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点了几盏暗淡的火烛。
焰心随风飘渺,在飞扬的床幔上留下道道斑驳不一的暗影。
桌案上原本被摆得整整齐齐的画纸撒了一地,宣纸上栩栩如生的画卷中,能隐隐看见在那边角之处皆书写着同样两个字。
由远及近,那两个字的笔顺从一笔一划的生涩到凌乱不堪的蹩脚。
乔茉半身的力气都倚在桌案上。
她手肘支撑桌面,咬着左手腕泪眼婆娑,因着一次次蛮横的碰撞,握笔的右手抖得连短短一撇都写得艰难无比。
忽然,手肘下压住的宣纸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出扔到了地面,随之又取了张未用过的铺到了她眼前。
身后的男人俯身坏心眼地咬住她的耳垂,哑声道:“背着再写一遍。”
乔茉被压得一颤,眼看着要完全趴上桌子,忽然腰身一紧,男人有力的大掌将其捞起。
“让本王看看你可学会了?”卫君樾眼尾赤艳,埋在她肩窝的呼吸沉烈。
话音刚落,他的动作要比刚才更重了几分。
与此同时,脑子里像有一朵烟花炸裂,乔茉呼吸一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卫君樾用一天一夜的时间让乔茉学会了如何写自己的名字,以至于她再想到自己的名字都会本能地心悸。
但冬日夜晚本就寒凉,再加上她赤着身子出了身汗,裸在冷风中冻了一夜受了寒,第二日就咳嗽到下不来了床。
“姑娘,快起来喝药吧。”
银翘端着还在冒热气的汤药走进来,又缓慢扶起平躺在榻上的乔茉。
“咳咳”
银翘十分焦急地为她顺着后背,眼瞧着姑娘好不容易将身子养好了些,怎得殿下在阁楼中宿了一夜便又成了这副模样。
乔茉咳得脸都红了,身子还在发着高热,又咳嗽得厉害,倘若她能说话,此时的嗓音一定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拒绝了银翘的喂药,自己接过药碗小口地一点一点抿进口中,心中早已将卫君樾骂了千百遍。
奈何头实在晕晕乎乎,乔茉没想多久便又钻到被子里睡了起来。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都还在被逼着用各种姿势写自己的名字,以至于半夜惊醒后出了一身大汗,竟因此还褪去了不少寒气。
第二天银翘又来送药时感受她已经消下去的体温还有些惊讶。
“姑娘这次好的可真快。”银翘笑着道,又取出食盒里面的咸粥用勺子边吹边搅,“大夫说了,姑娘这几日需饮食清淡,便将就着用些吧,但还是殿下遣人从宫中取来的名贵药材小火慢熬了一夜才成,里头包含着鹿茸、人参”
乔茉抿入咸粥的舌尖一顿,瞥眼过去,小丫头正掰着手指头数数,她又犹疑地看了看手中端着的粥碗。
“”
手中的碗好像比方才重了许多。
但说起来,这几日好像一只没有见到卫君樾。
乔茉慢慢地饮完一碗热粥,热粥温暖了她的胃,她舒缓了眉宇斜靠在床梁边看着垂头收拾的银翘,伸手拍了拍她。
「殿下在做什么?」
银翘顺着她的手势理解了一会,问道:“姑娘是要问殿下吗?”
乔茉点头。
银翘思忖了一会:“奴婢也不知殿下这几日好像一直没有回府。"
原来如此。
乔茉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也可以睡个好觉。
但她这模样落在银翘眼中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银翘只以为是自家姑娘开窍了,便问道:“姑娘可是要见殿下?奴婢可以去向苏管家打听打听,只不过姑娘现在身子还弱可要多穿些,嗯奴婢这就去帮您看看但是您先前的素绿实在是太淡了,奴婢听说男子皆爱艳丽”
“对了,姑娘,殿下还吩咐了奴婢,说您习字不可漏下,身子舒爽些了要记着再练练,您看您今日要练习吗?奴婢去为您备着。”
乔茉:“”
她才不想练!
她吐了口浊气,懒得再听银翘多说,一卷被子整个人滚到了床榻最内侧。
至少七日,她不要再见到笔墨纸砚!
许是白日被银翘提醒,当晚乔茉又做了那被逼着练字的噩梦,并且这一次的噩梦要比上次更甚,她甚至多写错一笔就要被人压着‘惩戒’。
更过分的是那人竟不再让她写自己的名字,而是加上了他的名字,以及更多自己根本不认识,笔顺又复杂至极的字。
乔茉有苦难言,偏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仍由他翻来覆去地折腾。
眼前跪爬的桌案上,宣纸被墨迹晕染成一块一块的黑色,男人又自后将她抱起来,恶狠狠地说她一个字也没写出来,要将她扔到外面的雪地里面去。
大抵是梦中的悬空感太过真实,乔茉大骇,呼吸急促,猛地睁开双眼。
然后在现实的蒙了曾淡淡月光的黑夜中对上了男子俯视而下的黑眸。
“!”
乔茉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内缩了数寸,心脏剧烈的跳动好像要从喉咙中飞出来。
她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他略显冰凉的骨节搭上了她的额头。
“这么精神,看来是好了不少。”
隐匿在暗色中的男子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笑意。
乔茉缩了缩脖子,终于明白这不是做梦。
可……银翘不是说他这几日都没有回府吗?
怎得现在出现在这里?
再者这么晚了他过来又是要做什么?
思及此,乔茉双腿缓慢曲起,她双臂环肩,即便是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亦万分警惕地望着他所在的那个方向。
不对。
难不成他是来检查自己练字的??
卫君樾自幼习武,亦能在夜间视物,他垂眸瞧着她。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璀璨如星,她瞳仁颤动不止,纤细的两条手臂将自己紧紧环住,像是惶恐极了。
忽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双目一瞪,紧接着手脚并用地从床榻里面爬了出来。
乔茉对于练字这件事实在是心有余悸,一旦心中认定了他大抵是过来查验自己这件事,便无论如何也缩不下去。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与其等他开口质问,还不如她先乖顺地递上字帖,总是要少受几分罪。
于是在卫君樾迷惑的眼神下,他看着小姑娘忙手忙脚地蹦到了地上,及腰的长发凌乱晃动。
注意到她赤裸如玉的白足,他眯起眼,长臂一探,拎起她的后衣领一转,人便被他掐着腰扔到了床上。
乔茉被颠得头脑发昏,双手撑在身后才勉强稳住身子。
卫君樾俯身而下,在看不清的氛围中,他的气息极为清晰。
“去做什么?”
知道她不能说话,他向她摊开掌心:“写出来。”
乔茉一愣,后撑的手掌揪起被单。
她要是能写还至于这样吗?
卫君樾瞧着她呆滞的模样,忽而低声笑了声。
他似乎明白了她方才目的何在。
“这么些时日还是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他捏了捏她的脸,“来写写看。”
乔茉哪敢不从,唯恐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遂忙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女子细嫩的手指轻划过掌心,如同羽毛抚过心尖,卫君樾喉结上下滚动,敛下了狭长的桃花眼。
落下最后一笔,她缩回手,眼巴巴地抿着唇,希望他放过自己。
他凝视着她的小心翼翼,手掌下移到她的细腰,握住,然后往上颠了颠。
乔茉大惊失色,不等她拽住他的衣角,人却被一把塞进了被窝。
“好了,今天不弄你。”他按住她的被角,短促地笑了声,“明日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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