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这件事定下来似乎比两人想象的更容易。沈奶奶亲自来了一趟贝家，偶然提起裴时夏今年保送京大，贝正钦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让贝萤好好学学哥哥，沈奶奶就说，“这简单啊，时夏整个暑假都要留在嘉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辅导小萤功课。”
既让自己女儿得到了名校学生辅导，又不用给钱，贝正钦当然乐意。
第二天，贝萤早早起来就乘船去了沈家的别墅。
到了的时候，裴时夏正坐在餐厅吃早饭，见着她也没说话，只扬扬下巴示意她等一下。贝萤第一次补习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将自己书包放在腿上，乖乖坐在一旁等他吃完饭。
裴时夏专心致志剥完一个鸡蛋，转头看见贝萤尖尖的下巴，他将鸡蛋放进旁边一个干净的盘子里，然后用手背推了过去，“吃了。”
贝萤看着自己面前莫名其妙出现的鸡蛋，疑惑地转头看向裴时夏。
裴时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而是重新拿了一个鸡蛋出来在桌子上磕了磕，又轻按着滚了一圈，鸡蛋壳就成了蛛网状，轻轻一撕就下来一整片鸡蛋壳。
正要将鸡蛋送进口中，余光就瞥见旁边的小姑娘似乎在看他。
“怎么了？”
他挑眉。
“哥哥，我不是来补习的么？”
贝萤眨眨眼睛。
“嗯。”裴时夏口中有鸡蛋，鼻间模模糊糊应了一声。
“那为什么给我鸡蛋？”
贝萤指尖点了点那白色的瓷盘。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说你不吃鸡蛋，上回我听见奶奶说你喜欢吃水煮蛋。”
裴时夏慢条斯理地吃完后将桌子上的蛋壳收拾到垃圾桶里，又俯身准备将盘子拣到厨房，轮到贝萤身前那个装着鸡蛋的盘子时，屈起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他背着光，精致的脸陷在浅浅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看着还是有几分唬人。
贝萤连忙抓起鸡蛋大大咬了一口，两颊塞得鼓鼓的，配上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简直和小窝里悄悄屯粮的仓鼠一模一样。
裴时夏被她逗笑。
从厨房出来时，又拿了一杯温好的牛奶递给她。
蛋黄有点噎，贝萤只能接过，小声道谢，“谢谢哥哥。”
沈奶奶把二楼的一个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们在那里补习，大片的落地窗，一看出去就能瞧见大片的果园，还有不远处那条绿色的河流。坠在地上的窗帘也是纯白的薄纱，整个屋子都是明亮的。
挨着窗子的右边放着一个长长的书桌，上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右侧放着一本英文小说，贝萤趁裴时夏不注意，偷偷看了看，单词她认识不少，可惜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看过么？”
裴时夏从旁边又拖过来一个椅子，瞥见贝萤的动作，问道。
贝萤咬着唇摇摇头。
裴时夏也没再问，坐下之后将那本英文小说拨到一旁，然后朝贝萤伸出手。
贝萤抱着自己的书包愣愣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瞬，又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小脸上尽是困惑。
裴时夏好笑地指指她抱得紧紧的书包，“昨天让你带过来的卷子呢？”
贝萤“哦”一声，连忙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昨天裴时夏交代要带过来的东西，是她上学期考试的各科试卷。
各色的小夹子将各科的试卷分开，厚厚的一叠
她将试卷递给裴时夏后就紧张地在他身旁站着。
裴时夏每翻动一下试卷，她的心就紧一下，若是碰上裴时夏皱眉，她就更提心吊胆了，悄悄伸出脖子去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进来，将白色的窗纱拂起来，轻轻擦过她的手臂，泛起一阵阵痒意，贝萤挠了挠，然后从书包里悄悄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推过去，试图将它压住。
“贝萤。”
裴时夏翻完试卷，指尖揉了揉眉间，喊她的名字。
贝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哥哥有些严肃，像极了她开小差班主任点她名字的时候。
她连忙站直了身子，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生怕他觉得自己刚刚是在玩窗帘，“哥哥。”
裴时夏将她的试卷整理好还给她，然后朝她扬扬下巴，“坐吧。”
他这样子更像老师了，就是比她的那些老师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贝萤脑子里突然冒出想拍马屁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压下去，她就听见她狗腿的声音，“哥哥，你真好看。”
可裴时夏完全不买账，冷着脸看她，平日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就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贝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间屋子里，裴时夏不是她的哥哥，而是她的老师了，她战战兢兢地在他身边的凳子坐下。
“贝萤，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么？”
裴时夏问她。
贝萤瞟了瞟放在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叠试卷，轻声开口，“知道，我偏科严重。”
她的数学经常满分，语文除了作文也还算是优秀，可英语常常不及格，其他学科都还不错。
“那我们来制定一个课程表，你每天八点准时到这里，上午两节英语课，两节语文课，中午一个小时的午休，下午起床之后再听半个小时的英语作文来磨耳朵。下午我给你几张试卷做了，看看你的数学和其他学科学到哪个程度，到时候是继续往前学还是巩固都看你的成绩……”
裴时夏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给她画了一张课程表。
贝萤发现，他用笔行云流水，那线条从头到尾都没有歪出一点，他的字也和他的人一样，看着隽秀温和，可不经意透露出的笔锋又十分傲慢嚣张，对此她十分惊奇。
“好了，开始吧。”
裴时夏没有注意到她眼睛里的惊奇，而是起身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颗图钉，“啪”的一声就将那简陋又规整的课程表贴在了雪白的墙上。
贝萤：？
这么快？
裴时夏没有给她留出适应的时间，而是立马让她拿出了英语课本。
“你给我把这一段读出来，然后翻译。”
他发现贝萤能在英语试卷上得分的点完全都是靠硬背下来的，不谈那惨不忍睹的听力了，就说阅读理解，她能得分的点都是一些固定的句子。
贝萤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滞涩的音节，听起来有些奇怪，和老师放的听力里完全不一样，她脸颊顿时通红，也读不出来了。
这里的家长很少有让自己孩子从小接触英语的意识，而且嘉陵镇的学校让孩子正式开始接受英语教育基本已经是上小学了。
更不论来小镇里的老师基本不是什么名校毕业，说英语都带着口音，这些孩子之前都是一张白纸，所以口音基本都会被老师带歪。
他们只会注重考试成绩，因此，嘉陵镇的孩子基本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只知道背单词和语法，这也是为什么贝萤只能靠硬背得分的原因。
裴时夏只听见她这一个音节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看着几乎要将脑袋埋进胸膛里的贝萤，突然意识到给贝萤补习知识容易，可她这不自信的毛病可不好改。
不过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拿过贝萤手中的书，然后敲敲桌面。
贝萤迟疑着抬起头看他，一双眼睛都沾上了湿意。
裴时夏叹口气，从旁边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温声道，“贝萤，眼泪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除了真正在乎你的人，没有谁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心软。”
贝萤听见他的话一愣。
突然想起每回她一掉眼泪，爸妈就会气得呵斥她，“哭哭哭，就知道哭！”
而贝盛然一哭，爸妈就会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去哄他。
爸妈不在乎她，他们在乎的是贝盛然。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贝萤的心还是疼得一抽一抽，难受得她喘不过气，只能微微张嘴缓解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裴时夏，“对……对不起，哥……哥哥。”
越是不想哭，可眼泪就越不听话，只能抽抽噎噎地向裴时夏道歉。
裴时夏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贝萤，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妈妈刚刚去世，爸爸就迫不及待地将女友带回了家。
小小的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抱着膝盖坐在门边，听着外面爸爸和那个阿姨说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妈妈走了，爸爸也不爱自己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姑娘压抑的啜泣让他回神。
抬手想要摸摸贝萤的头发，又迟疑了一瞬。
可她哭得一团糟，连眉毛周围都泛着红色，豆大的泪珠砸在她浅色的连衣裙上，洇成一团深色。
裴时夏终于缓缓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她的头发软软的，就像她的性格一样，裴时夏轻轻揉了揉，柔声道，“贝萤，这不是你的错啊……”
沈奶奶从楼下上来叫他们吃饭的时候，贝萤正在裴时夏的监督下读英语课文，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总算能出声了。
“小萤，小夏，吃饭了。”
沈奶奶敲敲门，然后推开门伸进来一个脑袋，笑眯眯地喊他们。
贝萤听见沈奶奶的声音，读得更磕磕绊绊了，耳尖都泛起了红色，眼神时不时往沈奶奶那边瞟一瞟。
裴时夏看了一眼她。
“哎哟，还在读书呐，那我下去等你们。”
沈奶奶自然也察觉了贝萤的不自在。
“奶奶，你过来。”
裴时夏突然阻止了沈奶奶要关上门的动作，站起身，示意她坐过来。
贝萤惊讶地顿住了，然后求饶般看向裴时夏，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祈求。
可裴时夏用手中卷着的纸筒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还想不想改变了？”
贝萤嘟着嘴妥协了。
沈奶奶眼神在两人之间巡视了一圈，她怎么觉得，这两个小孩变得亲近些了？
“奶奶，快过来。”
裴时夏催她。
沈奶奶摁住自己的好奇，连忙走过去坐在贝萤的对面。
贝萤朝沈奶奶抿出一个羞涩的笑，然后看了一眼裴时夏，见他看着自己朝书本挑了挑眉，悄悄呼了一口气，然后认认真真读起课文来。
虽然有些紧张，可一抬头就能看见沈奶奶慈祥的笑容，有时候两人的眼神不小心对上，沈奶奶就会朝她赞许地点点头。贝萤越来越放松，从一开始只埋着脑袋涩涩地读，到后来脸上渐渐带了笑容，时不时抬头与沈奶奶对视一瞬。
等最后一个单词从她嘴里跑出来，贝萤也松了一口气。
她握着书本，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裴时夏。
“不错。”
一直板着脸的裴时夏终于放缓了神色，朝她点点头。
沈奶奶看着贝萤得了自己孙子的夸奖，兴奋得脸颊红红，忍不住慈爱地摸了摸她软软的脸颊，“收拾好快下来。”
贝萤点点头，然后将自己放在桌上的试卷和书整理整齐，这才和等在一边的裴时夏一起下去。
裴爷爷今天做了莲藕排骨汤，贝萤从二楼的房间出来就闻到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味，肚子就悄悄咕咕地叫了起来，贝萤立马抬手捂住肚子，然后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旁边的裴时夏，见他脸色淡淡的似乎没听见，正要松口气，就听他故作疑惑，“打雷啦？”
“唰”的一下，贝萤莹白的脸颊顿时如同被火燎了一般，又红又烫。
她气恼地瞪了一眼裴时夏，“哥哥！”
裴时夏看着她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猫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点歉意也没有。
贝萤生气了，留下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饭桌上，沈奶奶察觉出不对味儿，刚刚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这么一会儿贝萤就埋着脑袋吃饭，也不说话啦？
她瞪了一眼斜对面的孙子，可那小子捏着瓷勺喝汤，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
“咳咳……”
沈奶奶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呛着了？”
裴爷爷急急忙忙丢下筷子，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问道。
贝萤也抬头看她，轻声问道，“沈奶奶，您没事吧？”
……
沈奶奶被两双担心的眼睛看着，只能又咳了两声，“没事儿，这会儿好了。”
裴爷爷和贝萤都放心下来。
人被呛着怎么可能咳出来是那种声音，裴时夏一听就知道她是骗人的，他夹了一块藕放进嘴里，瞥见旁边小口喝汤的贝萤，小朋友太好骗了啊。
当然，他爷爷那把年纪也被骗，是被爱情蒙住了双眼。
裴时夏在心里暗暗吐槽，可他奶奶的眼神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上，让他难以忽略，只能认命般抬起头看过去。
哦，奶奶让他给贝萤夹菜。
裴时夏用公筷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排骨放进贝萤面前的盘子里，可她垂着脑袋喝汤似乎没有发现。
“吃吧。”
裴时夏说道。
贝萤假装没听见，刚刚哥哥嘲笑她，这会儿不想理他。
“小朋友，吃肉啦。”
裴时夏学着幼儿园老师夸张的声音。
贝萤忍俊不禁，将那块排骨放进自己的碗里，“谢谢哥哥。”
“嗯。”裴时夏已经吃好了，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给她夹菜，心里暗暗感叹养小朋友太麻烦了。
见证了全程的沈奶奶：……
还以为两个孩子闹别扭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和好了。
得，她白操心了。
吃了午饭有一个小时的午睡时间，沈奶奶将书房旁边那个屋子收拾出来让贝萤住，里面的被子都是刚刚晒过的，闻着都是一股暖洋洋的太阳味道。
贝萤帮裴爷爷洗了碗之后就准备上楼休息了。
路过裴时夏的房间时，见门开了一条小缝，她偷偷往里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正准备离开，就听一阵舒缓的小提琴声从里面传出来，从前都是在电视里听过，这还是贝萤第一次亲耳听见。
一时间沉迷在原地。
她似乎看见了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站在她面前，身后是漂浮的白色轻纱，乌黑细碎的头发被风扬起，自由又散漫。
“小呆子，做什么呢？”
白衬衣少年突然开了口。
贝萤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似乎看见了，而是裴时夏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了她面前。
被人抓住偷听，贝萤尴尬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说着，就跑了。
浅蓝色的裙角在空中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贝萤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隔壁令人心安的小提琴声，眼皮渐重，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裴时夏真的是她哥哥就好了。
下午闹钟叮铃铃响起来时，贝萤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急急忙忙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脸上还挂着水珠就小跑进书房。
“哥哥？”看着坐在窗边的裴时夏，贝萤惊讶，“你没休息啊？”
裴时夏从一旁拿过一片叶形的书签夹在刚刚看过的地方，然后合上书站起来，“没有。”
贝萤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走过去，“那我以后也不睡午觉了。”
裴时夏将书放好，闻言回过身逗她，“小朋友睡眠要足才能长高。”
“……”
她不想让哥哥等，可也好想长高哦。
贝萤有些纠结。
裴时夏看着她两条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觉得有趣得很，中午嫌麻烦的那点心思又消失不见了。
“过来，考试了。”
他故作冷淡，靠坐在木椅上用指尖点点早就放在桌上的试卷。
贝萤瞧见那几张试卷这才想起，裴时夏上午制定的课程表。
在他身旁坐下，贝萤拿起笔纠结了一瞬，然后试探着开口，“哥哥，你不是说中午起来先听英语磨耳朵么？”
裴时夏转笔的动作一顿。
糟了，好像忘了。
可自己现在是个老师，不能表露出来。于是，他用笔头敲敲桌面故作淡定，“先做试卷。”
“哦。”
贝萤点头。
今天只需要考数学和物理。
贝萤做完之后，裴时夏就递给她两只蓝牙耳机，“贝萤同学，老师要检查你的考试成果了。你现在就来听英语听力。”
贝萤忍不住笑。
裴时夏听见她的笑声，指了指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等我改完卷子，希望你就把这篇文章完整地听写下来。”
贝萤笑不出来了。
她不再耽搁时间，立马戴上耳机，正襟危坐地拿着笔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窗外的太阳灼热，树叶都蔫哒哒的挂在枝头，贝萤偶尔望过去，似乎看见了腾空而起的热气。
而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周围的凉气甚至都让她寒毛竖起，或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贝萤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她已经用纸巾严丝密合地捂住口鼻，可在安静的屋子里还是格外的响亮。
中午裴时夏的调侃让她有了心理阴影，悄悄看过去，可这会儿裴时夏正仔细看着她的试卷，并没有注意她。
贝萤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
“写好了？”
裴时夏瞥见她的小动作，问道。
“没，没有。”
贝萤有些心虚。
也不再胡思乱想，一遍又一遍听着耳机里的女声。
裴时夏改完她的试卷，侧头看见小姑娘纤长的睫毛，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其妙升出老父亲一般的欣慰，贝萤的理科不错，明天就可以让她继续高中的教材了。
可眼神不经意落在小本上，发现上面居然没一个完整的句子，他那点欣慰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短短的一篇文章，贝萤足足听了得有二三十遍才勉强写下来，她惴惴看着裴时夏，以为自己会挨骂了，谁知他说，“出去玩儿吧。”
贝萤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话，心里难过极了，哥哥是不是嫌她太笨了，不想再教她了？
“怎么了？”
裴时夏收拾好东西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问她。
“哥哥，你是不是嫌我太笨了？”
贝萤小心翼翼问他。
裴时夏顿时哭笑不得，“已经四点多了，今天差不多了。”
咦？
是这样么？
贝萤刚刚渐渐流淌出来的难过顿时凝固。
可刚刚自己又问出那么尴尬的问题，贝萤就假装收拾着整整齐齐的书桌，想等裴时夏先走。
“元宝！”
沈奶奶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
贝萤忍不住去看，就见沈奶奶和裴爷爷追着一只蓬松的哈士奇跑，前面的元宝吐着舌头满院子撒欢儿，左躲右藏，就是不让沈奶奶他们抓到。
沈奶奶撑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抬头望见站在窗边的两个小孩，连忙招手，“小夏，小萤快下来帮奶奶。”
贝萤哦哦地应了两声，噔噔噔地跑下楼。
既让自己女儿得到了名校学生辅导，又不用给钱，贝正钦当然乐意。
第二天，贝萤早早起来就乘船去了沈家的别墅。
到了的时候，裴时夏正坐在餐厅吃早饭，见着她也没说话，只扬扬下巴示意她等一下。贝萤第一次补习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将自己书包放在腿上，乖乖坐在一旁等他吃完饭。
裴时夏专心致志剥完一个鸡蛋，转头看见贝萤尖尖的下巴，他将鸡蛋放进旁边一个干净的盘子里，然后用手背推了过去，“吃了。”
贝萤看着自己面前莫名其妙出现的鸡蛋，疑惑地转头看向裴时夏。
裴时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而是重新拿了一个鸡蛋出来在桌子上磕了磕，又轻按着滚了一圈，鸡蛋壳就成了蛛网状，轻轻一撕就下来一整片鸡蛋壳。
正要将鸡蛋送进口中，余光就瞥见旁边的小姑娘似乎在看他。
“怎么了？”
他挑眉。
“哥哥，我不是来补习的么？”
贝萤眨眨眼睛。
“嗯。”裴时夏口中有鸡蛋，鼻间模模糊糊应了一声。
“那为什么给我鸡蛋？”
贝萤指尖点了点那白色的瓷盘。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说你不吃鸡蛋，上回我听见奶奶说你喜欢吃水煮蛋。”
裴时夏慢条斯理地吃完后将桌子上的蛋壳收拾到垃圾桶里，又俯身准备将盘子拣到厨房，轮到贝萤身前那个装着鸡蛋的盘子时，屈起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他背着光，精致的脸陷在浅浅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看着还是有几分唬人。
贝萤连忙抓起鸡蛋大大咬了一口，两颊塞得鼓鼓的，配上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简直和小窝里悄悄屯粮的仓鼠一模一样。
裴时夏被她逗笑。
从厨房出来时，又拿了一杯温好的牛奶递给她。
蛋黄有点噎，贝萤只能接过，小声道谢，“谢谢哥哥。”
沈奶奶把二楼的一个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们在那里补习，大片的落地窗，一看出去就能瞧见大片的果园，还有不远处那条绿色的河流。坠在地上的窗帘也是纯白的薄纱，整个屋子都是明亮的。
挨着窗子的右边放着一个长长的书桌，上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右侧放着一本英文小说，贝萤趁裴时夏不注意，偷偷看了看，单词她认识不少，可惜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看过么？”
裴时夏从旁边又拖过来一个椅子，瞥见贝萤的动作，问道。
贝萤咬着唇摇摇头。
裴时夏也没再问，坐下之后将那本英文小说拨到一旁，然后朝贝萤伸出手。
贝萤抱着自己的书包愣愣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瞬，又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小脸上尽是困惑。
裴时夏好笑地指指她抱得紧紧的书包，“昨天让你带过来的卷子呢？”
贝萤“哦”一声，连忙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昨天裴时夏交代要带过来的东西，是她上学期考试的各科试卷。
各色的小夹子将各科的试卷分开，厚厚的一叠
她将试卷递给裴时夏后就紧张地在他身旁站着。
裴时夏每翻动一下试卷，她的心就紧一下，若是碰上裴时夏皱眉，她就更提心吊胆了，悄悄伸出脖子去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进来，将白色的窗纱拂起来，轻轻擦过她的手臂，泛起一阵阵痒意，贝萤挠了挠，然后从书包里悄悄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推过去，试图将它压住。
“贝萤。”
裴时夏翻完试卷，指尖揉了揉眉间，喊她的名字。
贝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哥哥有些严肃，像极了她开小差班主任点她名字的时候。
她连忙站直了身子，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生怕他觉得自己刚刚是在玩窗帘，“哥哥。”
裴时夏将她的试卷整理好还给她，然后朝她扬扬下巴，“坐吧。”
他这样子更像老师了，就是比她的那些老师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贝萤脑子里突然冒出想拍马屁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压下去，她就听见她狗腿的声音，“哥哥，你真好看。”
可裴时夏完全不买账，冷着脸看她，平日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就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贝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间屋子里，裴时夏不是她的哥哥，而是她的老师了，她战战兢兢地在他身边的凳子坐下。
“贝萤，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么？”
裴时夏问她。
贝萤瞟了瞟放在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叠试卷，轻声开口，“知道，我偏科严重。”
她的数学经常满分，语文除了作文也还算是优秀，可英语常常不及格，其他学科都还不错。
“那我们来制定一个课程表，你每天八点准时到这里，上午两节英语课，两节语文课，中午一个小时的午休，下午起床之后再听半个小时的英语作文来磨耳朵。下午我给你几张试卷做了，看看你的数学和其他学科学到哪个程度，到时候是继续往前学还是巩固都看你的成绩……”
裴时夏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给她画了一张课程表。
贝萤发现，他用笔行云流水，那线条从头到尾都没有歪出一点，他的字也和他的人一样，看着隽秀温和，可不经意透露出的笔锋又十分傲慢嚣张，对此她十分惊奇。
“好了，开始吧。”
裴时夏没有注意到她眼睛里的惊奇，而是起身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颗图钉，“啪”的一声就将那简陋又规整的课程表贴在了雪白的墙上。
贝萤：？
这么快？
裴时夏没有给她留出适应的时间，而是立马让她拿出了英语课本。
“你给我把这一段读出来，然后翻译。”
他发现贝萤能在英语试卷上得分的点完全都是靠硬背下来的，不谈那惨不忍睹的听力了，就说阅读理解，她能得分的点都是一些固定的句子。
贝萤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滞涩的音节，听起来有些奇怪，和老师放的听力里完全不一样，她脸颊顿时通红，也读不出来了。
这里的家长很少有让自己孩子从小接触英语的意识，而且嘉陵镇的学校让孩子正式开始接受英语教育基本已经是上小学了。
更不论来小镇里的老师基本不是什么名校毕业，说英语都带着口音，这些孩子之前都是一张白纸，所以口音基本都会被老师带歪。
他们只会注重考试成绩，因此，嘉陵镇的孩子基本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只知道背单词和语法，这也是为什么贝萤只能靠硬背得分的原因。
裴时夏只听见她这一个音节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看着几乎要将脑袋埋进胸膛里的贝萤，突然意识到给贝萤补习知识容易，可她这不自信的毛病可不好改。
不过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拿过贝萤手中的书，然后敲敲桌面。
贝萤迟疑着抬起头看他，一双眼睛都沾上了湿意。
裴时夏叹口气，从旁边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温声道，“贝萤，眼泪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除了真正在乎你的人，没有谁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心软。”
贝萤听见他的话一愣。
突然想起每回她一掉眼泪，爸妈就会气得呵斥她，“哭哭哭，就知道哭！”
而贝盛然一哭，爸妈就会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去哄他。
爸妈不在乎她，他们在乎的是贝盛然。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贝萤的心还是疼得一抽一抽，难受得她喘不过气，只能微微张嘴缓解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裴时夏，“对……对不起，哥……哥哥。”
越是不想哭，可眼泪就越不听话，只能抽抽噎噎地向裴时夏道歉。
裴时夏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贝萤，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妈妈刚刚去世，爸爸就迫不及待地将女友带回了家。
小小的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抱着膝盖坐在门边，听着外面爸爸和那个阿姨说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妈妈走了，爸爸也不爱自己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姑娘压抑的啜泣让他回神。
抬手想要摸摸贝萤的头发，又迟疑了一瞬。
可她哭得一团糟，连眉毛周围都泛着红色，豆大的泪珠砸在她浅色的连衣裙上，洇成一团深色。
裴时夏终于缓缓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她的头发软软的，就像她的性格一样，裴时夏轻轻揉了揉，柔声道，“贝萤，这不是你的错啊……”
沈奶奶从楼下上来叫他们吃饭的时候，贝萤正在裴时夏的监督下读英语课文，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总算能出声了。
“小萤，小夏，吃饭了。”
沈奶奶敲敲门，然后推开门伸进来一个脑袋，笑眯眯地喊他们。
贝萤听见沈奶奶的声音，读得更磕磕绊绊了，耳尖都泛起了红色，眼神时不时往沈奶奶那边瞟一瞟。
裴时夏看了一眼她。
“哎哟，还在读书呐，那我下去等你们。”
沈奶奶自然也察觉了贝萤的不自在。
“奶奶，你过来。”
裴时夏突然阻止了沈奶奶要关上门的动作，站起身，示意她坐过来。
贝萤惊讶地顿住了，然后求饶般看向裴时夏，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祈求。
可裴时夏用手中卷着的纸筒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还想不想改变了？”
贝萤嘟着嘴妥协了。
沈奶奶眼神在两人之间巡视了一圈，她怎么觉得，这两个小孩变得亲近些了？
“奶奶，快过来。”
裴时夏催她。
沈奶奶摁住自己的好奇，连忙走过去坐在贝萤的对面。
贝萤朝沈奶奶抿出一个羞涩的笑，然后看了一眼裴时夏，见他看着自己朝书本挑了挑眉，悄悄呼了一口气，然后认认真真读起课文来。
虽然有些紧张，可一抬头就能看见沈奶奶慈祥的笑容，有时候两人的眼神不小心对上，沈奶奶就会朝她赞许地点点头。贝萤越来越放松，从一开始只埋着脑袋涩涩地读，到后来脸上渐渐带了笑容，时不时抬头与沈奶奶对视一瞬。
等最后一个单词从她嘴里跑出来，贝萤也松了一口气。
她握着书本，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裴时夏。
“不错。”
一直板着脸的裴时夏终于放缓了神色，朝她点点头。
沈奶奶看着贝萤得了自己孙子的夸奖，兴奋得脸颊红红，忍不住慈爱地摸了摸她软软的脸颊，“收拾好快下来。”
贝萤点点头，然后将自己放在桌上的试卷和书整理整齐，这才和等在一边的裴时夏一起下去。
裴爷爷今天做了莲藕排骨汤，贝萤从二楼的房间出来就闻到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味，肚子就悄悄咕咕地叫了起来，贝萤立马抬手捂住肚子，然后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旁边的裴时夏，见他脸色淡淡的似乎没听见，正要松口气，就听他故作疑惑，“打雷啦？”
“唰”的一下，贝萤莹白的脸颊顿时如同被火燎了一般，又红又烫。
她气恼地瞪了一眼裴时夏，“哥哥！”
裴时夏看着她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猫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点歉意也没有。
贝萤生气了，留下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饭桌上，沈奶奶察觉出不对味儿，刚刚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这么一会儿贝萤就埋着脑袋吃饭，也不说话啦？
她瞪了一眼斜对面的孙子，可那小子捏着瓷勺喝汤，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
“咳咳……”
沈奶奶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呛着了？”
裴爷爷急急忙忙丢下筷子，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问道。
贝萤也抬头看她，轻声问道，“沈奶奶，您没事吧？”
……
沈奶奶被两双担心的眼睛看着，只能又咳了两声，“没事儿，这会儿好了。”
裴爷爷和贝萤都放心下来。
人被呛着怎么可能咳出来是那种声音，裴时夏一听就知道她是骗人的，他夹了一块藕放进嘴里，瞥见旁边小口喝汤的贝萤，小朋友太好骗了啊。
当然，他爷爷那把年纪也被骗，是被爱情蒙住了双眼。
裴时夏在心里暗暗吐槽，可他奶奶的眼神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上，让他难以忽略，只能认命般抬起头看过去。
哦，奶奶让他给贝萤夹菜。
裴时夏用公筷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排骨放进贝萤面前的盘子里，可她垂着脑袋喝汤似乎没有发现。
“吃吧。”
裴时夏说道。
贝萤假装没听见，刚刚哥哥嘲笑她，这会儿不想理他。
“小朋友，吃肉啦。”
裴时夏学着幼儿园老师夸张的声音。
贝萤忍俊不禁，将那块排骨放进自己的碗里，“谢谢哥哥。”
“嗯。”裴时夏已经吃好了，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给她夹菜，心里暗暗感叹养小朋友太麻烦了。
见证了全程的沈奶奶：……
还以为两个孩子闹别扭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和好了。
得，她白操心了。
吃了午饭有一个小时的午睡时间，沈奶奶将书房旁边那个屋子收拾出来让贝萤住，里面的被子都是刚刚晒过的，闻着都是一股暖洋洋的太阳味道。
贝萤帮裴爷爷洗了碗之后就准备上楼休息了。
路过裴时夏的房间时，见门开了一条小缝，她偷偷往里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正准备离开，就听一阵舒缓的小提琴声从里面传出来，从前都是在电视里听过，这还是贝萤第一次亲耳听见。
一时间沉迷在原地。
她似乎看见了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站在她面前，身后是漂浮的白色轻纱，乌黑细碎的头发被风扬起，自由又散漫。
“小呆子，做什么呢？”
白衬衣少年突然开了口。
贝萤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似乎看见了，而是裴时夏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了她面前。
被人抓住偷听，贝萤尴尬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说着，就跑了。
浅蓝色的裙角在空中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贝萤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隔壁令人心安的小提琴声，眼皮渐重，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裴时夏真的是她哥哥就好了。
下午闹钟叮铃铃响起来时，贝萤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急急忙忙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脸上还挂着水珠就小跑进书房。
“哥哥？”看着坐在窗边的裴时夏，贝萤惊讶，“你没休息啊？”
裴时夏从一旁拿过一片叶形的书签夹在刚刚看过的地方，然后合上书站起来，“没有。”
贝萤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走过去，“那我以后也不睡午觉了。”
裴时夏将书放好，闻言回过身逗她，“小朋友睡眠要足才能长高。”
“……”
她不想让哥哥等，可也好想长高哦。
贝萤有些纠结。
裴时夏看着她两条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觉得有趣得很，中午嫌麻烦的那点心思又消失不见了。
“过来，考试了。”
他故作冷淡，靠坐在木椅上用指尖点点早就放在桌上的试卷。
贝萤瞧见那几张试卷这才想起，裴时夏上午制定的课程表。
在他身旁坐下，贝萤拿起笔纠结了一瞬，然后试探着开口，“哥哥，你不是说中午起来先听英语磨耳朵么？”
裴时夏转笔的动作一顿。
糟了，好像忘了。
可自己现在是个老师，不能表露出来。于是，他用笔头敲敲桌面故作淡定，“先做试卷。”
“哦。”
贝萤点头。
今天只需要考数学和物理。
贝萤做完之后，裴时夏就递给她两只蓝牙耳机，“贝萤同学，老师要检查你的考试成果了。你现在就来听英语听力。”
贝萤忍不住笑。
裴时夏听见她的笑声，指了指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等我改完卷子，希望你就把这篇文章完整地听写下来。”
贝萤笑不出来了。
她不再耽搁时间，立马戴上耳机，正襟危坐地拿着笔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窗外的太阳灼热，树叶都蔫哒哒的挂在枝头，贝萤偶尔望过去，似乎看见了腾空而起的热气。
而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周围的凉气甚至都让她寒毛竖起，或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贝萤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她已经用纸巾严丝密合地捂住口鼻，可在安静的屋子里还是格外的响亮。
中午裴时夏的调侃让她有了心理阴影，悄悄看过去，可这会儿裴时夏正仔细看着她的试卷，并没有注意她。
贝萤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
“写好了？”
裴时夏瞥见她的小动作，问道。
“没，没有。”
贝萤有些心虚。
也不再胡思乱想，一遍又一遍听着耳机里的女声。
裴时夏改完她的试卷，侧头看见小姑娘纤长的睫毛，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其妙升出老父亲一般的欣慰，贝萤的理科不错，明天就可以让她继续高中的教材了。
可眼神不经意落在小本上，发现上面居然没一个完整的句子，他那点欣慰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短短的一篇文章，贝萤足足听了得有二三十遍才勉强写下来，她惴惴看着裴时夏，以为自己会挨骂了，谁知他说，“出去玩儿吧。”
贝萤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话，心里难过极了，哥哥是不是嫌她太笨了，不想再教她了？
“怎么了？”
裴时夏收拾好东西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问她。
“哥哥，你是不是嫌我太笨了？”
贝萤小心翼翼问他。
裴时夏顿时哭笑不得，“已经四点多了，今天差不多了。”
咦？
是这样么？
贝萤刚刚渐渐流淌出来的难过顿时凝固。
可刚刚自己又问出那么尴尬的问题，贝萤就假装收拾着整整齐齐的书桌，想等裴时夏先走。
“元宝！”
沈奶奶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
贝萤忍不住去看，就见沈奶奶和裴爷爷追着一只蓬松的哈士奇跑，前面的元宝吐着舌头满院子撒欢儿，左躲右藏，就是不让沈奶奶他们抓到。
沈奶奶撑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抬头望见站在窗边的两个小孩，连忙招手，“小夏，小萤快下来帮奶奶。”
贝萤哦哦地应了两声，噔噔噔地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