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碎并不知道大太监心中的疑惑,  知道了他大概也不会在意。

    他此时正在泛舟游湖。

    盛京中有一条河从下半截穿过,沿着这条河开了非常多的酒肆茶楼、沿途无数树林美景。

    俨然是一条盛京郊游专用线路。

    岸边是一树梅花林,现在冬末早春,  季节更迭之际,  正是晚梅的花期。

    大多数纯白和淡粉之色,是色淡的种类,  氤氤氲氲的一簇簇攒在一起,如同烟霞层云一般,浮动着清冽的香气。

    梅花香味浅淡,似有若无,有种不知来处的清幽,  不如其他花甜美和馥郁,幽暗深邃,  仿佛还带着冬日未褪的寒气,冷冷地沁入人的肺腑。

    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这股侵占了心神。

    婢女替谢清碎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这梅花的味道和大人身上的很像。”

    谢清碎:“是吗?”

    他自己没觉得。

    婢女笑起来:“当然,大人的衣袍都是用梅香熏的。”

    谢清碎:“……”

    原来如此,他还真没注意。

    衣食起居这些,一向都是府里的婢女拿主意,  谢清碎就是个甩手掌柜,从不关心这些。

    谢清碎:“那这么说,  也是我像它们。”

    看了会儿梅花。

    婢女道:“要是再晚半月出来,  就可以赏桃花了。梅花虽然很美,  但终究有些寒气,大人还是寻些热闹些好,活动得多了,人也能快活点。”

    谢清碎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想让他多接触接触人气,

    身体差这件事,他自己其实不怎么在意,但身边的人却总是耿耿于怀。

    总把他当成个琉璃做成的物件一样,轻拿轻放的,生怕一不小心就碎了。

    他去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醒来时看见一群小丫头在那嘤嘤嘤的哭,一个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

    谢清碎想说其实他也没那么脆弱,按照系统的预计,他还有好几年能活。

    但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反驳。

    除非他接下来几天都想被婢女用那种哀怨的神色看着。

    谢清碎不和人交心,他穿到这个世界上后,连个好友都不曾有,一部分是因为任务忙碌、本性漠然,一部分或许也是因为他内心一直觉得早晚有一天要回去现代,所以才不曾尝试在这里投注感情。

    但对于这种真心的关怀,他无法轻易当成一片风漠然无视掉。

    其实有时候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府里的下人都这么担心他?

    他自觉对府上的下人也不十分好的,只是因为现代塑造出的人格,不至于把下人当成个物件似的随意打杀,但要说多么优待好像也真的没有,他自己做任务忙碌,没多少心思兼顾这些杂事。

    说起赏桃花,谢清碎往一个方向看了看。

    不远处有一片在盛京中很有名的桃花林,每年都有文人在那里举行诗会,流传出许多美文诗篇。

    更有无数妙龄少女特意来此地郊游踏春,多少带了些想要一段邂逅的心思。

    只是这个时节,那些桃花还是生涩的花骨朵,要再等上半个月,梅花差不多开败了,气温再回暖些,才会迎来桃花绽开的时节。

    ……

    谢清碎原本没想坐船,只在岸边看看就行。

    是过了会儿,婢女嫌弃这里风吹得太冷了:“大人,船上有帘子遮挡,要暖和一些。”

    婢女去找租船的商户要了一条船。

    谢清碎上了船,才发现这是一条专门给小姐夫人们准备的船,特点是门帘窗帘遮得严实,保暖效果尤其好。

    船上备了碳,盛京中随便砸十个人有八个都是有官职的,能来这里游玩的人非富即贵,于是碳火的品质并不敷衍,用的是一款偏贵的碳,叫得上名号。

    婢女们没用船上自备的碳,而是换成自带的银丝碳。

    这是御赐的碳,燃烧起来异常干净,不生一丝烟火,谢清碎喉咙敏感,用别的碳火多少会呛咳两声,只有这款最为舒适。

    但是量很少。

    除了宫中,也就谢清碎这里才能时时用着。

    碳火生起来,不一会儿,船上就暖和了起来,甚至有些过分暖和了。

    谢清碎把肩上的狐裘脱了,还是觉得热。

    他把窗边帘布撩开,清冽的风吹进来,才觉得舒服许多。

    对上婢女不太赞同的视线,道:“太热了容易出汗。”

    而他的体质,一出汗,就容易着凉了。

    婢女就不说话了,给他温着茶水。

    坐这趟船是赏景不是赶路,船夫将速度放得很和缓,船行的很慢也很稳,茶水都不怎么摇晃。

    船舱中溢满茶水的清香,谢清碎朝窗外看了两眼。

    河边种着一排柳树,枝丫垂到湖面,随着船身行过飘荡,他在清澈的河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容,下一秒就被柳枝打破了。

    谢清碎隐约听到其他人的交谈声,目光所及之处有数条船,颇为热闹,这个点人来游湖的人还挺多。

    谢清碎正想放下窗帘,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谢侍郎。”

    一条落后他的船忽然加快速度,往前蹿了一截,保持着与他并驾齐驱的姿态。

    谢清碎循声看去,看到一张清俊的脸。

    他被碳丝热气熏得有些懒倦,靠在窗边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

    ——祝林,当今翰林院学士。

    这个祝林是和他一届科举的同窗,当年谢清碎高中状元,祝林差他毫厘夺得探花。

    要说那一届科举中除了谢清碎,还有哪名学子在官场官运亨通,也就是这位探花郎了。

    不过和谢清碎当权臣的路线不同,这位探花郎走的是端正清流的路子。

    入了翰林院之后,就一直专注修养、熬资历,如今已经名声斐然。

    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学士年岁已高,致仕在即,听说他很属意祝林接任这个掌院学士的位置。

    要不了几年,祝林就会当上这个翰林院的最高官职。

    翰林院的官职没那么高,最高的掌院学士也不过三品官职,但地位很不一般。

    所谓“古之四民,士农工商”,数读书人地位最高,翰林院作为天下读书人的圣地、最高学府,能在这里当上最高掌权者,可谓是当了全天下读书人的领头人。

    祝林比谢清碎大三岁,这在官场上仍是个很年轻的年纪。

    历代翰林院掌院学士都是四十岁以后德高望重才当上的,祝林在这个年纪就能有希望升迁,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当然,这都跟谢清碎没什么关系。

    他和祝林虽是同届,但基本没什么交际,他沉沦于皇权争斗,祝林则是一步一稳的地当他的翰林清客,堪称是两条平行线。

    盛京中倒是时不时有因为他和祝林是同届,而把他们相提并论的。

    评价大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根正苗红的翰林学士的名声总是更好些,以清高自称的文人天生和权臣脾性不和。

    但谢清碎不在意,祝林也不太搭理这些议论,有时还会阻止。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交际了。

    要不是上朝时经常看见,谢清碎都快忘了这人长什么样了。

    简单的说,就是一位曾经在一个考场过、如今不太熟的其他部门的同事。

    但谢清碎看着他,面上竟然出神一瞬。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个祝林,就是系统发给他的感情线中,那个协助他从盛京大牢中死遁、又被小皇帝下狱胁迫谢清碎回来自投罗网的“同窗”。

    祝林在被小皇帝逼问他的下落时,死不松口,被刑讯逼供得浑身没有几块好肉,以至于落下残疾,留下终身病痛。

    而按照系统的描述,祝林之所以为他付出那么多,是因为对他有不一般的感情。

    是跟小皇帝一样喜欢他。

    怎么说来着?

    哦,就是那种男二号深情男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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