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燕带着穿戴一新的萱姐儿往金凤堂上来,一面走一面道:“萱姐儿一会见到老爷可不要说太多的话,咱们老爷最喜欢宁静贤淑的女孩子,你若是话多了,叫老爷听见,可就不喜欢你了。”
萱姐儿默默的点了点头,惦着小脚丫跟着红雁往这边来。远远的就听见屋子里传出的笑声。
“瑶儿,你辛苦了,要多进补一点,还有小蔷姐儿,要多吃点菜,才能长高”温和体贴,细致入微。
萱姐儿心里知道这是爹爹的声音,可看了看红雁,却不敢大声说话。红雁听了,脸上止不住的得意。
“老爷奶奶,萱姐儿来了。”说着,就将萱姐儿引到二奶奶身旁。
苏更甫正和凤素瑶用饭说话,见到萱姐儿来了,爱怜的一把将她搂过怀中,亲昵道:“告诉爹爹,这些日子和你三姐姐在一处好玩吗?”
萱姐儿怯怯的看着苏更甫,不敢说话。
“爹爹放心,妹妹跟我在一起,除了学做女工,倒也是开心的很呢。”蔷姐儿抢着说道。
苏更甫搂着她瘦小的身躯,轻轻的抚摸着她干黄的头发,她瘦小的苏更甫一只手都可以轻轻的将她抱起放在椅上,萱姐儿见了桌上的小糕饼,直直的盯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苏更甫看看苏成蔷,又看看苏成萱,姐妹两个坐在一处,一个白白嫩嫩金枝玉叶,一个瘦瘦小小弓腰缩背,叹道:“虽说这三姐儿比四姐儿大三岁,即便是亲姐妹,却相差的很大。”
“爹爹!”小萱姐儿一把抓住苏更甫的衣袖,道:“爹爹,我不想当马儿,当马儿膝盖疼,也不想吃那些东西,爹爹疼疼萱姐儿吧。”
“什么马儿?”苏更甫奇道。
听了这话,凤素瑶赶紧使了个眼色,红雁赶紧道:
“老爷有所不知,我们奶奶和教养嬷嬷自幼教导蔷姐儿吃饭时不可挑食,不可无礼,平日里也不许在外与小厮丫头厮混,所以,咱们蔷姐儿最是宁静贤淑,可萱姐儿到底不是自幼跟着咱们奶奶的,虽然有教养嬷嬷,但仍得空就往园子里和小厮丫头玩闹,我们奶奶想着这姑娘可怜,自幼没了亲娘,所以也就规矩松了些,由着她开心,再加上萱姐儿有些挑食,我们奶奶日日都是叫后厨捡着她喜欢吃的做,这才看着清瘦了些。”
苏更甫听了,气道:“你竟然还跟小厮厮混,挑食玩闹,女儿家家的,又是名门闺秀,长此下去,这还了得!”
小萱姐儿见爹爹生了气,吓得不像方才那般敢说话,怯怯的闭紧了嘴巴。
凤素瑶又忍不住拿起了手帕,抹了抹眼泪,劝道:“老爷别生气,这都是我的不是,我想着三妹妹走得早,可怜这孩子了,也少不得溺爱她,凡事都由着她,老爷既怪,那么我日后管紧了她就是了。”
苏更甫听了,点点头,拉了拉凤素瑶的手,亲昵道:“辛苦你了。”
伸手将面前那一碟的小汤包放到萱姐儿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道:“快吃吧。”
萱姐儿怯怯的伸手拿了一个,放到嘴边的时候,到底没忍住,肉的香气充斥在她的鼻间,三两口,便将一个肉包子消灭干净,眼神又忍不住看着盘子里的剩下的包子。
苏更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凤素瑶见了,笑着抚摸她道:“看看,日日都见着荤腥,还是这么馋嘴猫似的,小孩子还小,老爷就别嫌弃了,以后慢慢教她。”
荷园内。
小蝉气鼓鼓的从外边进来,一眼就看见夏清荷捧着半卷《法华经》再看,旁边放着已经凉了的半盏清茶。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上前来将凉了的茶换掉,向来嘴皮子利索的她,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去劝,道:“姑娘怎么又念起经来了,歇歇吧。”
“不妨事,不累。”夏清河看了眼小蝉,“这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不管是梅园还是菊园,平日里还是少跟她们沾染。”
“哪里是我想和她们沾染,只是,姑娘你不知道那帮小蹄子说的话,做的事有多气人!我刚刚从菊园里领了月例银子过来,那可是看了好多人的脸色,连梅园的小丫头含雪都不用等,偏偏咱们园的大丫头等了那么久,还听了不少混账话。”小蝉愤愤道。
“你跟着我潜心礼佛这么久了,这脾气是一点也不见好,她们爱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吧,你也没少什么不是。”夏清荷淡淡笑道。
“姑娘!你是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说的,平日里,我都是不愿把那些话告诉姑娘你的,姑娘你心性淡然,不会理会,奴婢我可没那么好脾气!听了就气的心里堵得慌。”小蝉道。
夏清荷终于舍得放下那半卷经书,笑着站起来,拉着夏清荷坐下,又给她到了杯茶,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又不是头一次听说这话了,无非就是说荷园里有位佛爷,年纪轻轻就守活寡,还长着一张丧气的谁都不愿意多瞧的脸,整个荷园都没半点人气儿。”
“倒也倒也没那么难听”小蝉吃了口茶,看了眼夏清荷。
“这有什么,这么些年了,什么话没听过。”夏清荷拿了把摇扇,坐下来,继续道:“自古以来,在这内宅里,年纪轻轻就常伴青灯古佛的无非就那几种,要么就是一生罪孽太多,要赎罪的,要么就是伤了心冷了心,看破世事的,要么就是厌倦内宅,只求清净度日的,可无论哪一种,既入了佛堂,就免不得遭人闲话,佛家清净,实在没必要为那些世俗的闲话生气伤心。”夏清荷道。
“奴婢知道姑娘早年间如今只求清净度日,可到底也要为嫁出去的茉姐儿想想,正妻嫡母是这个样子,只怕她在婆家也不会好过。”小蝉道。
夏清荷听了,眉心微皱,道:“可是茉姐儿最近有事?”
小蝉躲躲闪闪不敢看夏清荷,也不说话。
“我受些委屈不要紧,只要我的茉姐儿过的好就行。”夏清荷道。
“姑娘你心思清明,怎么看不明白这层,娘家不合,遭人耻笑那姑娘在婆家,岂不是也抬不起头来”小蝉越说声音越小。
只有提到茉姐儿时,夏清荷的脸上才会揪心。
小蝉深知这一点,继续道:“还有,前些日子,姑娘打发我去给萱姐儿送些吃食衣衫,我本来还是悄悄的给襄妈妈送去,谁知道不知道怎么就让红燕知道了,过些日子我再去看小萱姐儿,满身满脸的泥,瘦的可怜,我给块糕饼,怯怯的都不敢接,就连襄妈妈也说不让送东西,但凡送几次东西过去,她们的日子都要难过好一阵,说到底,她到底是这苏宅里的四姑娘,老爷的亲生女儿,我就不信,那妖精那样待她,老爷能看不出来。”
“他不是看不出来,也不是不知道,更不是装傻充愣,只是自私凉薄,没那么在意和宠爱罢了,只是这样,林姑娘泉下有知,想必也不能安心投胎了,罢了,让我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她俩了。”
“姑娘的意思是?”
“我原以为,只要茉姐儿好好的,不为人欺负,她能好好待萱姐儿也就罢了,如今看来,也是不得不行此路了,最后一次,为了我的两个女儿罢。”夏清荷合起来那半卷经书道。
“中秋近在眼前,前些日子听说今年宫中夭折了许多皇子,圣上正要趁着中秋去拜月祈福,祈求团圆,除了得宠些的妃子,还有一些圣眷正隆的臣子和家眷要随行,想必老爷也在其中。”小蝉道。
“这种场合,都是嫡妻随行的,我便去吧。”夏清荷道。
“只是二奶奶那边…”
菊园内。
凤素瑶正打发红燕取了新打的黄澄澄的赤金五凤挂珠钗,和炸得黄澄澄的一对儿锤云团花金手镯。
“奶奶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瞧中了这头面首饰,又贵气又好看,今年的拜月祈福啊,在众位官家命妇里,我看奶奶是头一份的了。”红燕奉承道。
“小蹄子嘴抹了蜜了,甜的跟什么似的,对了,梅园那个怎么样了”凤素瑶问道。
“梅园那个毕竟是新人,老爷这一月…基本都在梅园里,把她宠的什么似的,我看到是老爷真爱她了,奶奶要不…其实奶奶没必要这个时候跟她置气,论样貌品性,她能比得过三奶奶?最后还不是”
“少说点话,多做点事,我跟她置什么气,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心只以为得了个知心郎君,只想着谈情说爱,只要这管家权一直在我手里,老爷信我,比什么都要紧,什么情啊爱的,那都是假的,只有这真金白银才是真的。”凤素瑶道。
“那是自然的,荷园那位佛爷,听说前些日子被小厮骂了也当没事人的,实打实的不中用,梅园那个是个只知道情啊爱的小丫头,这苏宅啊,尽是奶奶的了。”红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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