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贺突然起身发言, 在场所有人下意识一怔。
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说两句。”方俊贺又开口，“可以吗？”
“可以。”井鹏程点点头，“想说什么就说吧。”
会场里再度安静下来。
大家都看着方俊贺, 想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凌修发现其他几位试镜的演员都皱起眉头。
尤其是钱一鸣，感觉不满的情绪都要压不住了。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
已经享受了可以“补考”的优待, 难道还要提出更多的要求不成？
“魏导, 井导，我不需要再演一次了。”方俊贺抿抿嘴，突然释然地笑了, “如果这场试镜没有凌修参与，我相当有把握。但刚刚看了凌修的表演, 我心里很清楚，就算再演十次, 我也不可能超过他的。”
说着他对凌修鼓掌道：“输给你, 我心服口服。”
谁都没料到方俊贺站起来是要说这个。
更没料到被誉为“新生代演员中最有潜力”的方俊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不过他依然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方俊贺，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除了凌修, 其他人他都不服。
站在台上的凌修稍微有些尴尬。
方俊贺把他架这么高，根本不知如何回话。
说“谢谢”显得脸太大, 说“过奖”又太虚伪。
最终只能露出笑容来缓解尴尬。
“你能主动放弃加试，证明你脑子清楚, 对自己认知清晰。”井鹏程对方俊贺的喜爱可见一斑，现在都不忘夸奖, “每个人都有弱点，你不擅长应付动物和孩子不代表你就不是个好演员。只是你不适合这部电影而已, 下次有机会, 咱们再合作。”
“谢谢井导。”方俊贺微微欠身, “谢谢各位老师。”
说罢他坐回椅子, 像放下了重担，神情再不见一丝忐忑。
“小凌，你也下来吧。”魏荃笑道，“在上面站久了也累。”
会场里响起轻松的笑声。
凌修感谢魏导的解围，再次鞠躬致谢后下了台。
虽说大家都知道胜负已分，大局已定，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继续走的。
凌修表演完后，井鹏程提出休息五分钟再继续试镜。
其实这时候试镜完毕的人已经可以离开，但凌修跟方俊贺都选择继续坐在场下观看。
反正后面也就只剩三位演员了，看完再离开显得比较礼貌尊重。
休息的时候，场内的凌修收到沈见舒的微信。
「看新闻邓民浩抢救过来了，恢复了意识，但要在icu住几天。蛊术被反噬，这么严重的么？」
凌修快速回复。
「姐，这还算轻的。重的话，人早就凉透了。」
沈见舒很聪明。
「意思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对，不是有高人就是他本身就会这些门道。」
隔了一阵子，对方才回话。
「看来以后得防着点他了。我刚才托人问了一下，他的户口所在地还真是有擅长巫蛊之术的传言。他的奶奶现在还住在家乡。」
凌修给对方吃下定心丸。
「姐，不用担心，这次反噬很严重，邓民浩要是再敢用蛊，会死得很惨。」
沈见舒依旧忧心忡忡。
「以前我以为这一行的竞争基本靠艺人自身的业务水平和经纪人的能力，没想到还要加上玄学咒法。窥一斑可见全豹，这个圈子搞这些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你现在红了，盯上你的人多了，必须得防着点儿。」
凌修正思索着如何回复，那边又发来一条。
「小凌，要不咱们也去请个玄学大师当顾问？这样至少心里有点底，不怕别人来搞事。」
……
凌修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出来。
这怎么行，必须阻止。
「姐，不用了。我不需要那个，真不需要。」
沈见舒明显不解。
「为什么？」
凌修拿着手机，琢磨着该瞎编点什么。
「因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天生运气好，他们都说我是锦鲤男神，百毒不侵，邪魔无法靠近。姐，你信我。」
半晌后，那边发来一大串省略号外加几个字。
「你就是不想花钱！」
凌修忍住笑意，收起手机。
无论如何，暂时是稳住了舒姐。
别以为他不知道，常小松说过，现在请一个所谓的“玄学大师”“居士”，得花不少钱。
有他这只神兽在公司，用得着花这冤枉钱？
想到此处，凌修脑海里浮现出常小松那张笑眯眯的可爱小胖脸。
该说不说，这家伙今天还没联系自己呢。
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凌修又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跟常小松因为有一天时间没聊天，对话框都沉到了下面。
「小松，今天叔叔的情况怎么样，有好些吗？」
知道小松照顾父亲忙，凌修也没指望立即就得到回复，便把手机揣回兜里。
正好五分钟休息时间到了，多功能厅的门被关闭，试镜继续进行。
剩下三位演员的表现大体上跟他们的口碑是差不多的。
姜笙最好，钱一鸣则明显让两位导演都不满意。
井鹏程甚至还板着脸数落了他一堆毛病。
“如果你再不好好琢磨演技争取上进，而是沉溺于低成本偶像剧里，那你一辈子就只能达到这个水平，呆在偶像剧的温床里。”
这句总结陈词说得很严厉，却又一针见血。
江湖传言钱一鸣是个暴脾气，有时候连自己公司的老板都怼。
但此刻他却乖乖站在台上，虚心听着点评。
也许是刚才领教了凌修跟方俊贺的演技，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派，现在的钱一鸣丝毫没有不服气。
“井导，您说得对，我荒废了太久的人生。”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回去我会继续上表演课，戒掉熬夜玩手机的坏习惯。”
“能有这个觉悟也算你今天这趟没白来。”井鹏程语气温和下来，“你下来吧。”
“各位跟婴儿的对手戏都已经完成，跟狗子相处的姿态，刚才我在走廊也看见了。”
待到钱一鸣回到场下，井鹏程再度开口。
“今天的试镜到此结束，大家都辛苦了。至于结果，我们会在三天内通知各位的经纪人，请耐心等待。”
……
试镜的演员们跟两位导演和剧组的工作人员道别，各自离开“梅花厅”。
凌修走在比较后面，被方俊贺叫住。
“那个……”
“怎么了？”凌修见他欲言又止，便主动问，“是有什么事么？”
方俊贺神情局促，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凌修，我想跟你加个微信，可以吗？”
“没有别的意思，我很欣赏你的演技，想跟你交个朋友。”见凌修有点愣神，他急忙补充。
方俊贺的眼中除了真诚，还有一丝崇拜之色。
“可以啊。”
凌修是个喜欢交朋友的小神兽，他拿出手机，爽快道：“你扫我吧。”
交换了联系方式，又随便聊了几句，两人这才一起出门。
凌修刚到走廊，沈见舒和临时助理桃桃就围了上来。
“哥，保温杯给我。”
桃桃拿过杯子，又送上根香蕉，“补充点体力吧。”
“我暂时不饿。”凌修摆摆手。
他看向沈见舒，“姐，让你久等了。”
沈见舒眼神中蕴含期待，但问出的话却很含蓄。
“小凌，你现在感觉如何？”
凌修太了解自己的经纪人，直接作答。
“姐，不要担心，我表现得还不错。”他压低声音，小孩子般得意，“魏导和井导都表扬我了。”
说罢将两位导演点评他的话对着自家经纪人重复了一遍。
沈见舒漂亮的大眼睛嗖一下亮起来。
随后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拍了拍凌修的肩膀。
“辛苦了，就知道你争气。场子越大，你表现越好。”
“不过结果要三天后才公布。”凌修已经深谙娱乐圈之道，迅速恢复平静，“没接到正式通知之前，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进步了。”沈见舒被逗乐，“都知道自己给自己留后路了。你稍等一下，我去跟导演他们说一声再走。”
沈见舒跟导演制片简短告了个别，与凌修桃桃去楼下等公司的车来接他们。
路过供宠物玩耍的草坪的时候，凌修看见那只田园犬大黄正在玩飞盘。
训犬师一次又一次把飞盘扔出去，大黄便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跳高拿到，又一次次送回来。
“这狗子精力真好。”
桃桃见凌修的目光看着狗子，也发表了一下看法。
“田园犬是咱们本土物种，不比品种狗差。”凌修认真道，“尤其这只狗，很聪明。”
大黄虽然还没成精，但智商可以碾压其他同类－－普通狗可看不出他的真身，大黄却一眼认出，不得不说，这狗是有大机缘在的。
“很聪明？”桃桃不大赞同，“可是它眼神看起来不大机灵诶，还随时把舌头放在嘴巴外面，看上去很憨啊。”
她的声音很大，被正在玩耍的大黄听见。
它吐掉嘴里的飞盘，小跑来到草坪边缘，看了看桃桃，随后翻了个白眼。
“汪汪汪汪汪！”
桃桃惊呆了。
“我被一只狗鄙视了，是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修点头，“确实是这样。”
因为刚才大黄对着桃桃骂了一句：「你才憨，你是个铁憨憨！」
“对不起，是我眼拙。”识时务者为俊杰，桃桃赶紧道歉，“大黄你最聪明了。”
大黄仰头，一脸傲娇。
“嗷呜呜！”－－这还差不多。
它嚎完又凑到凌修身边，亲热地蹭他的腿，尾巴摇得快要断掉。
“嗷呜呜呜呜呜～”－－还是大神你懂什么是真正的聪明。
“嗯。”凌修摸摸它光滑的大脑门，“去玩吧。”
大黄听话地离开，走到半路回过头来，又送给凌修一个wink。
“嗷呜呜呜嗷呜呜呜！”－－貔貅大神，期待与您的合作，爱您哟！
凌修忍俊不禁。
这家伙，一天天的也太欢乐。
在草坪逗留了一会儿，正好公司的车子也到了。
上了车之后，沈见舒拿出行程本，跟凌修讨论工作的事情。
这是她的一贯作风，不浪费任何时间。
“小凌，试镜电影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在等待结果的这两三天里，咱们的工作重心就是跟nebula的合作事宜。”
“他们拟定的合同我昨天看了，确实没什么问题。”凌修由衷佩服，“姐，你好厉害，能谈下这份合同。”
合同条款非常公平，他不但不吃亏，而且待遇还非常好。
“主要是你现在热度高，有话题度，时尚感好。不然就算我谈判能力再强也不行。”她捋了捋头发，浅浅笑道，“当然，我也会尽全力为你争取更好的待遇。”
“姐办事一向靠谱。“凌修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明天我会带着法务部的同事跟品牌方开会，争取把合同敲定，早点签约。”沈见舒看了眼记事本，“距离中秋节不远了，nebula恰好今年出了「月之浪漫」系列情侣腕表，品牌方的意思是你签约后主推这个，争取在市场上有个好的反响。”
“明白。”凌修点头，“一切服从安排。”
“暂时就这样。”沈见舒合上本子，“最近你准备试镜辛苦了，这两天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还没等凌修开始激动，沈见舒又严肃警告。
“休息可以，但不许吃垃圾食品，不许喝奶茶。如果通过试镜，很快就要进组拍电影，千万不能发胖。”
凌修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
但内心里却得瑟得很－－现在可没有常小松那个烦人的管家在，外卖还不是想点就点。
……对哦。
得看看常小松有没有回消息。
凌修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对话框里今天仍旧只有他发出去的那句话。
奇怪，这家伙怎么还没回消息？
前几天就算常小松再忙，回消息的间隔也不会长于半小时。
这都快一小时了，怎么还没回复？
想了想，他又发了一条。
「小松，你那边没事吧？收到消息后吱一声。」
五分钟后。
常小松那边终于有了反应。
「吱。」
要不是沈见舒就坐在旁边，凌修肯定会发出爆笑。
常小松这家伙，还是这么调皮。
不过得到消息，心头安稳多了。
凌修抱起手臂，转过头，欣赏起下午繁华的街景来。
……
回到家，凌修先打开外卖软件，哗啦啦点了大堆好吃的。
点好之后，这才去洗澡换衣服。
凌修最喜欢用干净清爽的状态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他今天心情很不错，洗澡的时候都哼着小曲儿。
是常小松平时最喜欢的老歌，好像叫什么“你把我灌醉”。
凌修刚唱了几句，心脏的地方却没来由一紧。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常小松的脸。
但小胖子的表情不是平时欢乐喜庆的样子，而是愁眉苦脸，焦头烂额的模样。
凌修没有犹豫，关掉花洒，擦身穿衣。
刚走出卫生间，窗外一阵风刮来，别的东西都没事，独独把餐桌的花瓶刮倒。
里头插着的花落到桌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是常小松在网上订的鲜花，一周一换。
凌修神色凝重起来。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出一串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久到凌修都快失去耐性，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哥。”
常小松的声音从未如此沙哑疲惫。
凌修异常警觉，“小松，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
“快说啊。”凌修提高声音，“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哥，你别急。我说就是。”常小松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充满无助，“不是我，是我爸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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