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
“世间女子十三四岁便至天癸,每月都会有上一次,乔姑娘身子孱弱又体寒,再加上饮了酒这才导致了癸水时腹痛殿下无需担心”
张太医一边擦汗一边极尽委婉地同卫君樾解释,见他一脸阴沉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明白自己方才所言。
“只是这时姑娘身上血气较重,殿下作为男子近几日还是回避较好”
张太医自认自己已经说得十分明确,却又怎么都听不到他的回答,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臣已经为姑娘开了药方,注意保暖,多饮热水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屏风之外的话分毫不差地传到了乔茉耳中。
外面的每一句话落在她心上都像是无形的凌迟。
她双手交叠于腹,手捧着银翘刚刚煨热的汤婆子仰躺在踏上,万念俱灰地望着床幔。
此时此刻她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即便是还有几分晕晕乎乎,可顾念着不知什么时候又要面对他,也硬撑着强打起精神。
她是万万不敢再在他面前有半分失礼。
可是说到失礼
她现在在他面前还有半分礼数吗?
回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乔茉阖上了眼,心如槁木。
曾经在侯府时母亲便同自己讲过许多出嫁后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那时的自己为了以后嫁给允珩哥维持贤良淑德听的很是认真。
女子癸水之期被视为污秽与不祥,遇上便该与夫君分塌直至信期结束方可。
那时的她边听边臊得慌,却也十分认真的记了下来,现如今被送到卫君樾身边,虽然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分,但在其他方面却与嫁人没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不说分房不分房的问题,他刚刚竟然还
虽说她在他面前已经没有半分遮掩,该做的不该做的,只要是他想,自己就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但以他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若真在事后感觉自己玷辱了他,届时他会做出什么
乔茉根本不敢想。
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是地缝中的一粒尘土,让任何人都寻不到她。
“退下。”
男子骤起的声音让乔茉一惊。
与此同时,守在塌边的银翘也赶忙起身,瞧了眼紧闭双眼的乔茉,又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门板被拉开又阖上,众人被遣退,乔茉闭着眼,心跳声伴随着他脚步的渐近愈演愈烈。
卫君樾绕过屏风,只见踏上女子阖上的眼睫乱颤,平躺的身子紧绷到好像要去赴死。
他扯了扯唇角,站定在她榻前,刹那间,女子交握着汤婆子的指节更白了几分。
“别装了。”
男子轻飘飘的三个字如同惊雷炸裂在乔茉耳际。
方才太医都说的那样明显了他怎么还来?
莫不是……真来寻自己麻烦的?
她呼吸凌乱,却还是佯装刚刚清醒的模样缓慢地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杏眸中染了些湿雾。
“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卫君樾双手环胸,懒散地睥视着女子小心翼翼的眼眸。
“不会说还不会写吗?”
“”
她还真不会。
乔茉咬着下唇,不动神色地往床榻里面移了移,抱着汤婆子的手指泛得更白了。
卫君樾瞧着她这一系列小动作眯起了眼。
沉吟片刻,他探究道:“你,不识字?”
乔茉眨了眨眼,对上他探究的眸子,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
侯府之女不识字简直闻所未闻。
又是一阵沉默。
卫君樾舌尖抵着腮帮,手掌扶住床杆忽然俯身。
乔茉瞳孔放大,下意识缩住脖子,巴掌大的脸埋了一半到被褥里。
“好得很。”喷洒的呼吸温热地扑上她的面颊,带起她一阵战栗。
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强扯出来:“你如此模样,活像本王欺负了你。”
他杀过不少人,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种不同人的血,为了撬开抓捕来人的嘴亦使过无数种见血见肉的法子,这种恐惧与害怕的目光他早已司空见惯,却是头次遇到这种什么也没干就看着好像死了千百回的女子。
下颚被捏得生疼,乔茉哪里懂他在想什么,心中却蔓延起委屈。
他难道没有欺负她吗?
从她入摄政王府的第一日开始,她不都活在他的欺负下吗?
这样想着,乔茉的眼眶开始泛酸。
当真是疯了。
她竟然会面对这个活阎王感觉委屈。
思及此,乔茉死死咬住牙,倔强地对视与他对视,硬是没让那层雾气凝成泪珠。
卫君樾当然注意到了她逐渐泛红的眼眶和强憋回去的泪意。
他不由得想到了最初见她时,如同野猫般还未收敛的利爪。
伤人,但伤的不重。
那一点点微微刺痛落在他心里,更像是运筹帷幄的人生中,再难寻见的异色。
他喜欢这种异色,所以勉为其难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卫君樾凝视着她因身子不适而苍白的脸颊,他忽然不喜欢她的眼泪。
想到这里,他略显烦躁地松开她直起身。
倍感压迫的气压离开的瞬间乔茉暗自松了口气,强打的精神已然到了极限,再加上腹部时有时无的绞痛,她只想他赶紧离开。
可就在她上下眼皮打架时,男人却去而复返。
乔茉僵着打了一半的哈欠,没来得及思索他又回来做什么,忽觉眼前一黑,被子被猛地拉上,又被粗暴地掖到自己的耳边。
“睡你的。”
卫君樾声线不耐,再没看她,大步往外走也再没回头。
他可没有虐待女人的习惯。
“”
从琉毓阁出来已是夜半子时,初冬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清醒不少。
卫君樾侧眸看了眼刚熄了烛火的阁楼,又收回来视线。
“常煊。”
“属下在。”
“把杨玦给本王叫来。”
常煊一愣,望了望夜空,十分犹疑:“殿下,这个时辰杨侍郎恐怕已经入睡"
“睡什么睡?”卫君樾斜了眼他,“让他带着这半个月的卷宗过来。”
“是,殿下。”
乔茉恹恹儿地躺了两日,直到第三日身子才渐渐爽朗。
其实她自幼身子便好,虽不像正房里的几个嫡女各种补汤参药得养着,但也没生过什么病,即便是癸水至时也少有腹痛,而这次卧床数日简直是十几年来的头一遭。
银环想来插手却被乔茉随便寻了由头打发到了外间,是以,这几日一直是银翘伴侍左右。
入了冬的禹京在十二月初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乔茉半卧在榻上小口饮药,视线却始终落在窗外鹅绒白雪上。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银翘已经逐渐掌握了和乔茉沟通的技巧。
见她眼睛都快长到外面去了,她笑着接过喝空的药碗询问出声:“姑娘是想出去看看吗?”
乔茉点头,然后被银翘扶着下了床,又取来一件织锦湖绿披风搭到肩上。
姑娘喜青绿,银翘已经看出来了。
乔茉拢在披风下的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汤婆子,踏步出门的刹那硬来的寒气让她眯起了眼。
银翘见状赶忙给她紧了紧披风,忧虑道:“姑娘,您只能待一炷香的时辰,外面天寒地冻的可不能病得更重了。”
乔茉垂眸瞧她,轻轻点头。
下了一夜雪的小院中早已霜白,乔茉只是站在阁楼二层眺望远方。
冷风吹动她鬓边的发丝,她只身而立,单薄的身子好像随时都要被风刮倒,一双星眸潋滟动人,即便未施粉黛亦千娇百媚。
乔茉放空自己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在侯府她们这房人微言轻,即便是岁末除夕正房也不会让他们去正堂用膳,但远离那些纷纷杂杂倒也乐得清闲。
去年的现在她还在侯府与母亲商讨着如何从几两碎银中拨一些出来裁套新衣,还在盘算着何时寻个由头去给哥哥上香,去玄真寺为来年祈福,如果自己要出嫁,院中有什么物件能充去做嫁妆
“见过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乔茉的回忆,将将扬起弧度的红唇骤然抿起。
她缓缓转头,只见苏管家双手拢在袖中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
卫君樾昨日并未留宿在此,甚至这几日都没来见她几次,所以他这次来是?
“奴奉殿下之命给姑娘送来笔墨纸砚。”
说罢苏管家身后的小厮捧着托盘行至乔茉跟前。
面对她的不明所以,苏管家笑得和善,继续道:“姑娘要从今日开始研习文字,殿下说他每隔三日会来考查一次。”
乔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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