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的金丝线开始战栗起来,不住地震动着,仿佛下一刻便要脱身而出,她下意识地按住了它,生怕它先激怒了那童鬼。

    虽然目前来讲,这童鬼还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唐无卿能似有似无地感受到秦宅里的生气,尤其淡薄。

    她不动声色地松开了青月的手,展开一个看似轻松的笑颜,语气轻松道:“估计真的是镇上哪个醉鬼呢。”

    片红也卸下了防备心,道:“我去准备晚饭,你们先稍作休息,跟着商队入京一事,青月懂的多,你问你青月哥哈。”

    唐无卿点点头,目送片红入了隔间。

    青月取出了一个装药的大盒子,唐无卿一见,问道:“拿药干嘛?”

    青月动作一滞,“你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吗?”

    “啊,对对对,真的很疼,不过估计是伤到里面了,外敷不管用,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唐无卿捂着肚子,熟练地圆着谎。

    “内伤?那就更严重了!明日我带你去镇上的医馆瞧瞧,你可别再这样不听劝,到处乱跑了。”

    青月收起了药盒子,不停地数落着,很难让人不觉得他顺便把干等一小时的气也加在里面了。

    唐无卿受着训话,眼神却一直在四处搜寻,屋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但是太淡了,找不出方向。

    正愁着,她忽然想起傍晚的血红色金丝线,心生一计,如若金丝线真能如她所料,那真是不得了的功能。

    于是她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间的金丝线,轻轻地抚摸着,低声道:“去找到……”她迟疑了一下,“秦郝云。”

    忽然间她发现腰间的金丝线探出一个线头来,甩了甩,仿佛开工前的热身运动,随即绷成一根直线,原本通身金色的丝线开始变得鲜红、暗红,越来越长,不断延伸,静悄悄地朝着一个地方窜去。

    青月转过头来,唐无卿忙换了方向,挡着出走的线头,笑嘻嘻道:“青月哥,那你能和我说说秦郝云那件事吗?我有点好奇。”

    “郝云啊,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片红她是不太愿意提起的,今天看她绣帕子,也是出乎我意料的。”

    青月拿起帕子细细琢磨着,烛光映着他的半张脸,今日回来得急,书生帽还稳稳地戴在头上,因着这烛光一照,有了些寒窗学子深夜苦读之感。

    “我原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是我在河边捡到的。当时我只有十岁,他……按时间倒推回去,应该是五岁。他脑袋受了伤,我带他回家养伤,可没想到他竟失忆了,我爹娘觉得他可怜,便腾出一间屋子给他住,因为爹娘经常在郊外活动,几乎不去镇上,所以对秦家少爷走丢一事,全然不知情。”

    说到这,青月叹了口气,一切都太过巧合,不免让人觉得是否有人刻意为之,可事实就是如此。

    “片红同我青梅竹马,她小我两岁,虽然在这镇上生活,却是个大官的女儿,不过……是私生,但待她极好。她经常来我这走动,也和郝云玩得不亦乐乎,片红觉得他特别可爱,于是我们都叫他小可。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

    丝线还在延伸,唐无卿分神地听着青月的告白,“直到什么?”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我落第归来,片红送给我一块绣帕,我们由此定了终生,可是,那一天,郝云便失踪了。”

    唐无卿眉心微颤,“又失踪?”

    “是啊……我们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直到两日后,我们听说有人私闯秦宅,被狗活活咬死,起初,我和片红都不觉得那是郝云,因为他不是这种人,他活泼开朗,乐善好施,鬼灵精怪,绝不可能偷……”

    说到“偷”字的时候,青月停了下来,似乎觉得不该用这个词,可如果不是偷,又怎么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翻墙入院呢。

    他当然希望秦郝云是出于其他的目的,比如贪玩,几年来,他也确实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我们原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是秦家的奶娘四处哭号她家少爷的惨死,说少爷年纪轻轻在河边走丢,如今归来,却惨死于狗嘴之下……我才知道那就是小可。”

    “如果,如果我们没把他看丢就好了,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秦家少爷就好了,如果……”

    青月说着说着,眼眶已经不知不觉泛起了红,可不想让唐无卿发现他哭了,便忍着没让泪水夺眶而出,而是仰起头,佯装伸了伸懒腰。

    唐无卿联想到赵安思所描述的场景,若是青月听到了,怕是无法忍受。

    她正为秦郝云感到惋惜,手里的线忽然紧绷得如钢丝一般坚韧,不停地扯动着唐无卿手心的皮肉。

    “青月哥……”

    “哐当”一声,锅碗摔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唐无卿的话,她转头望向隔间的方向,心里多了几分担忧,怎料青月先起了身,往那隔间走去,边喊着片红道:“怎么了?是打翻东西了吗?”

    隔间的门帘被掀起的瞬间,唐无卿眼疾手快地两步上前,将青月撞倒到一边,躲过了飞奔而出的黑影。

    “这,这是什么?”

    青月趴在地上,惊慌地看着悬在空中的那一团黑影,幽幽散发着奇怪的味道,青月闻不到,唐无卿却是恶心得快吐了。

    黑影扭曲着,像是一团浆糊,忽然从里面蹦出一条腿来,接着是另一条白骨腿,再接着是手、身、头。一个“人”出现在了面前,他慢慢下来,脚落了地。

    面具……

    秦郝云把那一半的面具戴在了脸上,露出一侧被烧黑的面容,这就是青月可以看到的原因吗?

    “片红!”

    青月忽然叫起来,唐无卿一看,秦郝云的怀里居然抱着片红,被黑气围绕着,如今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

    怀里的人似乎睡过去了,却是眉头紧锁,仿佛并不安稳。

    唐无卿没想到一个童鬼忽然变成成年男子,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无所适从,连带着拿着金丝线的手都在颤抖。

    “本公主一世英名,没见过猪跑,还吃过猪肉呢!别怕别怕,唐无卿……”

    她刚给自己一顿心理疏导,秦郝云忽然一个侧踢过来,打她个措手不及,亏得她迅速反应过来,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可惜力气太大,她被狠狠甩了出去,扫过桌面,落了一地的毛笔和字画,木架上的瓶瓶罐罐也因着动静滚落一大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小悦!”青月眼睁睁看着唐无卿被打飞出去,起身要去帮忙,他却半个身子没在了阴影下,抬头一看,是秦郝云正低头看着他。

    他慢慢抬起了脚,似乎下一刻便要踩碎青月的头颅,青月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发现对方迟迟没有动静,睁眼一看,一条血红色的丝线正拽着他的脚,动弹不得。

    话本上说,鬼都是因怨而生,片红和青月曾待他那么好,他有什么理由生恨。

    唐无卿觉得蹊跷,怀疑是秦郝云暴走了,要把他抓回去,恐怕得将他的面具打碎。

    这般想着,她拽紧了手里的金丝线,将秦郝云的脚给掰了过来,另一条金丝线还缠在对方的白骨腰,却硬得很,尽管丝线变硬,还是无法将他拦腰斩断。

    他只有一只手抱着片红,这对唐无卿来说是一个优势。

    可下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想错了,秦郝云的腿脚十分灵活,力气大能扛鼎,她一个小身子完全顶不住,不到一刻,她已经被反拉着往他那边去。

    怎么办?

    用力过猛,上次被打的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唐无卿生无可恋,大师不都一击必杀的吗?!怎么到自己就这么不堪一击!

    绝对是硬件不行!

    她刚在心里发完牢骚,金丝线嗖的一下缩了回来,缠回腰间,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双方对峙。

    “……”

    怎么回事?

    她拍了拍金丝线,毫无反应。

    秦郝云也是一愣,随即发出咯咯咯的森然笑声,似乎不急着打趴在地上的青月,反而朝唐无卿走了过来。

    “……就是……你……上次烧了我?”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像咿呀学语的孩童。

    唐无卿紧闭嘴巴,坚决地摇了摇头。

    眼看着对方走进,她只好一点点倒退,结果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就这么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鬼魅。

    要死了吗?

    她问自己。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会怀疑自己,唐无卿也不例外,毕竟她只是一个被散养的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何曾被刀架在脖子上过。

    记忆里模糊的大哥,完全没有印象的二哥,长了一双星星眼的三哥,还有板正的父皇,可亲的母后……

    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走来,好像在向她挥手,原来是曦月,她好像正在和什么人说话,笑得可开心了,那人转过身来,掩面偷笑,“唐无卿,你就老老实实回阴间去吧,我替你活。”

    裴成悦!

    唐无卿瞬间清醒过来,却见青月正从背后紧紧抱着秦郝云,让他没办法对唐无卿出脚。

    青月的书生帽已经无影无踪,额前是凌乱的头发,尽显狼狈,他咬牙切齿道:“快!跑!”

    秦郝云似乎十分不悦,轻轻一抬脚便把青月狠狠甩了出去,后背撞在桌角上,翻了个滚,倒在裴地上,一口血喷薄而出,染红了青色的书生装。

    “你!”唐无卿怒不可遏,正要起身却不巧被地上的瓶瓶罐罐的碎瓷片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淌出的鲜血染到了他湛青色的衣服上,似妖艳的花朵,在布上渲染开来。

    “铃铃铃……”

    秦郝云一阵惊慌,这仿佛是他惧怕的声音,慌张地四处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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