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修快步走出休息室, 找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没有犹豫,他按下最近通话的第一个号码。
“嘟--嘟--嘟--”
响了几声,听筒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
“姐, 你现在在哪儿呢?”凌修问。
“在品牌方办公楼的地库里,刚停好车。”沈见舒听出凌修语气中的异样,顿了顿,“小凌,你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这边挺好的,刚卸完妆。”凌修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最终决定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姐, 我觉得这个合同咱们得再考虑考虑。”
沈见舒愣了愣。
半晌后,她不可思议反问:“小凌,你是指拒绝与男士洗面奶的合作?”
“没错。”凌修含糊其辞, “我总觉得心头不大踏实。”
“为什么不踏实?”沈见舒感到莫名其妙,“这个洗面奶虽然不是国民品牌, 但近些年也算小有名气, 不是三无微|商。之前公司市场部就对这个品牌做过背景调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对方给出的酬劳和title也非常合适。小凌,你究竟怎么了?”
凌修一时语塞。
总不能大咧咧跟舒姐说:你信我,我是神兽, 感觉不会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想了想,凌修干脆说了一半的实话, “舒姐, 我这话听上去可能有些玄乎, 但我真的没有撒谎。总觉得跟这个品牌签约之后会有问题。姐, 从小我的预感就很准,请你信我一次。”
沈见舒沉默了。
凌修说的话实在荒谬,可他的语气又实在诚恳。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深知凌修是个善良坦诚的人,绝对不会撒谎。
理智告诉她,不能信这种玄之又玄毫无根据的“预感”。
可情感上却又往“要不信凌修一次?”的深渊滑去。
她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你让我想想。”
“姐,请相信我。”凌修知道不能逼一个普通人相信如此离谱的事情,只能耐着性子道:“这个广告的酬劳我宁愿不要,也不希望公司和我出任何问题。我虽然喜欢钱,但不希望赚有危险的钱。”
沈见舒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凌修拿着电话,回到休息室,迎头撞见急得团团转的常小松。
他一把拉住凌修,“哎哟我的哥,您去哪儿了,害得我一顿好找。”
“刚去给舒姐打了个电话。”
常小松哦了一声,“公司的车子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赶紧去换衣服吧,这都是人家杂志向品牌方借的国际大牌,弄脏了我们可赔不起。”
凌修点点头,往试衣间走去。
他低头拧眉的样子引起常小松的注意。
“哥,你这状态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等我出来再说。”
凌修很快便换好衣服,走出来。
时尚杂志的编辑将衣服取走,这时候休息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常小松将门关上,顺手再一个反锁。
“啥情况啊哥,你可别吓我。”
凌修一向对自家兄弟没什么隐瞒,便把刚才打电话的原委同常小松讲了。
“哥,你属于天降福星那一卦的,你说不能签,那就绝对不能签的呀!”
与沈见舒的不可置信完全不同,常小松对凌修的话深信不疑。
“不行,我得给舒姐打个电话。”
说完他就掏出手机,拨打号码。
几秒后。
“舒姐那边占线,这可咋整?”常小松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不要急。”凌修道,“我总觉得舒姐不会那么快做决定。”
“我现在坐不住啊,心里乱糟糟的。”常小松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停下来,“对了,我来搜一下。”
他打开搜索软件,搜索了男士洗面奶的品牌名。
“确实看上去没问题。”常小松低声嘟囔,“退货率低,用户反馈也还好,没有什么投诉事件发生。”
听到这话,凌修心中一动,打开微博,点进搜索栏,输入洗面奶的关键字。
在铺天盖地的推广测评和好评中,他看到了一条路人在推广广告里的真实评价。
「jasonjason:这个洗面奶我用了过敏脱皮,去找商家,他们什么都不问就给退款了,还说不用退货。啧啧,反正我是不敢用这个牌子了。虽说咱们男人皮糙,也不能乱造啊。」
这条评论获得了好几十个赞,还有几个人在楼中楼表示有完全相同的经历。
“你看这个。”凌修把这条评论指给常小松看。
“果然有问题。”常小松皱起眉头,“只有心里有鬼的商家才会什么都不问就给退款,这个品牌这么多好评都是刷的吧?如果遇到客户过敏就赔偿堵嘴,事儿没闹大。所以猛一看,各项数据都是正常的。”
“这就是最大的隐患。”凌修点头,“我再给舒姐打个电话,把这事儿告诉她。”
正要拨电话,没曾想沈见舒先给他打了过来。
“小凌,幸亏你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刚接通,沈见舒就甩来这么一句。
凌修赶紧问:“姐,什么情况?”
“接到你电话之后,我没急着下车,在车子里呆了几分钟。”沈见舒歉意地笑了笑,“其实当时我不怎么信你的话来着。思考了几分钟,我正准备下车,但这时候公司市场部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暂时不要签合同。”
“市场部查出那个洗面奶品牌有问题了,对吗?”
“嗯。市场部主管告诉我这个品牌营销太夸张,投诉率和退货率比大品牌还低,非常不正常,有暴|雷的可能性,需要再次进行详细评估。”
“姐,我正准备给您说这事儿呢。”凌修把微博上看见的真实反馈念了一遍。
沈见舒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这恐怕不止是营销太夸张的问题,连配方成分都很可疑了。”沈见舒有些后怕,“还好你拦住了我,不然现在恐怕合同都签了。”
凌修长舒一口气,“还好你犹豫了几分钟,还好公司市场部给你打电话。”
最终沈见舒没有与那家男士洗面奶品牌签订合同。
虽然少赚不少钱,凌修心里却很踏实。
该吃吃该睡睡,再也没有做过莫名其妙的梦。
没有了广告拍摄的计划,空出来的几天自然也不能浪费。
沈见舒给凌修安排了几天的课程。
内容主要是表演、形体和音乐。
“还要学音乐?”常小松得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疑惑,“哥又不是歌手,干嘛学这个?”
“技多不压身。”沈见舒道:“演员需要塑造多种多样的角色,万一有歌手,音乐家的角色找到小凌,结果他连点乐器的皮毛都不会,拿什么跟其他人竞争?”
好有道理,常小松竟无言以对。
“姐考虑得很周到。”凌修同意经纪人的安排,“如果我会点乐器,试镜类似的角色一定会有优势的。我一定好好学,至少能做到使用乐器的时候让懂行的观众不出戏。”
沈见舒从不吝惜鼓励,“小凌,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比一般人学得好。”
沈见舒原本以为自己的“激励教育”讲得有些夸张。
但凌修第一次上完乐器课,她就意识到对凌修能力的评估实在太保守。
“小沈,要是小凌有一天不做演员了,你把他让给我。”音乐学院退休的老教授一本正经,“以他的资质,只要稍微练个一年半载,就会是一名出色的音乐人。”
沈见舒惊呆了。
“老师,您开玩笑的吧?”
“我一点也没开玩笑。”老教授抬了抬眼镜,“我教书几十年,带出不少有名的音乐家,但我敢肯定,凌修是其中最有天赋的。他不但音色好,气息足,技巧方面也是一点就通,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类型。他只是缺少系统的训练而已。”
“”沈见舒这回彻底被惊到失语。
“乐器方面也是一样。”老教授道:“吉他、电子琴的入门他都会了。我相信,给他点时间,琵琶古琴也不是难事。”
沈见舒持续被震撼。
明明练乐器最仰仗童子功,很多乐器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是成不了气候的。
凌修到底是哪来的人才??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天降紫薇星?
这一瞬,沈见舒突然产生一种“是不是做演员会耽误凌修,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他去做一名艺术家”的崇高觉悟。
凌修倒是对艺术家紫薇星什么的毫不在意,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工作。
--他甚至都不知道老教授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想要把他送进艺术殿堂。
凌修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回家查看手|机|银|行里余额时候。
最近他第二个商务推广的提|成也到账了,余额见涨,连睡觉都咧着嘴。
排第二位的快乐就是偷偷吃炸串儿喝奶茶的时候。
最近凌修学会了点外卖,常小松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美美点上外卖。
有时候买一杯奶茶凑不齐起送费就干脆买个两杯三杯的,把想喝的口味都喝一遍。
每次喝完奶茶,凌修都会摸着肚子瘫在沙发上感叹。
人间真好,奶茶值得!
可惜欢乐的时光是短暂的,很快就来到要出发去滨山影视基地的日子。
凌修其实没啥行李,但常小松给他买了一堆吃喝日用品和小电器,搞得东西特别多。
“这回是住公寓,东西得配齐。”他一边打包一边叮嘱,“而且不能出去吃高油盐的东西了,得自己做饭。”
“谁做?”
“当然我做啊。”常小松拍拍胸脯,“我厨艺不错的,哥,你信我。一定给你做出又有营养又清淡又好吃的饭菜。”
其他字凌修都没在意,唯有“又好吃”仨字儿闯入他的心海。
“那我就等着你给我做好吃的。”
“必须的啊。”常小松瘪嘴,哼了一声,“你上次在微博吐槽我不让你吃炸串儿,你的粉丝都心疼坏了,让我不要管你管太严,说谁都会想吃点好吃的。瞧瞧你这群妈粉难怪都说慈母多败儿呢。”
凌修笑得一脸灿烂,眼睛弯弯。
“我就说了,我的粉丝最好。所以这就是你要给我做好吃的原动力啊?”
“是呢,我的哥哥大人。”
常小松麻利地收拾东西,突然眼睛一转,停下手头的动作,转头看着凌修。
“对了,哥,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啊神神秘秘的。”
“之前你拒了的那个男士洗面奶品牌最近签了兰渝峰做代言人。”
“这么快?”算算拒绝合作到现在,也就刚过去了三天而已。
“听说给的代言费非常高,高到兰渝峰的经纪人无法拒绝。”常小松做了个数钱的手势,“只要钱到位,推进得自然快,据说这几天就会官宣。”
凌修耸耸肩,有些无奈,“那只能祝他好运了。”
不久前凌修用借来的钱买了飞机票从滨山去云京寻梦。
没想到现在又坐着飞机回到最初的起点。
除了季节更替,滨山镇没有任何改变。
熙熙攘攘的游客,矜矜业业的群演,还有口才极好特别会揽客的店铺老板。
星云娱乐因为时常有艺人在滨山影视城拍戏,直接在镇上长租了一层公寓楼,只要有艺人去拍戏,就会住在公寓里。
这回公司给凌霄安排的是个小两间,正好让凌修跟常小松住。
沈见舒工作繁忙,开机之后就要回云京,就暂住酒店。
放下行李,稍作休息,凌修便被沈见舒带着去了马场。
现在导演制片人都还没到,只有几个演员先来集训。
马场在滨山镇外一片空旷的地方,占地面积大,风景优美。
里头可以培训骑术,也可以寄养马匹,工作人员非常专业。
一般来滨山拍古装的剧组都会安排演员前来培训,哪怕之后拍摄用的是假马,演员至少也得学几个像样的姿势。
凌修到马场的时候正是中午,除了教练,就只有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戴着渔夫帽,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应该也是来学骑马的,此时教练正在向他示范如何上马。
“等他们练完吧。”沈见舒看了看手表,“只剩七八分钟那节课就结束了。”
凌修点头,跟经纪人一起站在旁边观看。
教练示范完毕之后,示意中年男人上马试试。
中年男人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踩上马蹬,骑到了马背上。
“很好。”教练拍手鼓励,“我就说您是可以的嘛。”
中年男人很是开心,哪怕戴着墨镜都能看出他笑得开心。
“下面试试牵绳。”
教练说着,就要把手头的缰绳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忍不住摸了摸黑马油光水滑的脖子,这一下像是戳到了什么开关。
原本乖乖站着的马儿突然嘴巴一咧,鼻子一抽,前蹄抬起,猛然发力。
教练防备不及,被侧身的黑马撞了个四脚朝天。
撞翻了一个人,反倒使得黑马脾气更大,它疯狂扭动着身子,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马背上的中年男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他紧紧攥着缰绳,双腿死死夹着马肚子,整个人都快伏到马的身子上。
黑马更加烦躁,仰头嘶鸣之后向前狂奔。
见此情景,凌修没有一丝犹豫,向前冲去。
沈见舒只看见一道黑影从她身边窜了出去,顿时吓得心脏骤停。
“凌修!”
她大喊一声,“你干什么,你快回来!”
但凌修此时已经跑出去很远,根本顾不上她的叫喊。
沈见舒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一阵瘫软,冷汗冒上额头。
见鬼的,她看到了什么?
凌修这家伙超近路,张开手臂,堵住了马的去路。
那匹发疯的马,眼看就要撞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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