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时分,男人推开俱乐部包厢的大门,视线扫过一堆堆醉生梦死、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当终于在人群中发现自己要找寻的目标时,温文尔雅的男人露出一个与周围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清爽笑容,“终于找到你了,小卓。”

    “优……?”台球桌边的裴卓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出声示意所有人出去,然后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闻我们综合部的部长大人遇刺,至今下落不明,我很是担心。如今看来你活得好好的,刚才能在舞池里那样跟人打架,伤势想必也没有大碍,这就随我回去吧!”被叫作“优”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说着,目光温和地看着同伴,“你失踪后没几天,胜之、季商和焦礼三个借口找你也跟着不知所踪。综合部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已经严重影响到组织的正常运作,给辰添了不少麻烦。”

    “是么?所以他就拉了你来当说?”裴卓坐在台球桌上懒懒地挑眉,“不过以他的能耐,这种程度的骚乱还不至于被难倒吧?”

    男人看着他叹气,“小卓,别告诉我这事你不知情,要是没有你的默许,你那几个能干的副手怎么敢不交代一声就扔下烂摊子消失?我知道依着你的脾气,能耐住性子做到现在这样的确是难为你了,偶尔闹闹情绪我能理解,但这次把综合部都牵扯进去,是你玩过火了。”

    “我被袭击是事实,安辰自己招惹了‘沐’,与我何干?凭什么要我替他挨枪挨刀?”裴卓一脸不以为然,索性枕着胳膊大刺刺地躺倒在台球桌上,“你还不知道吧?前阵子他们擅自抓了我手底下的人,一声不响就处决掉,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的叛徒。哼,别说他们拿不出证据,就算那真是‘沐’派来的奸细,到底也是我综合部的事,我自会处理。现在算什么?人死了才来通知我吗?”裴卓嘲讽地笑,眼底却毫无笑意,“既然他们觉得这种程度的事不需要通过我,那我消失一段时间不正给了他们发挥的机会么?我倒要看看这次他们要如何收场!”

    “你啊,综合部出现叛徒,无论是真是假,你都该有所警惕,早做防范。现下你也如愿让总部那边焦头烂额了,就此打住跟我回去如何?”

    裴卓状似散漫地睨了男人一眼,沉默良久,最后轻哼一声,说:“综合部本来就是你的,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

    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那还真是给我面子啊!既然如此,往后几天你就留在总部吧!我已经拜托了辰,这段时间他会亲自监督你的工作,直到综合部的运作重新上轨。”

    裴卓闻言“蹭”地跳起来,一张脸顿时就拉下来了,“什么?!你居然拜托他监视我?!!”。

    “是监督。”

    “不干!”

    “小卓,你接管综合部也快两年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综合部作为‘煌’的分支,利用自身在社会各界的影响力暗中为组织提供支援、处理突发状况,定期向总部输送新血,供应资金武器,从而得以独立运作。虽不直接受控于组织,但说到底还是‘煌’的附属,兴衰荣辱与总部息息相关。如今‘煌’与‘沐’组织的矛盾持续升温,你不帮忙我不怪你,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添乱。”

    “你这家伙!干嘛老帮着他?到底谁才是你兄弟!”

    男人苦笑,“正因为把你当兄弟,才不愿你闯下大祸。你失踪的真相辰心知肚明,这次锁定你的行踪后也是先通知到我这里。以辰的作风,对综合部的态度已算相当宽容,否则光凭这擅离职守的过失,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样站着大声说话么?”

    裴卓大笑,“他若要动手,我求之不得!如果他先发难,契约就自动取消。到时我为求自保把他干掉,优你应该不会怪我吧?”说完却见男人接过他手里的球杆,在台球桌边优雅地俯身,接下来就是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和落袋声。气质那么温润的人,球风却意外的凌厉果断,片刻工夫,台面上的球已被男人全部清光。

    一杆全收后,男人毫不留恋地扔掉球杆,转身对他一笑,“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看看笑得一脸温和的男人,又看看面前空荡荡的台球桌,裴卓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完全不听人说话。”刚兴起的一点杀意也在男人的彻底无视下消磨殆尽——这家伙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总能轻易掌控一切,让人不知不觉就进入他的节奏……

    “回去见辰时言行举止收敛些,不要给综合部惹麻烦。”

    “你等着看吧!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他!”

    “来的路上我买了宵夜,要吃么?”

    “……”

    ……

    “‘烨’组那帮人太过分了!”连向的脊背因为气愤挺得笔直,他的脸上有不明显的淤青,身上衣服也多处破损,此时犹自一脸怒容,“都说了不许他们接近这里了,可一听说首领外出就阳奉阴违!说什么为了化解与‘沐’之间的冲突,要把宴小姐带走——要不是首领想得周到,派我们过来保护,光凭一般护卫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嘶~~~没道理啊!明明不关我的事,明明我只是劝架的,为什么最后连我也被打?!”南宫满脸委屈,悲愤交加。

    夹着酒精棉花给倒霉鬼南宫抹伤口的千雅一个没忍住又激动起来,“活该!让你多管闲事!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别人都是练家子,都亮刀亮枪了,你也敢胡乱冲上去?!”

    “哎哟,千雅你轻点…痛痛痛痛……”南宫一迭声地叫唤。

    连向有些歉然,“千雅,你别骂他了。那时我和阿黎被‘烨’组的人堵住,多亏南宫及时发现赶去通知其他人,否则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南宫,不无得意,“听到没有?我是大功臣啊!”

    千雅,愤恨不平,“那个秃头实在太可恶了,居然把你打成这样!我一定要找机会教训他!”

    南宫,小心翼翼的,“千雅,光头和秃头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

    “战狐不知怎么样了……”桑黎忧心忡忡地自语。

    舒文一脸不屑,“那只死狐狸你管他做什么?最好他们窝里反,同归于尽才好!”

    “你不要这样说!要不是为了帮我,他也不会跟自己人动手……回去会被罚吧?”

    “切,他这明显是故意讨好你,苦肉计罢了,千万别上当!”

    桑黎眨眨眼睛,“他为什么要讨好我?讨好我对他又没好处。”

    舒文顿时语塞,掩饰地咳嗽一声,“总之,他这么做肯定另有所图。敌人就是敌人,你别因为他帮了你一次就放松警惕。”

    “可是现在想想,战狐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其实没必要那样敌视他。除去‘烨’组组员的身份,他并没做什么对我们有实质性损害的事。”

    舒文嘴一撇,“你看,他的目的达到了。你现在不是已经被他洗脑,开始替他说话了么?”

    “我这是就事论事!”桑黎困惑地皱起眉头,“舒文你怎么搞的,从刚才开始就阴阳怪气的!”

    “是啊是啊,反正现在那只死狐狸在你眼里是千好万好,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

    这话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讽刺意味终于把桑黎惹怒了,“你把我当傻瓜吗?!战狐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公正地去判断,你这样诋毁别人很不好!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诋毁?……不喜欢?

    舒文也来气了,“随便你啦!哪天吃大亏了我才不会帮你!”

    “谁要你帮!你走开啦!”

    南宫一把拉住掉头就走的舒文,“喂喂,别吵架啊!为了不相干的人伤感情,多不值得?”

    “……”

    南宫笑嘻嘻地勾住气哼哼的少年,“我说,你这是吃醋吗?因为没及时救下阿黎,可那个叫战狐的家伙却做到了?原来你也喜欢阿黎吗?”南宫的声音不大,可惜空间有限,在场几人又都是耳聪目明的角色,不需要刻意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诶?”桑黎心头一跳,脸上蓦地泛起一层红晕,屏息瞟向舒文……

    舒文愣了半秒,下意识往桑黎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那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顿时方寸大乱,扭头冲南宫大喊:“怎…怎么可能!我看上去有那么疯狂吗?!”

    画面出现片刻静止……

    南宫表情呆滞,嘴角抽搐,“哈……?”

    “而且为什么用‘也’?连你也觉得那只死狐狸对黎黎不怀好意对不对?!我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思维混乱到开始胡言乱语的舒文。

    “啊?”还在搞不清楚状况的南宫,“不是啊,我是说阿黎对你……”屁股下的椅子猛地被人一脚踹翻,南宫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笨蛋千雅,你干什么啊!”南宫龇牙咧嘴地从地上坐起来。

    千雅抬手一个爆栗,粗暴地扯住某人领子拖离现场,边拖边骂:“你白痴啊!该机灵的时候蠢得像猪,不该知道的你全知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啦!”

    “什么啊,我又没说错什么。我哪里蠢得像猪?!!刚才那下摔得我好痛,凶成这样还做什么女人……哎哟哎哟,放手,快放手……”

    千雅额头青筋直冒,咬牙道:“你和舒文那小子一样,根本都欠揍!”

    舒文完全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千雅骂骂咧咧地将南宫拖走,视线无意间与桑黎相撞,回想刚才的事,尽管确信自己没有错,但还是决定算了。

    刚朝桑黎的方向迈出一步,道歉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对方已经伸直手臂阻止他继续靠近……

    “别过来。”桑黎面无表情地说,情绪沮丧到了极点,连声音都是无起伏音,“忽然觉得好累,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暂时不想看到你的脸,”说完恹恹地转身离开……

    舒文,原地石化,众人一瞬间仿佛都听到有什么东西“喀喇”崩裂的声音……

    ……

    秦渊上楼的时候碰上靠在楼梯转角处的傅罗。

    傅罗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楼上那扇紧闭的房门,“刚才外面闹成这样,小宴也没离开房间半步。辰这样像看守犯人一样看着她真的好吗?”

    “谁教她先前那么多次逃跑前科,现在看又看不见,万一不小心给她逃出去岂不是很危险?”秦渊淡淡回应。

    “说得也是。”傅罗说,停顿了一下,又说:“辰动作有些慢了,只是送行的话,去的时间好像太长了些。”

    秦渊看她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我看不透优这个人,虽说辰不会毫无根据地信任一个人,但优的存在在我看来始终是个隐患。这次忽然开口要求把裴卓留在总部,也不知什么用意。”

    “这事我听辰提过,似乎是为了彻查综合部奸细一事,暂时还不想透露裴卓的行踪。而且那天的暗杀,裴卓算是死里逃生,优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拜托辰让他暂住总部。”

    “担心谁?裴卓?”傅罗哭笑不得,“那家伙哪里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了,优还把他当小孩子么?裴卓或许真是死里逃生没错,可袭击他的那批杀手可是全军覆没,身首异处了!我看那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给我们找麻烦!事后非但不毁尸灭迹,还刻意把尸体切零碎吓人。把事情闹那么大,惊动了警察,搞得我们还要费心帮他遮掩。”

    丧心病狂的分尸杀人魔,残忍虐杀十人后逃逸,至今仍未捕获——那一区的警察全都疯了,不但凶手不明,就连那批尸体的身份也至今不明,新闻里天天滚动播着那起碎尸案的悬赏通缉令。那条巷子里的血腥气到现在还没散干净,那一带现在一过傍晚就家家门窗紧闭,街上半个鬼影都见不着。

    傅罗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他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那个自我了断的综合部内奸是沉砂动手干掉的吧?”

    秦渊神情严肃,“我们跟综合部的关系如履薄冰,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更不能有差池。裴卓对辰恨意颇深,我对他也不大放心,这段时间我们要密切注意他的行动。”

    傅罗不禁叹息,“本以为优离开后,综合部就此名存实亡,谁知裴卓居然真的能一手承接下来。这家伙从不按理出牌,如今的综合部比起当年反倒是更为棘手了,只盼这次的事情了结后能顺利将这瘟神送走。”

    ……

    此时的木宴正半躺在床边守着吃饱喝足的洛洛午睡。前些日子综合部的部长遭到“沐”的袭击,一连多日行踪不明,直到今天才终于回归。安辰作为杀手头子自然要接见下死里逃生的部下。鉴于某人之前的不良记录,虽说只是离开一两个小时,安辰也派了一群人来看守她这个逃跑惯犯。

    刚才宅子外面似乎起了一场骚动,木宴一来不放心洛洛,二来堵着一口囚徒的闷气,料想有沉稳睿智的秦渊掌控全局,灵活机变的傅罗从旁辅助,不管对方是谁,轻易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所以无视得心安理得,任凭外界闹得天翻地覆,她就是闭门不出。

    风在这时起了变化,屋子里凭空多出一个人的气息。木宴警醒地缓缓起身,那人已经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她没有逃开,反而试探地摸索上对方的脸庞。那样熟悉的轮廓线条,就算不看也绝对不会错认。

    对方一手握住她触碰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面颊,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低低响起:

    “原以为能看到你更加精神的样子,现在看来,他是一点用场都没派上了。”

    木宴愣了一下,她看不见,所以不知道男人此时正用怎样一种悲伤表情凝望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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