刻薄。
看见这张脸,陈舒窈觉得,厌恶极了。她强压下心中的恶心,给祖母请了个安,做到礼数周全。
“给我跪下。”
老夫人杵着手杖踱步来到了陈舒窈的身边,那一对刻薄的眼睛里含着怨毒,这哪里像是看孙女,分明在看仇人的眼神。
原本她不说跪下还好,一说这话,陈舒窈也就来了倔脾气,她就不跪。真追究起来,也不全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跪下。她偏过眼去假装没听见。
“我叫你跪下,跪好!”
陈舒窈无动于衷的神情惹恼了老夫人,她觉得她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挥起手杖就往陈舒窈的后腿弯上打去。
她用了狠劲,陈舒窈没闪躲开,手杖打在她腿上,发出沉闷地声响,只觉得腿上钻心地疼,膝盖咚地一声就磕到了地板上。
狠狠地跪了下来,疼痛让陈舒窈根本站不起来,她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腿是不是断了。
她摸了把眼泪,倔强地抬起头,目光在老夫人和王氏身上游了一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的祖母对她果然从来都不会手软。
“叫你过来,你可知错?”
看到陈舒窈跪在了地上,老夫人很是满意,陈舒窈就是骨头就是再硬,也硬不过她的手杖。
“知错了。”陈舒窈心想,知错不知错,有什么区别吗?她总不会放过自己,二婶也不会放过自己。要打要罚,她都认了。
“给你二婶和两个哥哥道歉。”老夫人说。
“二婶,对不起,窈窈错了。”
陈舒窈朝着王氏的方向弯了个腰,诚诚恳恳地道了个歉。
“哼,我可受不起。”王氏也不躲闪,只是用帕子捂着嘴,不无讽刺地说。
陈舒窈没有在意她话语中的讽刺,她记得爹爹的教诲,该认错认错,该道歉就道歉。她确实误伤了二婶,这个歉她应该道。
“还有你两个哥哥。”老夫人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怕陈舒窈不服,在这个家里,她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陈舒窈抬眼望了陈书荣兄弟俩一眼,他俩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仿佛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陈舒窈对着他们冷笑了一声,向他们道歉?是绝对不可能道歉的。
“祖母,她好像不愿意给我们道歉。”
陈书耀瞧见陈舒窈的笑脸,很是生气,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本想冲上去揍她,又想到自己有祖母撑腰,就决定还是让祖母来惩治她。
“陈舒窈,道歉。”老夫人久等不来陈舒窈的道歉,又听见陈书耀这话,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原以为她老老实实听了话,没想到在这给她较劲呢。
“你哑巴了吗?”老夫人又跺了下手杖,表达着她的不满。
陈舒窈也不说话,直视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能耐了,祖母的话也敢不听了。”
“好,好得狠。”
“我今日就用家法伺候你。”
老夫人怒极了,她心中早已认定陈舒窈是在故意挑战她的耐心,她举起手杖,就狠狠地往陈舒窈的背上打去。
“我让你不道歉,我让你嘴硬。”
“你服不服,你道不道歉。”
手杖打在陈舒窈的背上,没打一下,都将她的身体往前狠狠地推一下,实心的木头起人来真的很疼,可她却始终咬着下唇,不肯喊一声疼,也不愿意说出那句道歉。
她心中认定是陈书荣兄弟俩的错,她不愿意道这个歉,谢书白被他们打得那样惨,她不过是替他报仇罢了。若是道了歉,就是对谢书白的背叛,就对不起他忍受的痛苦。
他在谢家无依无靠,她就来做他的依靠。
老夫人也没想到陈舒窈性子这么倔,她沉默的样子更激发了她的怒火,一下一下打得更重了,好像只有听见陈舒窈服软,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气。
陈书荣兄弟俩看见陈舒窈被打,很是开心,他们的母亲王氏更是得意,老妇人始终是偏向她这一边的。就凭她生了儿子,她就一定会压陈家大房一头。
到时候等她哄着老夫人交出陈家,待她掌了权,别说陈舒窈这个丫头了,就算是陈舒窈的母亲,也要被她一块踩在脚下。
陈舒窈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甚至都有些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只能听见手杖打在她背脊上发出的声音,她好像有些支撑不住了。
“母亲,住手。”就在陈舒窈即将倒地的那一刻,陈大夫人闯了进来,她紧紧抱住了跪在地上的陈舒窈,背上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
“够了!给我住手”大夫人将陈舒窈抱在怀里,无声地流着泪,自己的女儿,被打得奄奄一息,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无动于衷。
“阿娘。”陈舒窈看见了母亲温柔的脸庞,这才忍不住哭了出来,满腹的委屈这才有了发泄的地方。
如果说老夫人是二房的倚仗,拿阿娘,就是她的倚仗。
“没事了,窈窈。”大夫人温柔地亲吻着陈舒窈的额头,愧疚地说:“是阿娘来迟了。”
“哼!你倒是个大忙人。”老夫人看见她,很不高兴,板着脸说,“平日里请安不见你来,我替你教女儿你倒来得快。”
“慈母多败儿,她就是被你惯坏了。”
“目无尊长,欺负手足,谋害幼弟,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母亲此话未免太过严重了,此事我已经调查过了,是书荣书耀欺负谢书白在先,窈窈此举不过是关心手足,为他出气。”
“至于弟妹,要我说啊,本就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你进来插一手不是以大欺小吗?”
“而且你动手殴打窈窈,窈窈也是为了自保,才不小心推了你。”
“既然有了身子,就好生养着,别动了胎气,插手孩子之间的事情,未免有失身份。”
大夫人的言外之意就是,都是你自找的,和我家窈窈没关系,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不要脸。
王氏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气得面容扭曲,嘴唇张张合合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三言两语就想解决此事,我看没那么容易。”老夫人看大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反正就是不顺眼,儿子都生不出,还想耍什么威风。
“母亲,打也打了,如果说是惩罚,我觉得怎么着都够了。若是弟妹还想要什么赔偿,直说就是。”
大夫人心中冷笑一声,说来说去,还就是惦记着家产呗。
“既然如此,城东的三间铺子给你弟妹,就当是赔礼道歉。”既然都开了口,老夫人也就直说了。
“这个不行。别的铺子可以给,城东的不行。”一听是要这个,大夫人也变了脸色,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城东三间铺子的盈利,占了陈府生意收入的七成。
“城东的铺子是咱们家生意的主要来源,我近些日子查账,弟妹城西的五间铺子都处于亏损状态,那里地段也不差,弟妹接手之前虽然盈利不多,却有收入,可现在却要月月往里头贴钱。”
“而且弟妹现在有了身孕,分身乏术,难免照看不到店里,若是城东的铺子亏损,我们全家可都要喝西北风了。”
“母亲,到时候,我们连您日日要吃的燕窝可能都要买不起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也犹豫了,若是连燕窝都吃不上了,她在她那帮老姐妹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你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说我不如你吗?”王氏听得怒火中烧,什么叫做她接手之前有盈利,那城西的铺子,又破又小,一天都卖不出去几个东西,能有什么盈利。合着亏损全是她的错呗。
“不给就不给,反正我有儿子,到时候我儿子别说城东的铺子了,就是整个长安的铺子,我想要哪家要哪家,你要给我,我还不稀罕呢。”
“书荣书耀,我们走。”王氏气得脸都红了,而且她看见了老夫人脸上犹豫的神色,知道铺子是没戏了,而且老夫人爱财如命,听到她经营不善,说不定还要数落自己。
好不容易哄得她信了大房财产怕要落到谢书白手里的话,可不能前功尽弃。不如早点走,让老夫人矛头对准大夫人。
“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舒窈毕竟伤了人,你们什么也不拿,别人怕要说我偏袒你们。”老夫人琢磨了一下,城东的铺子不能给,别的不能不给吧。
“城西还有三间铺子,就当赔礼,给弟妹。”大夫人垂下眼睛,二房贪得无厌,她早已厌恶至极,却也只能强忍着恶心,给了。
“陈舒窈冲动易怒,心性不稳,世家女子皆要端方有礼,她这样的性子,将来怕要丢了陈家颜面。”
“送她去大昭寺磨磨性子,抄经礼佛,就当为她二婶为出世的孩子祈福,也为她自己赎罪。”
“你可有意见?”
“儿媳不敢。”
老夫人的主意,有哪里有让人商量之意。不过让陈舒窈磨磨性子,倒也合了她的意。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确实没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老夫人摆了摆手,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大夫人抱起陈舒窈就往外走,刚出了门,就狂奔了起来,拉了个下人就让他去请大夫。
陈舒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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