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缺少说话的机会, 她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树洞。
秦珂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还好, 她倒是有时间来做这么一个树洞。
秦珂：“你觉得你妈妈爱你吗？”
这个问题让刘玥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说道：“我不知道。”
刘玥：“她说她爱我，她说她不会害我，她说她全部都是为了我, 可是”
“可是她从来不听我说的话, 从来不曾来了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总觉得成绩好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了, 她不让我和朋友玩，就算她知道我在学校受到排挤了, 她也觉得这一切并不重要。”
“可是很重要啊, 对我来说很痛苦的。我喜欢看小说, 我的朋友喜欢看小说，她觉得那是恶心污秽的东西，她把书本扔了，还把打电话给我的同学骂了一顿。她还和班主任打小报告，让他把班级女生的小说都收了。因为这个她们都不和我玩了。”
刘玥：“如果她真的爱我,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秦珂：“也许她只是希望你能够在学习上专心一点, 而且你们看的小说，在大人的眼中她们可能暂时接受不了。”
刘玥：“那些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社会在进步，同性在一起就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秦珂：“你的妈妈看电视剧吗？”
刘玥点了点头。
秦珂：“那你觉得她看的那一些好看吗？”
刘玥摇头：“不好看，都很无聊, 而且很狗血。”
秦珂：“可是她喜欢。”
刘玥：“什么？”
秦珂：“就像你喜欢小说一样，她也喜欢那些在你看来狗血的电视剧。就算生活在同一个房子里，但你们的天空是不一样的。就像你觉得她不理解你一样，你也不理解她。”
“所以, 要求她百分百能够理解你的喜好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这种在她们看来出格的喜好。”
刘玥小声道：“可是，我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百分百理解我，只要不要破坏我的爱好就可以了。”
秦珂：“在你的妈妈看来，你现在处于一个十分重要的时期，她不希望有任何东西让你分神，她希望你努力一把，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秦珂：“在埃利顿学校打了你之后，你的妈妈一直跟在警察的后面。”
刘玥长大了眼睛问道：“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秦珂：“她没有，她一直在和我们解释，说你只是最近压力大，一时糊涂说了这样的话，她祈求我们不要吓到你。”
刘玥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求你们？”
在她的印象当中妈妈从来没有求过人，她一直都是刀枪不入，气势凌人的。她为什么要求警察？
她
秦珂：“我想你们之间有些分歧，但这不代表她不爱你。父母总是觉得自己把最好的给了孩子，却忽略了那是不是她们想要的。”
刘玥：“没错，就是这样。”
秦珂：“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么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还坚持自己杀人了吗？”
刘玥：“我”
秦珂：“在你回答之前，我要先提醒你。杀人不是一件可以拿来开玩笑的时候，也许你现在觉得呆在家里很压抑，很想要逃离，你迫切的希望有个地方能够让你喘息，你不管那是哪里，只要没有你妈妈的二十四小时监控就可以，但是！”
“如果你真的杀人了，你要去的不是什么美好自由的地方，是更加毫无自由的监狱，并且会在里面度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你不能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因为监狱不会提供给你这样的条件。”
考虑到这个年纪幼稚冲动的特点，秦珂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的话，请想一想死去的苏白悦，想一想她的母亲，她的母亲现在很悲伤，她想要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说你杀了苏白悦，你想好要承担的后果了吗？她的父母会恨你一辈子，恨到想杀了你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你以后就是一个杀人凶手，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你想好面对这一切了吗？”
刘玥感到了恐惧，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我不知道”
秦珂：“别人的死亡不是你逃避的借口，也许你只是单纯的这么想就这么做了，但是这种行为确实是很卑劣的。”
“你知道她的名字，你说你认识她，那么她知道你在利用她吗？”
听了这话，刘玥马上反驳：“我没有利用她。”
秦珂：“那么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
刘玥：“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离开那个地方，我、我没想这么多”
秦珂：“那么你现在知道了，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并不是真的要说谎，只是因为冲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你和苏白悦是什么关系？”
刘玥沉默了一下：“我、我看见她跳下去了，我知道她要跳楼。”
秦珂皱眉：“你知道她要跳楼？你怎么知道的？”
刘玥：“我认识苏白玥，但是我们在今天之前从来没见过。”
秦珂猜测道：“你们是网友？”
刘玥：“是的，不，其实也不算。”
秦珂没有打断她。
刘玥：“我们是在一个匿名论坛里认识的，那个论坛是画手的交流论坛，因为我喜欢画画，所以我就经常上去看一看，但都是在我妈妈不知道的时候登录的，不然她会把我的手机没收。”
“我就是在那里认识苏白玥的，不，我认识的是飞鸟，苏白玥是前几天我和她说我妈妈要带我来艾利顿学校参观所以她告诉我的她的名字。她还说了开放日的那天她会在舞台上表演话剧，让我到时候也要去看。”
秦珂：“几天前？具体时间是？”
刘玥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三天前。”
秦珂眼中带着思索。
当时的苏白悦会说出请刘玥去看她表演的话，这也就说明，当时的她是没有想要自杀的念头的，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毅然从高楼上跳了下去。
秦珂看着刘玥：“你在跳楼前见过她吗？”
刘玥点了点头：“是的，我当时去上厕所，出来后在一个拐角看见她了。”
秦珂：“当时她是什么样的？”
刘玥：“面无表情的，看上去对这个世界都失望了。”
秦珂：“你们有交谈吗？”
刘玥想了想说：“有，因为我们互换过照片，所以她也认出了我，她说很抱歉不能让我去看她的表演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再也不想上台了。”
“我知道飞鸟一直都不喜欢上台，她根本就不喜欢跳舞，她也讨厌舞台，她和我一样都没有自由，所以她的网名叫飞鸟，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像鸟一样自由，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刘玥：“飞鸟会在论坛里发自己画的漫画，她真的画的非常的好，特别的好看，很多人都喜欢她，我开始的时候也是她的粉丝，后面看她的画我觉得我和画中的主角很像，就在她的帖子下面留言，慢慢的我们就成了好友。”
“后来我才知道，飞鸟画的那些故事都是她自己。”
秦珂：“你说的论坛和帖子，能不能发一个链接给我？”
刘玥：“好。”
说着刘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但是在登录论坛的时候，她愣住了。
秦珂：“怎么了？”
刘玥：“她把那些全部删掉了，明明前几天还在的。”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她肯定是觉得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想要把自己的痕迹都给抹掉。”
秦珂将刘玥发的论坛链接发了一个给赵临渊，帖子被删了，但秦珂知道赵临渊肯定有办法的。
看着女孩，秦珂继续问道：“关于飞鸟，你了解多少？”
刘玥想了想说道：“嗯我觉得她是很好的一个人，像个大姐姐一样，她也喜欢看小说，我们有喜欢的作者好多都是一样的，我们经常分享自己看到的觉得精彩的书。在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放松的，开心的。”
“她画画很好，画的情节也很有意思，我觉得每一个故事都十分的有涵义。她想要当一个漫画家，但是她的妈妈不同意，她妈妈就像是□□者一样。”
秦珂：“□□者？”
刘玥：“是的，她说她妈妈像老鹰，就是那种为了让孩子飞起来，可以把小鹰的骨头打断从悬崖上扔下去的那种。她妈妈和我妈妈一样恐怖，不，她妈妈可能更加恐怖一点。”
秦珂：“为什么这么说？”
刘玥表情复杂：“至少我妈不会因为我吃了一包零食让我在阳台外面跪一个晚上，但是飞鸟的妈妈会，她对她的要求，简直严苛到变态了。你可以想象吗？飞鸟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喝过汽水！就因为她妈妈觉得汽水对她的皮肤不好，她也几乎没有吃过零食，她第一次吃火锅还是上了大学之后和同学一起去的。”
“飞鸟所有的事情都被她妈妈牢牢的控制着，她妈妈不准她在学校吃任何东西，飞鸟吃的所有东西都是从家里带到学校的。就算她很渴了也不准她喝从小卖部里买来的饮料，不然她妈妈会大发雷霆，很恐怖的。”
“她给我看过她吃的那些东西，就像是现在很多人吃的减脂餐一样，不，比那个还要夸张，我怀疑她吃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味道。看上去挺好看的，但是感觉完全不好吃。”
“她没有吃过炸鸡，她没有大口的吃过辣条，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刘玥：“我我刚才的时候也看到她妈妈了，她哭的很伤心，我看到了。我想象中飞鸟的妈妈不是这样的，我以为她是很丑陋很可怕的。但是我刚才发现她和普通的妈妈没什么两样，甚至挺好看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会对飞鸟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秦珂问道：“飞鸟妈妈还对她做了什么事情？”
刘玥：“很多很多，小时候飞鸟妈妈带她去学游泳，她还没学会，她妈妈就带着她去深水区，把她扔到里面去，让她自己游，深水区的水深一米五，飞鸟当时根本就踩不到底，她沉到了水底很害怕，一直在扑腾，可就是浮不起来，游过泳的人应该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小时候也溺水过，所以我非常能感受到她那个时候的恐惧。周围都是水，水从鼻子耳朵涌进去，感觉要喘不上来去，整个人就像是要死掉了一样。”
秦珂：“后来呢？她妈妈发现了没有？”
刘玥摇了摇头：“没有，是另外一个游泳的人看到了拉了她一下。飞鸟当时上岸就哭了，她和她妈妈说她差点淹死了，但是飞鸟妈妈一点都不在意，她觉得飞鸟说话太夸张了，就是胆小。”
“她说学游泳的怎么可能不呛水，多练习一会就会了，不要害怕。她根本一点都不关心飞鸟的感受。她要求飞鸟用最快的速度掌握好游泳，因为她之后要给她报名学校的游泳比赛。”
“但是因为那次差点被淹死之后，飞鸟对游泳有了很深的阴影，那是她第一次在她妈妈要求的比赛中没有拿到名次。”
刘玥：“飞鸟和我说，当时她妈妈很生气，罚她不准吃晚饭，但是她说她已经习惯了。”
说到这里刘玥沉默了一下：“我觉得我妈妈不好，但是和飞鸟的妈妈一比，我又觉得她对我还是好的。”
“飞鸟的妈妈会要求她参加很多很多的比赛，并且每一个比赛都必须要拿到一等奖，飞鸟很优秀，她会跳舞会唱歌会弹钢琴，参加过很多听上去就很高级的比赛，和她比起来我什么都不会，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优秀，因为她活的很累。”
刘玥：“她和我说过，她希望自己能够自由一点，不要那么优秀，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可是她觉得如果自己不优秀的话，她的妈妈就不会爱她了，她的妈妈经常和她说，连舞都调不好的话根本没有资格做她的女儿。”
刘玥流下眼泪：“飞鸟很爱她妈妈，她想要成为一个能够让妈妈骄傲的女儿，所以她一直很认真很认真的去想要达到她妈妈的要求。”
“可是她妈妈的要求太高了，她就算很努力很努力，有时候也没办法达到。”
刘玥：“我能够理解她，我也是。我妈妈现在还在外面吗？”
秦珂点了点头。
刘玥眼眶红红的：“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让她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妈妈很辛苦，她没有去工作一直呆在家里做家务，给我煮饭，陪着我读书，她希望我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以后有一个好的工作，这样奶奶就会喜欢我一点，而不是在其他的亲戚面前说我就只是女孩，说妈妈生不出男孩。”
“她希望我争气一点，让其他人知道就算是女孩和男孩也没有什么差，男孩能做的事情我一样可以做的好。”
刘玥：“我知道啊，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聪明一点就好了，我为什么这么笨呢？为什么不能考年级第一，为什么不能数学每一道题都会，为什么不能看一遍书本上的知识全部记住呢？是不是我聪明一点，妈妈就会更高兴一点？”
刘玥崩溃的大哭了起来：“可是真的好难，我已经很认真的在学了，可是我就是没有她们考的好，我就是不能所有的东西都背下来在考试的时候全部写出来，我真的好想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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