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阵痛第六节收集玫瑰花瓣,编织芬芳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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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黛黑色的,已是后半夜,浓浓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城市,两个神色匆匆的身影在王城可应下城区的街道上出现了,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沿着黑黢黢的护城河岸风一般的快步走着,然后毫无预兆的一转,穿进了路边狭窄的小巷,靠近地面的雾被两人的斗篷边挟卷,扰起波澜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巷子两侧都是几层的石砌房子,窗户紧闭,里面的人仿佛都已经睡死。
他们悄无声息走在粗糙的石头地面,一只坐在矮墙头的流浪猫嘶嘶叫着,被那两个黑影惊走了,在一个幽深的巷尾他们停了下来,静静聆听着。
“我想我们没有被跟踪。”一个人低声说,他回头看了看,满是丑陋疖子的脸被微光照亮了,他拉了拉帽檐,把脸藏到了黑暗中。
远远传来夜巡兵叫喊的声音,扑通一声,随着一声尖叫传来,像是什么人被推进了护城河里。
“我不敢那么肯定,”另一个驼背的人说,这是一个嘶哑的老女人声音,颤巍巍的,她四下张望着,“我想我们就要到了,快走。”
天空中两个月亮已不见,只有一个黯淡的影子,那是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了的优狄妮斯的月亮,狩神之月已落下了地平线,黑云压城,一片不详和肃杀的黑暗笼罩着,让人不安。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个人向着更深的地方疾行,很快消失在王城幽暗的深巷中。
两人从一个小栈道里走了出来。
“看,就是那里。”驼背老太指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锈蚀的镂空花朵铁板,“就是那个,马缨丹客栈。”
这里已经是王城下城区的深处,住的是贫民和各种下九流的混混,环境恶劣,空气中都是粪便和污水的味道,脏孩子和猪一起睡在墙角里,孩子抓痒的声音和猪的哼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响着。
马缨丹客栈与这里异常的合拍,这是一个非常破败的小酒馆,一扇门的铰链掉了,门口堆着的潮湿酒桶已经长出了蘑菇,一个满脸红胡子的老头子趴在上面睡着了,昏黄的光从店窗户中透射出来,窗户上缺了好几块玻璃,店里似乎没有人。
“……是这里?”那个满脸疖子的男人低低的问,“我是说……是他叫你来这里吗?所罗门……”
“我的天,不要说他的名字。”驼背老太恼火的说,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下次要在外面提他,就用‘毛脸老爷’表示,懂吗?我们以后也要互相商量名字的代号,回去了之后再好好计划……”
满脸疖子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大家不会有事情吧,我有点担心。”他说,“我们也许离开太久了……”
“应该没事,他们还没有进可应城,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她用又黄又厚的长指甲指了指店门,微微抿了抿嘴,表情煞是严峻,疖子脸干咳一声,把斗篷裹的紧紧的,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在他们身后不怀好意的笑着,老女人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店门走了进去,疖子脸男人也跟着进去了,留下铰链门吱呀吱呀作响。
灯光昏暗,地面污秽,空气里散发着腐烂酒糟的气味,肮脏的桌椅胡乱摆放在狭小的酒吧里,桌角有一滩几天前的呕吐物,店里面几乎空无一人,除了趴在吧台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死了的秃头店老板,只有一个人坐在店的角落里。
那个人看上去像是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穿着褐色的旅行斗篷,脸藏在帽檐里,只有面前飘忽的蜡烛勾勒出了线条俊郎的嘴和下巴,他一手支着脸,慵懒的坐在角落里,一把精致的小弯刀系在腰上,他轻叹了一口气,往桌前趴了趴,拿起了面前的一杯满满的苦艾酒轻轻一呷。
“我想就是那个人。”老女人低声说,
“真的?”疖子脸偷偷看了他一眼,“我想我们最好警惕一点……”
老女人径直向着那个人走去,却并没有坐在他的对面,而是找了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满脸疖子的男人跟着坐了下来。
刚进来的两个人沉默的坐着,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疖子脸男人仿佛做不住了,他转动着眼睛,不时瞟着门口。
突然吧台上的店老板说了一句梦话,同时老女人从嘴里低声的说出了一句仿佛也是呓语的词儿:
“收集玫瑰花瓣。”
那披褐色斗篷的人把杯子放了下来,微微抬起头,仍然没有看着那个老女人。
“编织芬芳花环。”
他平静的说。
老女人默默看着他,男人抬起头来,他们对视着。
停了好几秒后,他们突然一起说道:
“花瓣落尽之时,一切都完蛋。”
“我的天,我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奥利维拉。”老女人说,长嘘一口气,放下了兜帽。
“哈哈,怎么可能呢,不过你对暗号的样子真是很滑稽,”男人也放下了兜帽,他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脸上有很多杂乱的胡子,像是很久没有打理。他打量着自己手上的酒杯,然后看了一眼驼背老女人。
“我说裔教授,你也可以把你装的老脸拿下来了,我看着真是不习惯。”
“我可以肯定没有人注意过这里。”看到她怀疑的样子,他赶紧加了一句。“我已经勘察了两天。”
疖子脸男人看了看外面,放下兜帽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放松下来。
老女人微微笑了笑,露出了嘴里的一颗金牙,然后她重新戴上了兜帽低下头去,店里仿佛微微有一丝风吹过的样子,然后她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驼背缩了回去,身体变的挺拔了起来,白色的乱发也缩回了她的帽檐,脸变的越来越光滑年轻,一颗长着毛的大瘊子从她下巴上掉了下来,她的手也丰满了,指甲也在同时缩了回去,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她轻轻的抬起头来,已经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
“这样看到你可好多了,裔可教授。”奥利维拉笑着坐直了身体,把酒杯轻轻放回了桌上,“我一直说你是个美女,适当的时候应该考虑考虑把自己嫁了。”
裔可瞪了他一眼,吐出了嘴里的金牙,搓了搓,那颗牙就消失在了她的手里。
“索利德,你也把变形撤掉吧,”裔可对着那个疖子脸男人说,“你刚刚学会,持续时间太长可能会变不回去。”
疖子脸男人也戴上了兜帽,放下帽子后就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只是变化的时间比裔可长了不少,他看着奥利维拉,似乎很高兴。
“我还记得你,”索利德激动的说,“破印的时候,我和加斯被收割灵魂困住的时候,是你把靠近我们的一批批的虫子弄死的,后来你留下来去帮助大长老杀龙去了,对吗?”
他说的声音很大,裔可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奥利维拉笑着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可惜最后那龙受伤逃跑了……对了,裔冉小姐现在怎么样,好久不见,有些想念……”
“你若是有闲工夫,可以刮刮胡子,”裔可冷冷的说,“她现在很安全,少打我女儿的主意。”
“的确,预言之神选择了她……我也相信她一定会平平安安,”他笑着说,摸了摸自己胡子拉茬的下巴,“诶……就是苦艾酒怎么喝都喝不够,我该叫那个秃老板来添添酒……”
“行了,奥利维拉,我们谈正事吧。”裔可说,压低了声音,“所罗门的指示是什么?”
“他叫我就等在可应这里,顺便和其他法师接应,不过,你们其实是第一批……另六所学校目前没有消息,不知道是被消灭了还是用结界隐藏了……所罗门自己正在和查尔诺斯公国的国王秘密商议,考虑该怎么面对这些状况,不过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他说,一边招了下手,一瓶苦艾酒从吧台上飞了过来,自动开了瓶塞把酒杯满上了,“不过我想国王不会对目前的一切没有察觉,黑暗只是暂时没有对人类公国下手,国王不是傻子,世界已经改变了,他知道这一点。”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那酒瓶不该被看见会飞,你当心点……”她说,看着奥利维拉,有点不满。
“哦……”奥利维拉从眼帘上看了看裔可,继续喝了一口酒,对她的话并不在意,“所罗门说大家要躲藏在可应城里,这样好接应也好躲藏……不过我想,‘他们’也应该来这里了,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了。”
“这我当然知道,我的大部分学生还在城外,”裔可说,“我正准备用马车把他们接进城里来,你觉得怎么安顿大家好?”
“分开安顿吧,我想,”奥利维拉说,“不过你们快回去吧,我不放心你那些学生,外城虽然是乡下,但是不一定安全。”
“知道,我马上就走,”裔可说,戴上兜帽,人突然又矮了下去变成老人的样子,“那我们就走了,索利德,你先去驿站找马车,找到就在那里等我,我先去找大家落脚的地方,你注意安全。”
“金雀花街有一家小驿站,很不起眼,”奥利维拉呷完了苦艾酒,放下了杯子,“去那里。”
索利德重新变成了疖子脸,点了点头,走过吧台离开了马缨丹客栈,老板还趴在吧台上睡觉。
裔可变出金牙给自己装上,然后离开了,没有走出两步她便回过头来。
“我们一定要保住剩下的学生,他们是未来的希望了……”
“嗯,”他看着裔可,微微笑了笑,给自己把酒又倒满了,“知道,会努力的。”
他默默看着那个驼背的老女人离开了,然后把酒一口饮尽。
李摸了摸头,觉得全身都疼的要死。
睁开眼睛,周围还是潮湿的树林,自己正被什么驮着往前走着,太阳光很弱,看来仍被树木遮蔽着,他勉强动了动,背上最是疼的厉害,他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很是温暖的东西上,感觉真是很舒服……
自己在哪里?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然后一股脑坐了起来。
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
“你有不少地方烧伤了,不要动。”霍与没有任何感情的说,用了点力,李突然感到头晕眼花,全身无力,躺了下来。
“驮着我的是什么……”他问道。
“我召唤的燃驹,”霍与说,“你已经昏了一天多了。”
李突然想起了他晕倒之前的事情,摇了摇脑袋,看到自己身上贴着不少烫伤膏药,他挣扎的坐了起来。
“降雷鸟呢?那个……那个,印狼呢??”他脸色煞白的说,“那个蛋呢?”
“拜托你不要乱动!”霍与恼火的说,拍了拍马儿的脖子,“当心弄火了燃驹,把你再烧伤一回!”
燃驹在李顿身下轻轻嘶了几声,似乎是想说自己很想烧李一下。
李吃了一惊,突然明白过来“燃驹”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脸色一下变的更白,恨不得立刻就下来,但是又不敢乱动,生怕跨下的火马突然喷出火来。
“不用紧张,不要揪它的毛它就不会乱喷火的,我召唤不出其他更适合载人的东西了,”霍与说,语气稍微缓和了点,“蛋放在你包里呢,印狼走了。”
“哦……”李说,“那降雷鸟呢?”
“被我烧死了,”霍与轻描淡写的说,跳了一下避开地上的一个小泥坑,“想吃吗?我找了几只不怎么焦的放在我包里了。”
“哦……我,我不饿,”李顿说,“我……我想……蛋没有事情就好。”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然后李顿问到火山去了哪里,霍与没好气的说自己已经把他赶走了,接着的又是良久的沉默。
李顿乖乖趴在燃驹的背上,全身依旧疼着,他把脸贴在燃驹暖洋洋的脖子上,轻轻抚摩着它光滑而滚烫的鬃毛。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话好说了,因为实在和霍与不熟,但是他感到自己必须要对他说点什么才对,因为他不计前嫌救了自己,还给自己敷了烧伤药,召唤燃驹驮着自己,不管他李顿和霍与以前有什么过节,向他道谢是绝对必要的,不然,他李顿会一辈子过意不去。
“以前的争吵都是那么的愚蠢啊……”他抚摩着燃驹的脊梁想到,“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为什么自己总是要像刺猬一样呢?”
一定要说些什么才行……
一边这么想着,李试着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脖子后面的烧伤依旧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霍……霍与,”他看到霍与身上干干净净的,像是根本没有经过一场恶斗一样,“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李顿支吾着,“我的意思是……”
霍与皱起了眉头,他不解的看着李顿微红的脸,一边拍了拍马儿催它快走。
“我想说……我要……问为什么印狼不要蛋就走了?”
李偷偷攥紧了拳头,他窘的要死,同时还在讨厌自己的没胆,连“谢谢你”这三个字都说不出,还居然岔出了个这么不着四六的问题。
“哦……”霍与说,扶住马的脖子让它停下,看的出他在斟酌什么。
“我想问题出在蛋上……”霍与说,“所以印狼决定不要它了……你要看看那个蛋吗?”
“什么?蛋……蛋有问题?”李吃惊的问道。
“是有问题,所以头狼才丢弃它的,它当时闻了闻那个蛋就决定……诶!诶!你不要乱动啊!”看到李顿挣扎着要下马,霍与制止不住,赶紧去扶了一把。
“你的烧伤会裂开的。”他严厉的说,冷眼看着李疼的龇牙咧嘴的站在了地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蛋变的有点不一样了。”
李顿的包被霍与从马鞍上拿了下来,他解开绳结把包往李顿的怀里一塞。
李颤抖着把盖在蛋上的自己的长袍拿开,然后瞳孔骤然缩小。
“它……变成了蓝色?”李难以置信的说,看着霍与,“这还叫,‘只是变的有点不一样了’?”
“还能怎么说,是有一点不一样啊,”霍与说,皱着眉头,“我想是因为降雷鸟的电能的缘故,你的防护被打破了后你就和蛋一起被击飞了,显然在那个时候蛋受到了影响。”
“我明白为什么它妈妈不要它了……”李沮丧的说,摸了摸蓝色的蛋壳,“因为它看上去就像被冻僵了一样……它还孵的出东西吗?”
“它没有死,我听到里面还是有动静的,所以我就把它带着了,”霍与说,他没看着李顿,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因为……你不是一直说要保护它,因为它是印狼的希望吗?”
“哦……”李说,他看着霍与,觉得自己胃里似乎有一种东西在涌动。
他猛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应该鼓起勇气了,因为,霍与……
他看着霍与,尴尬的酝酿了一下情绪。
“我要说……我,很感谢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说,谢谢你救了我。”
霍与的表情突然变的非常僵硬,他看上去似乎是在硬绷着不要笑出来。
“不要说奇怪的话了,”他转过脸去说,“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是说,你自己的防护屏蔽了大部分雷电,所以,你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自己……哦,还有那个你要保护的蛋。”
“可是,在我昏过去以后,是你干掉了那些降雷鸟啊!”李说。
“我只是赶走它们罢了,”霍与说,“我没有干什么。”
“我知道那些鸟的电力!”李说,情绪有点激动,“你一定是用了什么大魔法才能对付的了它们!”
“我说,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
霍与说,看着李激动的脸觉得奇怪极了,这小子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他居然在向自己示好?
“你……”看到霍与还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李终于忍不住了,他把霍与硬扳了过来面对着自己。“请你听我说!”
“霍与,为什么你不肯承认你帮助了我呢?我要向你道谢,我想向你道谢!我知道后来一定是因为你的守护,我和那个蛋才能安全的留存到现在,救下我的是你,消灭降雷鸟的也是你,我不想自己过的不心安理得,也不想老是和你不冷不热的,我真心的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所以我一定要向你道谢,你明白吗?”
霍与有点惊讶。
“好吧……我接受你的感谢,”
霍与从李的手臂里脱出身来,对着他很僵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实在太僵硬了,硬的霍与自己都感觉的出那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怪样,笑过之后霍与立刻感觉到自己简直是个大蠢货。
“你快上马吧,我们好赶路和大部队汇合。”
他不由分说把李推着上了马,然后赶着燃驹继续向前走了。
李顿看着霍与的背影,马儿载着他行走在潮湿的密林里,不时有水声传来,李顿看了看天,突然想起霍与以前一系列的豪言壮语和勇敢的行动。
他突然微笑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霍与是一个值得尊敬,值得信任的人呢?
“李顿,你饿吗?”霍与走在前面突然说,“我想……”
“我饿了!”李说,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毫不费力的和霍与说话,心中一阵喜悦,“我们吃,对,就吃你烧熟的降雷鸟吧!”
“正好,我,我就是这么想的,”霍与说,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和他平静的进行一次对话了,“那我们就,先把午饭解决了吧。”
他扶着李顿下了马,然后解开背包,拿出两个黑糊糊的大鸟腿。
“味道还行吗?”他看着李顿啃了一大口,“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还好……就是,嘴有点麻,就像……过了电……”李说,“你也来点吧。”
“哦……我从没有吃过这种带电的鸟,”霍与说,有点害怕的看着自己手上那个糁人的大鸟腿,“不是很麻嘴吧?”
“没事没事……吃吧,哈哈,你不要吃我可就把你的吃光了啊?”
“没关系……反正这鸟腿我还多的很,你要吃给你好了。”
“我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
远远的,站在茂密的树干顶端的,是火山,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个男孩。
“炮炮,炮炮?”他轻声呼唤着,扑的一声,小火妖炮炮出现在了火山身边,高兴的唧唧喳喳叫着。
“这么说你也发现了,炮炮?”火山微笑着说,摸了摸炮炮的脑袋,“我真高兴少爷终于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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