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疗养院的食堂里吃的。
严爵三人在一众老人家里面格外耀眼还格格不入, 一顿饭吃下来，周围人的视线都快要把他们身上扎成海胆了。
文旭阳巍然不动, 张子真还能笑着把招呼打回去, 只有严爵如坐针毡，干饭的速度跟点了快进似的，终于在有老人端着餐盘过来套近乎之前溜了。
不是他怕被人看，这样的情况在他刚进特管局的时候都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遍了, 而是他怕有人找他搭话。
要知道里面可都是大佬, 没有一个肚子白的, 和这些人精交流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不定哪句家常话里就埋着陷阱一不小心就交代了，所以只能走为上计能躲就躲。
先让张子真和文旭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再说吧。
严爵回到房间登陆游戏看了一眼，灼风还没有消息，另外两只崽正趴在泳池边捧着一本书在讨论, 他放大一看, 从封皮的侧边花纹认出来了是《山海经》。
没有过去打扰，也不想看电影看小说，严爵索性盘膝端坐在床上修炼。姿势很漂亮心情很宁静, 然后再努力着，努力着……他脑袋突然往下一沉从瞌睡中惊醒过来。打了个哈欠, 严爵揉揉眼睛看窗外已经黑透了，再一看时间，惊讶的发现已经晚上十点。
修炼真是个无关时间的难事。
花了二十分钟把压麻僵住的腿掰直，严爵下床拉了窗帘洗漱后, 认认真真修炼到十二点才倒头睡下。
第二天一早，他打开门先是被门口蹲着的张子真吓了一跳，然后又被他的模样惊了第二下。
“你昨晚做贼去了？虽说山里的小动物叫声多了点, 但也没把你影响到这个地步吧？”
张子真眼下不止有黑眼圈，整个人还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往地上一蹲就能直接伪装蘑菇。把人迎进门，他小心猜测道：“你难道失恋了？”
“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办法引气入体啊！”
张子真双手抱头蹲下，“明明我修炼道术的时候还能引气的，为什么换个体系就不行了？难道我以前感受到的灵气都是假的吗？那我以前为什么还能催动符篆啊！我以前引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身为一个非常有天赋的道士，张子真就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一直都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拿到真正的修真体系引气复印件时，他还信心满满，觉得已经引气修炼道术的他，修习起这个绝对是小菜一碟，然而至今为止，残酷的现实给了他迎头一击。
“我都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了，明明修习道法的时候能感觉到丹田有灵气，但为什么就是修炼那张纸上的不行啊？难道我没有修炼的天赋真如我爷爷说的那样是个榆木脑袋？”
张子真眼泪汪汪地抬头：“严哥，灼风大佬真的不在吗？诺尔也行啊，能不能让他们指点我一下？”
这个问题不用问灼风，已经拿张子真做例子问过91的严爵，还真知道一些。
“你有没有想过，你修炼道术时引动的其实并不是灵气？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管那叫真气，对吧？”
张子真缓缓张大了嘴巴：“啊？”
严爵解释：“世界的新生的能量其实并没有固定的称谓，灵气只不过是咱们国家的一种说法，换到别的国家，那些女巫什么的还会把自己修炼的能量叫做灵气吗？”
“有人告诉我，你们道家修炼的真气，其实就是把灵气转化后所得到的一种能量。”
张子真嘴巴合不上了：“啥？”
“灵气是一种纯净能量的话，你们转化的真气就是把一丝灵气揉碎了后结合本家功法，变化而成的。而真正的修真功法，是直接使用纯净灵气修炼，和你们所转化的那一点点灵气修炼，难度天差万别。”
“所以这两者有一些关联，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互通的地方，你修炼的慢是正常的，别妄自菲薄了。”
严爵贴心地帮张子真的下巴合上：“大家修炼进度都差不多，你还是原来的那个天才没错。别哭了，要不然我帮你联系你家长接你回家住几天的？”
这件事和修炼关系不大也没什么帮助，他就没有特意和张子真说，潘局他们也没有和张家人提起。反正只要努力肯定会成功，没有捷径。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张子真竟然会因为修炼慢的问题，自信心差点崩掉。后一句他也不是调侃，而是真心建议。
他不太会安慰人，如果张子真的心态调整不回来的话，只会离成功引气入体越来越远，修炼了也有很容易滋生心魔，所以他是真的想让张子真的家长了解一下他的想法，然后好好把他揍一顿。
经历不了社会的毒打，还不能经历来自家长的毒打吗？这娃以前就是过得太顺风顺水，心态才会这么脆弱。
有问题早发现早修改，张子真还有得救。
张子真脸涨的通红：“谁哭了？谁要回家找家长安慰啊，我已经成年了工作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回家吃奶……”
严爵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他是想让他回家挨一顿打，不是找安慰。
“我就是，就是……”张子真就是了半天也没憋出后半句，他沉默下来，低着头道歉：“对不起严哥，是我太急功近利了，抱歉大早上的打扰你让你听我发牢骚。”
他错了，他就算真的自哀自怨，着急憋屈，也不该找别人当垃圾桶发泄情绪。
“没事，我是特管局的顾问嘛，修炼这种事勉强算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不算打扰。”严爵想了想，又诚恳道：“不过我是真的觉得，你应该回家一趟把你这次的心态和家人说一说，聊一聊疏解一下心中郁结，要不然成了心魔，你就危险了。”
“心魔？”张子真吓坏了，“我就是发一下牢骚，还能生出心魔？”
严爵叹气，把话说得明白了一些：“你就因为引气入体慢，都能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等以后比你灵根差的，或者以前没你厉害的都引气了，你还不得直接跪了？”
“怎么可能。”张子真下意识反驳，“我不是那种喜欢妒忌别人的人，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有过。”
“好吧，你不是，但你因为修炼慢心态有了变化是真吧？”
张子真羞愧地低下了头：“我这是，青春期的正常心理反应，就那么一下。我听完严哥你说的后，信心可足了。”
严爵对这个厚脸皮非常无语，抬脚踢了踢他的鞋子：“刚才谁说自己已经成年了？”
“走了，去吃饭。看不见我们文哥该急了。”
张子真从地上起来，乖巧地跟在严爵身后出门，看到门口的那个身影时，整个人瞬间僵住。
“文哥？”
严爵眼前一亮，还没等文旭阳开口就把人拉进房间，哐哐一通乱倒就把张子真刚才的事说了，最后叮嘱：“你应该有渠道联系他的家人吧？这事儿可以帮忙给他们说一下吗？”他怕张子真抹不开面子，瞒下来。
文旭阳看了眼张子真，慎重地点头应了下来。
张子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哪有人正大光明当着他本人的面，请人联系他家长的啊？可是看看严爵这么严肃地对待他早上发的一通牢骚，他根本说不出来抗议的话。
只好低眉臊眼地站直接受来自两个哥的，仿佛他生了重病差点病危还不告诉亲朋的担忧与批评的眼神。
严爵还想到了更多。这件事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以前他都是默认能在灵气复苏前就认真修道修佛，灵气复苏后还有成果的，都是刻苦又身心坚定的人，却忘了还有张子真这一类。
等以后收整玄学界时，万一又有像张子真这样天赋好心态差的怎么办？
所以真气与灵气的不同这事儿，他回头还是要和潘文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公布出去。能救一个是一个，都是人才，成长起来都是国家助力不能眼睁睁看着浪费。
去到食堂，也不知道昨天文旭阳两人是怎么社交的，严爵一进门就看到有个大爷在给他们招手，邀请他们坐一张桌子。
“这位是胡大爷。”张子真小声给严爵介绍了一下，转头热情回话：“是啊，这是我朋友，和我们一道的。”
文旭阳默默吃饭不说话，严爵懂了，看来全都是张子真的功劳。
“这位后生真俊。”胡大爷笑着打量了严爵一眼，夸道：“一看体格就很好，健康。”
说完他又关心张子真：“小张啊，是昨天没睡好吗？我们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晚上林子里小动物有点多，跟开会似的叫个没完。”
张子真一听昨晚就心虚，只好低头含糊道：“是我自己熬夜打游戏了。”
胡大爷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严爵见张子真那个浑身写满了“我在说谎”的样子，出声把注意力引向了自己这边，没话找话：“胡爷爷，我昨晚还听到有猫叫狗叫呢，是山下村民养的跑上来了吗？”
昨天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外面有猫狗交叠的叫声，即使没亲眼看，也能想象出一场大战。
“可能吧，乡下人养宠物大都是为了看家护院，也不讲究绝育，生太多不想养了扔到外面自生自灭的也有，有些可能就跑到山上了吧。”
“可能？”文旭阳突然接了句：“我昨晚听那些猫狗的声音离疗养院很近，万一他们从哪里钻进来，咬着人了怎么办？没有人出去抓过吗？”
胡大爷笑呵呵地：“怎么没？那些动物可精着呢，我们头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让人出去看过，但是人哪里能跑得过动物，什么都没有看见。有这么高的围墙，出不了什么事，而且还有监控呢，别担心。”
文旭阳点头：“那就好，安全第一。”
话题到这里就没再继续，，严爵三人吃得快，和胡大爷告别后一离开，食堂大半的人就呼啦一声围到了胡大爷身边，七嘴八舌的压低声音小声问来问去。
“没有，除了那个姓文的高个是当兵的能看出来外，其他两个什么都没问出来。”
“小张说他是道士，严爵？不知道啊，他防备心很重。”
“就说了猫狗晚上乱叫的事……”
“真没有，刚来第一天，我没敢问，你能你上。”
“……”
食堂里的一切离开的三人自然无从得知。
严爵看时间还早天不太热，就和文旭阳说想去山下的村子里转一转。目的是为了刷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总部不刷的强。
疗养院到山下的路步行要二十多分钟，他们没开车，一路走了下去。
到了村子外，严爵很感兴趣的四处摸摸看看，张子真家道观的山下本身就有村落，他早就不稀罕了，只跟在严爵身边无聊地有一下没一下玩手机。文旭阳只要不说话，很容易就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他也习惯性地跟在他们俩身后不动声色的警惕四周。
“这些蝉也太敬业了吧，不仅白天叫个不停，晚上也不带休息的。”张子真烦躁地揉揉耳朵：“知道它们寿命短了，但也没必要这么拼。”
严爵随口问了句：“蝉晚上还会叫吗？我在市里的时候怎么没听到过，难道品种不同？”
他昨天睡的比较死，听到猫狗叫就已经是不幸，比不过一整夜没睡的张子真听的丰富。
“谁知道啊，我在家也没怎么听到过。不只蝉，严哥你有没有听过类似外星飞船的鸟叫声？”
这个严爵知道：“普通夜鹰，我好奇去查过。”
张子真佩服：“你还真有心……那这个呢？”他学了一下：“你知道这个是什么鸟叫的吗？声音贼大还难听，昨晚我听见了好几次，都想出去把它嘴堵了。”
严爵摇头：“有点熟悉，不知道。”
他说完感慨道：“八里山生态还挺好啊，鸟挺多。”
这时，跟在后面一直没出声的文旭阳迟疑着插话：“如果张子真模仿的准确的话，这个叫声应该是孔雀的。”
严爵和张子真一齐回头：“孔雀？”
张子真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孔雀的叫声，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村里还有人养孔雀呢？”
“村里离疗养院都多远了，不可能让你听那么清楚。”严爵表情一凝：“该不会是有养殖场的孔雀跑丢了吧？”
张子真眼前一亮：“走走走，咱们去问问。”
他正无聊呢，找孔雀也算个正经为人民服务的差事，他喜欢。
文旭阳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罕见地一叹气，跟着上了两个兴致勃勃的人的脚步。
他虽然没在八里山待过，但也从没有听说有哪家养殖场是开在这边的。不过万一是新开的呢？就当他多想了，问问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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