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事态严重,贴吧里骂声一片,热度持高不下,十条评论里,九条都在嘲讽陆羡宁做青天白日梦。
陆羡宁酒醒后就知道了这件事,她拿着手机反复点开那个视频看,最后用被子蒙住脑袋缩成一团。
“哎呀,别躲了,昨天你不挺大胆的。”赵嘉悦好笑的扯了扯陆羡宁的被子,故意逗她:“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陆羡宁囧死了,被子里的空气稀薄,一呼一吸之间,脸颊被熏红,像一只被煮熟的小虾米。
她现在没脸见人,甚至连宿舍里的这三个人都不想见。
可赵嘉悦偏偏这时与她作对,脱掉鞋站到板凳上,双手将她盖住全身的被子扯下来,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她,“诶,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说,说了也是白说!
赵嘉悦将贴吧打开点进那条火爆的帖子往下滑到评论区,举给她看:“现在我们学校的女生可是齐心协力的很,在骂你讽刺你的这方面上,一点不输阵仗。”
手机屏幕荧白的光刺进陆羡宁的眼睛里,陆羡宁伸手接过看了几眼,心里五味杂陈,像是所有的调味料全部打翻混合再搅拌,复杂难言。
陆羡宁泄气一叹,双手撑着脸,苦闷一句:“周时景应该也知道了吧,他身边就有一个大喇叭,不知道才怪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嘉悦识趣的将手机关掉,扯她衣角:“追,还是不追?”
这件事发酵了一周也还未停歇,无论陆羡宁走到哪,总有灼热刻意的目光跟着她。
可这是她自己捅的篓子,也不敢有怨言。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周,陆羡宁实在受不了,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披了头巾戴了墨镜,陆羡宁甚至开始穿街口大妈们穿的棉麻花衬衣,红与绿的色彩相撞,给人造成视觉上的一击。这样的装扮没人会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佝偻着腰,小心翼翼的出了宿舍门,鼠头鼠脑的往四周打探一番,安全之后她快速移动,不浪费一秒钟。
可好景不长,完美计划只实施一半,就被半路杀出来的保安大叔截了胡。
保安大叔面色严厉,拽着她的手腕大声呵斥,像抓到过街老鼠一样,扯着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你这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周围路过的学生都纷纷投来一眼,可也只是简单驻足一瞬,就挪开了。
陆羡宁半松了口气。
可保安大叔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松半截的那口气又重新哽回了喉间,陆羡宁连忙跟他解释:“保安大叔,您误会了,我是这里的学生。”
保安大叔听她这话像扯淡,瞬间来气了,“你是在骗我不长眼吗?”
他拎着她的胳膊,眼睛上下打量一圈:“你看你身上,哪里像学生样,这大夏天的蒙着头巾,你看看周围哪个学生和你一样。”
陆羡宁:“……”
“不是,我真的是学生。”陆羡宁还想解释,一边挣脱他的手,“我是搞艺术创作的,人体艺术的。”
“我管你啥艺术,”保安大叔用力拽着她,显然不听她这会儿胡诌来的解释,“听不懂这些,跟我走一趟。”
就这样,陆羡宁就被保安大叔拽到了门口的保安室。
树叶被风吹得婆娑,陆羡宁坐在保安室里吹着空调,看窗外被太阳晒得蔫蔫摇晃的树。
叶面反射出来的光线有些刺眼,透过玻璃,陆羡宁眯了眯眼。
这会儿她已经卸了头巾摘了墨镜,水盈杏眸骨碌碌转着,一身棉麻花衬衫,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突兀。
宜州大学的基础设施极好,尽管只是一间小小的保安室,也装了一台立式空调机,凉风呼啦啦的吹来,陆羡宁身心轻松,毫无压迫感。
直到对面的红木长桌上被人狠狠一敲,厚又沉的声音突然迸发,狠吓陆羡宁一跳。
她猛地一回头,对上对面保安大叔严肃的脸。
保安大叔这会儿脱了帽子,脑袋顶上的头发稀少,被空调风吹起来,能见顶。
他抬手将它抚顺,脸上两道眉皱着,神情刻板严肃,却又露一丝无奈,“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学生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出个宿舍都能鬼鬼祟祟的,你想咋样,跟人演戏呐?”
保安大叔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横飞,陆羡宁插不上一句嘴。
视线随处晃荡,但在她看见门外那个身长玉立的身影时,她蓦地顿住了。
那人一身简约打扮,立在阳光下,干干净净,气质出尘。
有风微微拂过他的额间,扫过他的发。
陆羡宁瞬间就被迷住了,忘记了回神。
可保安大叔的教育十分到位,见她分神没听,又一重力拍响桌子。
陆羡宁吓得一抖,收回乱窜的小眼神。
严厉教育袭来,陆羡宁不敢怠慢,“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
他嗓子粗又大,此时一开口,方圆几里似乎都听得见。
周时景也正是因为这句话,顺着声音来源回头,看见了保安室里,穿着红绿色混搭的花衬衫的陆羡宁。
她双手放在两膝之间,坐得乖巧。
点头如砸地鼠,一下接着一下,频率不低。
“你这小姑娘,看着人不大,但挺机灵的,”保安大叔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过,确定后得出一个最新结论,“上学的时候肯定没少挨老师的批吧。”
陆羡宁:“……”
不知道保安大叔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保安室门外的周时景,会不会听见这句话。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她更是诚实又诚恳的摆手加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怎么会……”陆羡宁说得急匆匆,“大叔你可别诬陷我,我上课的时候乖着呢!”
“小姑娘,跟我说慌你还得练两年。”大叔一听这话就笑了,戳破她用力伪装起来的乖巧,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利的很。”
也对。
不然也就不会逮住她了。
越解释越乱,陆羡宁悲切的转过头,竟对上门外周时景的视线。
瞳孔骤缩,她呼吸重重一窒。
光阴似在这时都慢了一拍,碎金的光晕一洒而下,落在他被风吹起的发丝间,他单手插兜立在阳光下,像是在等人。
树叶被风吹得燥热,沙沙作响,地面黑影晃动。
这会儿听见这边的动静,他侧眼看过来,疏落之意明显。
一身琅琅之气,连日芒也稍逊几分。
和他对上视线的这一刹那,陆羡宁只觉大事不妙,小脸通红,视线又收得迟钝。可奈何坐自己对面的保安大叔还在身体力行的教育她,一通教育的话说得语重心长。
他嗓门儿大,声音粗浊又重,方圆百里之外很难不听得见。
陆羡宁扶额,第一次生出想要换个地球生活的想法。
而远处的周时景,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包括那些教育的话语,也全都进了他的耳。
莫名的,他唇角轻翘,从鼻里发出一道浅浅的气息声。
那时的阳光正肆意,冰川熬不过暖融热意,融化一点尖顶。
周时景没在门口等很久,段林森就赶了过来,炎炎夏日,德高望重的老人身穿白米色马褂,手里摇着一把蒲扇,闲庭信步的走来。岁月偷走了他的年轻换来一头花白,鼻梁上一副古朴黑框眼镜,更是显他造诣深厚。
见他过来,周时景主动搭话:“段教授。”
周时景和段教授约在这里见面,主要是想问一下实验室里的新项目的审批流程。上个月中旬,周时景新申请了一个项目,拜托段林森帮忙走学校流程,这过了大半个月,消息也迟迟没有来,他有些急。
就约了今天问情况。
“项目审批下来了吗?”他一语中的,也不说其他,只问他最关心的。
段林森从没见过这么急的人,将实验看得比什么都重,他笑呵呵的看他,“你这孩子心急什么,放心吧,项目还在审批,通过了我会告诉你。”
周时景松口气来,这才露了点笑,染在淡淡眉眼上,又是别样的一番风景,“那就好。”
“你啊你啊。”段林森看他的笑意越来越深,“把这个看得比什么都重,图什么?”
周时景老实回答:“什么都不图。”
嗓音里像也被热意拂过,莫名添上一股干哑,又低沉,有种颗粒属性,“我在做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所以,我什么都不图。”
段林森冁然而笑,和他继续说了几句话,又关心他:“这段时间可真就辛苦你啦,实验室里的数据错综复杂,你又盯得紧,肯定没怎么睡好吧?”
“温其那小子呢?”段林森突然想到温其,用手里的蒲扇拍他的胸口,“多叫他来替你,那小子,就知道占你便宜。”
说完,段林森又叹气,语重心长又颇有老者气息,手背到身后,叮嘱他:“不过这段时间也要多注意,项目审批阶段,不能放过一个错误的数据,时景啊,你还得多费点心思。”
“应该的。”
话题热度终被时间冲淡,互联网的记忆是永久的,但给人的新鲜感却只有那么一瞬,只过了两周,便没人记得陆羡宁的那条醉酒后的赌约。
可并不是代表所有人都不记得。
例如赵嘉悦,关于姐妹的爱情,她记得是清清楚楚。
这天她突然想起来,端着板凳坐到了陆羡宁的身边,问她:“你和周时景……”
陆羡宁当时正在画画,听见赵嘉悦这莫名的一句话,铅笔一歪,突兀的一条黑线跃然纸上。
捏着铅笔的手顿了顿,陆羡宁阖了阖眼眸,目光里闪过一抹局促,将笔放下换用橡皮,她一边擦那条线,一边不在意的说:“好好地你提他干嘛?”
“当然是问你情况咯。”赵嘉悦一脸兴奋,继续问:“怎么样,这些天有进展了吗?”
陆羡宁此时正苦于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毕竟他从来没追过人,丝毫没有经验。
她将橡皮放在桌上,手托着脸颊长叹一声,摇摇头,眼睫轻颤,“没呢。”
“没想法?”
陆羡宁瘪了瘪嘴,点头,目光虚浮,淡淡出声:“追周时景,慢热不可,太大胆不利,得想一个绝妙的招数才行。”
可陆羡宁说的这些,以赵嘉悦的看法来讲,都是后话。
她轻哼一声,出声打破陆羡宁的幻想,“你想那么多干嘛,追人第一步,先要微信号。”
陆羡宁一怔,虚浮的目光重新汇聚,她转过头来看她,似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思考一瞬,她喃喃出声,“微信号……”
赵嘉悦挑眉,道出其中的理由:“撩汉第一步,先与对方构成联系,要是你要到周时景的微信号,不就可以随时随地的联系他了嘛。”
陆羡宁瞬间醍醐灌顶,顿然醒悟,双眸瞬亮,后又暗淡而下,想起之前周时景毫不留情的拒绝掉她的好友申请,脸又垮下来:“可他之前已经拒绝了我的申请。”
赵嘉悦“啧”一声,用手指弹了弹陆羡宁的脑门,“你还真是笨呐,你想办法让他拒绝不了你不就行了?”
“不过我有他手机号啊!”陆羡宁转念一想,想到之前去找周时景修电脑他不在,温其给她的周时景的电话号码,眼又亮起来,侧头看她,“不能给他发微信,发短信也不错。”
赵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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