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池清明反背着手,摇头晃脑,走进乡政府院子,迎面墙上,花花绿绿一块,映入他的眼帘。
池清明眨巴眼,走近一瞧,墙报。
这种大字报的东西,他太熟悉了,他就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池清明一阵紧张,再进一步。
春江水暖鸭先知,写南乔村黄自强养鸭的,还有,满身雪白走将来,写大湖村养鸡的大户……
还都是以诗为题,池清明一猜,只有毛头小子陈重生才有这个胆,也只有这个大学生乡长才有这样的才气。
可他都写了些什么,分明是在为他人歌功颂德,这些养鸡养鸭的有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宣传。
这个毛头小子思想很有问题。
“钱四,线四!”
池清明在院子里大声嚷嚷。
钱四赤膊,着一短裤,揉着眼睛就跑了过来。
“书记,怎么啦?”
池清明指着墙报,厉声说:“这是谁写的?”
钱四预感风雨欲来,“我……我……不是,陈乡长……”
钱四战战兢兢,文章是他写的,陈重生用毛笔誊抄的,池清明问是谁写的,钱四确实难以回答。
池清明亲自扯了掀起一角的一张,带有命令的口气,给钱四下达指令,“撕了,全部撕了。”
钱四站在那里,愣怔住了,这是他和陈重生两人辛辛苦苦忙到半夜,才完成的。
他们的心血呀。
池清明见钱四木桩般的立在那里,什么时候钱四敢公然无视他命令,这才几天,他就和那个毛头小子站一边了,穿一条裤子了。
“你跟我把那个毛头小子叫来。”
“书记,您说谁?”
“还有谁,你们的乡长。”
钱四扭扭捏捏去了,敲开陈重生的办公室。
陈重生迷迷糊糊的,“小钱,现在几点了?有什么事?”
钱四朝墙报的地方注视着,“书记他,他……”
陈重生一激灵,马上就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走,走。”
陈重生快步走了过去,见墙报被撕扯了一个角,气不打一处来,“池书记,您怎么能这样?”
池清明用手指着墙报,“我的小陈乡长,你这都是写的什么?”
“写的什么,您不是看了嘛。”
陈重生生硬的语气,以及他的侧面回答,一下子惹恼了池清明。
池清明依旧不紧不慢的语调,但言词中充满了严厉批评,“陈重生,你作为一名乡长,有没有政治立场?”
陈重生义正辞严,“我热爱党,热爱社会,我的政治立场坚定的很。”
陈重生一下子就把池清明的话堵死了,逼着池清明只得换一个角度找合适的词。
“那你大力宣传这些养鸡养鸭的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的目的,就写在这上面,不是您说的不可告人,恰恰是大张旗鼓地告之世人。”
池清明说一句,陈重生巧妙地回敬一句,弄得池清明自感理屈词穷。
“你不去宣传乡里的好人好事,倒是为这些先富起来的人摇旗呐喊,你还说你立场没有问题。”
“池书记,我就不明白,您整日里呆在办公室喝茶看报,怎样就体会不到上面的精神。”
陈重生这几句话说得有点狠,池清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什么时候受到别人如此数落,何况是一个嘴上无毛的楞头青。
池清明暴跳如雷,“陈重生,你跟我说话小心点。”
池清明一激动,双手就趴在墙上,去抠鼓起的白纸。
陈重生一把攥着池清明的手,“池清明书记,这可是我和小钱大半夜的心血,你不分清红皂白,就要把它撕了,有你这样当书记的嘛。”
年轻人手劲大,池清明感觉硬碰硬,他肯定讨不到好处,另外他和陈重生交锋,陈重生明显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楞头青,面对面,也讨不到好处。
再者说,组织部的张之洞叮嘱过他,而且他也答应了,要大力支持乡长工作的。
倘若一直和这个毛头小子纠缠下去,于己无益,还会激化双手的矛盾。
要制服这个毛头小子,他有的是办法。
池清明可以忍一时,好在只有一个钱四在,没有外人,只是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失了些面子,无碍。
池清明自我调侃,“好,好,小陈,你们年轻人可能看得远一些。”
池清明说完,就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直在一旁的钱四,瞅着书记和乡长针锋相对,他也不知道如何劝说,反正是左右不是。
池清明一走,钱四顿时像飞出笼子里的鸟,走到陈重生身边,悄悄地伸了个大拇指。
陈重生和钱四俩人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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