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蔓延起诡异的沉寂,方才还在看戏的小厮们惊骇低头,个个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
乔茉口中晕开淡淡的血腥味,大抵是刚刚那一撞磕破了唇角。
她眼睫颤动,周围人的跪拜声以及视线中的黑靴让她浑身一震。
殿下?
乔茉蜷缩起身子,瞳仁僵硬移动,缓慢对上了男人睥睨而下的墨瞳。
霎时间,她头皮一紧,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脑中蓦地想到了昨夜电闪雷鸣间的纷纷杂乱。
如铁的臂膀、被禁锢到完全无法挣动的身躯,以及那刻骨的痛。
“奴奴婢见过殿下。”
秋嬷嬷喘着粗气终于跑到了乔茉身边,见到来人猛地跪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身后的银环银翘更是大气不敢出。
“七姑娘,快拜见殿下!”
见乔茉毫不避讳地愣神,秋嬷嬷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暗自愤恨这小妮子全然不懂礼数,又见卫君樾晦暗不明的态度心中打鼓。
一日夫妻百日恩,秋嬷嬷跟在乔大夫人什么人没见过?
摄政王殿下即便是性情残暴且不近女色,但终究是男人。
昨夜他既然选择要了乔茉,便是看上了她,该对她不同才是,可如今这模样绝对算不上和善。
乔茉撑着的手掌在地上磨出了血痕,她咬紧牙关,与他对视的那双荡漾水光的美眸里映满了害怕。
可卫君樾却在这对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怨恨。
他俯视眼前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薄唇微不可见地扯起。
他笑了。
而这一幕落入旁人眼中只觉得骇人至极。
乔茉浑身一颤,紧接着,她看到男人弯下了高大的身躯,修长的食指挑起了自己的下颚。
卫君樾逼迫她的头扬起令她勉强的弧度,目光徐徐扫视过她额角磕破的血迹,又慢慢往下,半遮半掩的脖颈上布满了暧昧红痕。
乔茉强压着心中的惧意,可那眼眶中打转的泪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滴上男人骨节清晰的指间,被捏紧的下颚开始泛红。
秋嬷嬷惶恐不已,当下连连磕头。
“殿下旧疾侯爷与大夫人很是忧心,甚至彻夜难眠,四姑娘更是在闺房哭红了眼,好在寻到一药方可缓解殿下痛楚这才将七姑娘送来为殿下治疾”
秋嬷嬷说着,还不忘给未出嫁的乔瑜铺路。
卫君樾指腹上移,将乔茉僵硬不已的脸颊捏住,似笑非笑:“乔家人,也不过如此。”
他指尖冰凉,一如昨夜摩挲过她全身的温度。
乔茉抖得更厉害了。
忽然,那手指下移,她瞳孔猛然放大,下意识伸手去推,可她哪拗得过男人的力气。
熟悉的无力与惊慌如同噩梦彻底刺激了她的头脑。
乔茉心中思绪混乱,与此同时,杏眸眼底那层害怕下的恨意已然收敛不住。
是他,就是他毁了自己!
腰身扭转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她红着眼挣脱了男人的桎梏,然后双手拽住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嘶——
周围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空气凝固了。
卫君樾眼眸微眯,手掌翻转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敢咬本王?”
乔茉被他虚虚提起,双手死死地掰扯他的指节,张大口艰难地呼吸。
她不知道他只用了一分力气,她只感觉喉咙收紧的力度是方才的数倍。
唇瓣由红到紫无力张合,致命的窒息感让她双眼开始发昏。
卫君樾舌尖抵住后槽牙,手中的触感柔若无骨,仿佛只需要他稍稍一个用力就能捏碎。
“不说话?”
他恶趣味般将她拉近,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小姑娘微微张开的唇瓣,泪珠顺着通红的眼尾簌簌而落。
刹那间,卫君樾血液里翻涌起美好之物被弄碎的兴奋,眼神暗了几度。
他记得,昨夜她难捱的低吟很是动人。
“殿殿下,七姑娘她以身入药只为解救殿下于水火却不想损了嗓子,怕是无法开口说话”
秋嬷嬷吓得几欲魂飞魄散,她冷汗遍身,万万没想到乔茉竟然敢做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但现下秋嬷嬷更怕他一个不顺心连坐所有人,当下则是什么好听说什么。
“但殿下放心侯爷待殿下忠心日月可鉴,姑娘既已是殿下的人,心便也是殿下的,只不过许是这药损了姑娘的脑子,这才神志不清地冲撞了殿下,侯爷曾吩咐过奴婢等,若殿下不喜大可随意惩罚,不必顾”
“聒噪。”
他随手将脸色青紫到快要晕过去的乔茉扔下,大口的空气争先恐后地灌入肺中,乔茉脸都咳得通红。
卫君樾瞳仁浅动,从刚刚到来至此,他终于将视线从乔茉身上移开。
他扫视四周,最终落到秋嬷嬷肥硕的身影上。
上位者横来的淡淡一眼让还在奋力推脱责任的秋嬷嬷顿感寒意从脚心直逼头顶。
不等她意识到危险逼近,忽然上来两名小厮架上了她的手臂,紧接着苏管家站定到秋嬷嬷身前。
手指捏住她的脸,长指灵活地伸入她口中。
秋嬷嬷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一条猩红带血的舌头便被扯了出来,而她本人两眼一翻疼晕了过去。
苏管家从容不迫地接过后方小厮递来的帕子,面色平静地擦拭手指,然后弯腰躬身。
“污了殿下眼睛,奴才该死。”
卫君樾淡然收回视线,满地血色倒影在他毫无波动的瞳孔中。
“自己去领罚。”
苏管家垂头:“是。”
秋嬷嬷的身躯如同破布般坠落,大张的口中血流如注,不一会便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
迸溅的鲜血喷洒到匍匐在地的乔茉呆滞的眼睛上。
她脊梁麻木,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味让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粘腻作呕的。
“殿下,此人如何处置?”常煊问。
卫君樾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道:“本王记得前几日回京时,城东的野狗甚多,好似无人喂食?”
常煊了然:“属下明白。”
“呕”
乔茉胃部再次翻涌起惊涛骇浪,她大睁着干涸无泪的眼睛,干呕许久,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支配不起自己的四肢,可也让她寻到了一丝冷静。
秋嬷嬷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这人甚至都没有多施令一句,那管家竟然就直直地拔了舌头,还这样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她的命运。
而自己刚刚……
纵然她对秋嬷嬷很是厌恶,但此情此景已经超乎了她所有的认知。
乔茉僵硬地移动瞳仁。
男人微蜷的手掌上赫然横陈一排牙印,而那之间正冒出点点血丝。
感受到她的目光,卫君樾抬起眼帘,二人的视线与半空中碰撞。
乔茉猛然一抖,慌乱地敛下脑袋,撑在身后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发丝搭在干涸了血迹的额间,狼狈不堪。
秋嬷嬷多说几句就被拉去喂狗,她还能留个全尸吗?
不行她不能死,她还想回去,娘一定急坏了,还有允珩哥也一定——
允珩哥
可是她已经
思及此,乔茉鼻尖遽然酸涩,枯涸的眼眶又开始湿润。
巨大的恐慌和梦境的破碎彻底击垮了她的心防,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串串掉落。
卫君樾眼神一凛,眉峰皱起,顿住了想上前的步伐。
眼前小姑娘哭得越来越厉害,削瘦的肩膀抖动不止,她咬着手掌隐忍地啜泣。
就好像,那夜黑暗中在身下承欢的模样。
只是此时的她眼底的惊恐冲散了方才的倔强恨意,和方才炸毛咬他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怕极了他。
卫君樾饶有兴致地扯动唇角,衣摆微动,朝她近了几分。
倏忽间,乔茉哭得哽住,慌手忙脚地往后爬。
可她才爬了几寸便感觉到极大的阻力遏制了她的动作,缓缓回眸,只见一只黑靴踩住了她的衣摆。
到她了,到她了吧
“药人——”
卫君樾打量着她,尾音拖长,状似疑惑。
“那么究竟是药,还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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