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窈回家后,一个人去了书房找陈望轩。
陈望轩见了她开口便问道:“可有人选了?”
“没有。”陈舒窈摇了摇头。
“那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我不信几百个进士中竟没有一个你能瞧得上的?”陈望轩沉下脸,十分头疼。
“他们虽好,可也不是我心中想要的。”陈舒窈只知道,她看那些人觉得他们都长一个样,根本分辨不出来。
“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陈望轩又问道。
她喜欢的是这天下最好的人,却也是最不可说的人。
她抿着嘴不肯说话。
陈望轩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无可奈何,摆了摆手说:“罢了,你既然拿不定主意,这事还是我同你母亲来。”
“爹爹,可否再等等。”
陈舒窈心中一紧,有几分着急。她还想再等等,等等那个人。
若是定了亲,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便让她再自私一次。
“你还要等到何时!”陈望轩板着脸说,“你表姐不过大你一两岁,今年夏天就要成亲了。”
“你转眼也要及笄,还不着急。”
“京中那些适龄儿郎都被挑走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陈舒窈被说得不敢还口。
陈望轩急得在书房直打转。
他了解到最近太后和皇后有给三皇子和四皇子选妃的意思。
到了年纪还未娶妻的皇子也就这两位了,四皇子早先便有过示好,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只有先定了亲,才能躲过皇家。
可女儿却又十分不愿意配合,让他如何不愁。
“爹爹,让我再考虑几日吧。”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早些问个清楚。
陈舒窈决定了,若谢书白对她有意,她便与爹爹说要嫁给他,若对她无意。
若对她无意……
她鼻子一酸,不忍细想。
“你先回去吧。”陈望轩心里有些烦。
要她嫁人又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这幅委屈难过的样子是做什么。
“爹爹,我还有一事想说。”她刚进门就想说的,只是被打断了。
“有话快说。”陈望轩感到头疼,不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爹爹可知道两位堂兄也高中了?”
“嗯。”陈望轩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
“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他们两个课业平庸,心思也不在科举上,却能考上,我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遇到新科状元陆鸣,他也不相信陈书荣他们可以考上。”
陈舒窈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将陆鸣大骂两人蠢货的事说出来。
“你见过陆鸣了?觉得如何?”
陈望轩却将重点放在了陆鸣身上。此人也是他的学生,容貌才华都是上乘。
只是野心太大。
但也未必是件坏事,若无野心,也怕护不住她。
陈舒窈不想提陆鸣,提到他,她就想到他冰冷的手掌,危险的眼神。这些都令她不安。
她忽略了陈望轩的询问,自顾自地说着:“爹爹,我心中有些不安。”
“你能否去查一查。”陈舒窈祈求到,“我怀疑他们可能舞弊。”
“你简直胡说八道!”陈望轩气得嘴都要歪了,指着陈舒窈的鼻子说,“你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自私狭隘。”
“见不得别人半分好了?”
在他看来,科举之严根本不会给陈书荣他们舞弊的机会。
更何况殿试还是皇上亲自出题考察,朱笔御批,岂会出错。
他将陈舒窈的猜疑归结为她的嫉妒心。
“你这幅样子,与你二婶有何区别!”陈望轩气极,他教她知书识礼,竟教出这么个东西来,他的脸都没地搁。
“他们也是你兄长,你不该因嫉妒而诬陷他们。”
“此番话若传了出去,不仅毁了你兄长们的名声,更落了皇上的脸面。”
陈望轩的脸黑得要滴出墨来。
“爹爹不信我?”陈舒窈眼中含着泪,她伤心父亲竟然不肯相信她,还无端对她猜测指责。
“若我今日是因为嫉妒心而说出的这番话,便教我天打雷劈,不……”
“住口,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陈舒窈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陈望轩对她怒目而视,眼中满是失望。
陈舒窈胸口快速上下起伏,急促地喘着气。
她绝不是爹爹口中那样的人,她心中有气,可也苦于没有证据,只能闭嘴。
“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日后你不要再提。”
“回去给我抄五遍女诫。”
“既然记不住,那便给我抄到记住为止。”
“你先回去。”
陈望轩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把她赶走了。
陈舒窈是一路哭着跑回去的,她气得腮帮子都酸了,抽噎个不停。
她转念一想。他们俩的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朱笔御批,怎会有错?
便是有错,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这样想着才渐渐缓了过来,好受了些。
她从梳妆台下的抽屉拿出一个已经成型香囊来,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还差最后几针,就做好了。
这个香囊,她躲着人断断续续做了很久,这是她为谢书白准备的,也是她对他的心意。
她现在只想快些完成它,送给他,连同她这颗心。
若送不出去,便将它毁了,她也不会再为谁而动心。
收针剪线,陈舒窈已做完了最后一步,她摩挲着手中香囊上的鸳鸯,栩栩如生,这一针一线,她都花了很多心思。
她想着,只愿君心似我心。
“小姐,小姐。”
杏儿的声音突然传来,陈舒窈被吓了一跳,手慌脚乱地将香囊塞到了衣袖里。
“怎么了?有事吗?”陈舒窈压下心跳,故作镇定地说。
“小姐方才在做什么?喊了你好几声都没答应。”
杏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打了会盹儿,没有听见。”
“老爷派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杏儿看了眼托盘里的东西,笔墨纸砚,还有一本《女诫》。
不必明说,便知道,小姐又被罚抄书了。
杏儿问道:“小姐怎么又惹老爷生气了?”
“没什么,先放下吧。”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东西都送来了,还能怎么办?上手抄呗。
陈舒窈挽起袖子,磨好墨,就开始提笔抄书。
写起字来反而能压下去她心中的那股强烈的不安。
夜深人静,陈舒窈抄了很久,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准备歇息。
她刚吹了灯,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脚步声沉但不稳,略显急促,明显是男子的。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她院子?
“杏儿,杏儿?”
陈舒窈喊杏儿的名字,想让她出去看看,却没有回应。
杏儿不在!
她有些害怕。
难道是她那两个堂兄听到了什么,来找她算账了?
想了想两位堂兄的体型,她有些打不过。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陈舒窈没有应答,不管外面是不是堂兄,她都希望对方听到无人应答,知趣离开。
“窈窈,是我,我知道你还没有睡。”
“你开个门,或者出来一下也行。”
外面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说:“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舒窈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是谢书白!
她松了一口气,可心又怦怦直跳起来。那一声声,在夜色中是如此清晰。
她忽略她心头的雀跃以及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走到门边开了门。
谢书白背着月光而立,他穿着红色圆领长袍,头戴乌纱冠,鬓边别着一枝海棠花。
他的眉眼皆含笑,在月下显得格外温润。
海棠花红叶绿,配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更有几分风流,也添了人间的烟火气。
陈舒窈闻见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宫中的烈酒醉人,才不过吸了几口酒气,她便觉得脸都发烫了,有些醉醺醺的,仿佛在梦里。
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怎么就回来了?”
亥时才刚到没有多久。
“骑着马一路狂奔回来的。”
“怕慢了来不及。”
陈舒窈这才注意到他还在喘息粗气,额头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了。
陈舒窈可以想象到他的匆忙。
“你说要送我东西,是什么?”她的耳朵都开始发烫了,她别开眼,不敢和他四目相对。
“给你。”
陈舒窈只看到地上的人影一动,下一刻手中就有了一个细长的,摸起来纹路像树枝一样的东西。
“我先走了。”
“哎,你……”
等等还没有说出口,眼前的人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陈舒窈抬头,只看到他仓皇离开的背影,他走得不稳,还差点自己被绊倒。
她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少年和未来的权臣联系起来。
好像一切真的都变了,这简直太好了。
陈舒窈看着这个谢书白,捂嘴想笑,抬起手,才终于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手中的东西。
是一支海棠花。
是他鬓边的那支海棠花。
陈舒窈的心在胸口狂跳,用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的力度传达出它的喜悦。
大燕三年一次的琼林宴,皇帝接见新科进士,便会给每人赠一支花。
这花曾被某位状元赠予心上人,两人因花定情,成就了一段佳话。
后人便多效仿,皇帝也有意促成才子佳人。
久而久之,这花便成了定情花。
借琼林宴之花传相思之情,便成了一件约定俗成的事。
陈舒窈握紧了手中的海棠花,嘴角的笑意都传到了眼底。
他送她花,是不是说明,他也和她一样,是喜欢的,对吧。
想到他也有意,她心里都甜滋滋的,眉开眼笑,连和爹爹之间的不愉快都忘掉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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