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行千里白云低,冷露无声花已瞑。肖景行写下这两行字,陷入沉思。
“殿下,长公主意思是不如就此留在京州,不回北国罢了。”
“这就是她三番四次想见我的缘由吧?”
“长公主也是为您考虑。这大云朝上下,目前也就您能和惠王抗衡。如若惠王其心有异,您在京州也可和他争一争,鹿死谁手倒是未可知。”
“昭帝是她兄长”
冷漠的薄唇中吐出几个冰冷的字。
“殿下,我们在京州遍布眼线,收集消息,疆外私练亲兵,不也是在等那个时刻?”
“君老,自我回到京州,你一共去了八回郊外。怎么样?你那几处私产还没有处理好吗”
君老是肖景行开蒙恩师,在云辉堂读书起就跟着他学习,后肖景行远驻北国,怕他受不住苦寒之地,便让他留在京州,充当耳目。
“殿下,您在北国这些年,长公主很挂念您。所以时不时将臣喊过去问问您的近况。”
“你且转告她,必等皇上鼎成龙去。如若有人敢起谋逆之心,我必诛之。”
“王爷啊,老朽老了,熬不住了,望能尽最后一点忠心,死了以后,也不愧对驸马托付啊!”君老突然俯身下跪,涕泪交流。
烛光下,一双冰冷的眸子杀气腾腾。
“杀人诛心,我已无情无爱,无亲无友,她还想置我于何地?她复仇的工具吗?还是那句话,林平继若反,我必不姑且。但若有人要伤皇上,我这一关,就是过不去!”
冷风呼啸,这一夜,紫微宫外突然传来不少猫叫声,惨厉无比。又好似婴儿啼哭,撕心裂肺。舒妃不耐烦的起身,掀开帘子问怎么回事。女仆匆忙跑进来,说院墙上聚集了好多只野猫,正在赶着,但是野猫好像不怕人,怎么都赶不走。
舒妃心惊不已,一双手紧紧的抓住珠帘。自惠王借蛊生事以后,她心中惴惴不安,想来想去,眼前出现姐姐李楚韵的脸。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起身喊人拿来笔墨,在案前坐下急急写下了一封信。
林心素拿着帕子在桂花树下,元宵则站在梯子上,摇起了树干。这是秋日最后一场桂花雨了。“小姐头上身上都是桂花,闻起来也是香喷喷的,像个桂花果子,我都想吃一口了”
“你这又是饿了吧,得了,待会给你做桂花果子吃。你把顶上叶子多的枝条多折几支下来
“要树叶做什么呀?又不能吃”元宵皱眉。
“你就想着吃了。母亲给我准备的那些箱子里,都是木头和着清油味,太难闻了,放几把桂叶薰薰”
“哦哦,小姐,是您的嫁妆箱子啊。那要多折一些的。”
“不过,小姐,这王妃给您准备了那么多嫁妆,怎么还没有给您置办嫁衣啊?是要您自己绣吗?奴婢听闻,女子出嫁都是自己绣嫁衣的,有的都能绣好几年,您这还有几日,也来不及了啊!”
“此事母亲说会替我操办的。姑且等着吧!”
正说着,前院来人报,有宫人上门宣旨,等着郡主过去。
“清和郡主心素,蕙质兰心,才德兼备,今佳偶天成,碧树并蒂,朕心甚慰。赐良器美玉,愿新人鸾凤和鸣,共偕百年,钦此,”
惠王爷不在府中,惠王妃带领一众跪谢圣恩。随后就见流水一样的金银玉器,珠宝钗环,琉璃玉盏被抬进来,林心悠和罗氏站在一边,嫉妒的气氛微妙的缠绕起来。
“恭喜王妃。恭喜郡主。”公公老道的拱手道贺“皇上宠爱舒贵妃,贵妃又疼爱郡主,为给郡主添妆,特意挑选了这许多宝物送来。另外,贵妃说这一盒南越玳瑁,要亲手交与郡主手上,郡主不管做玉冠还是坠子,都能镶上。”
“玳瑁难得,今年好似没有进贡玳瑁入京啊”
“正是呢,王妃好记性,这玳瑁近些年来几乎绝迹了。全大云朝就这一盒,贵妃爱不释手,早早给郡主留着呢。”
“姨母真心疼爱我。”林心素心中感动,轻轻抚摩着盒子上桃枝累累的雕刻。
“是啊,贵妃叮嘱,王妃虽然疼爱女儿,但不可太劳累辛苦。好在没有嫁的太远,又知根知底的,大可放下心来,多想想当年在府中姐妹相扶持的往事,念一念旧日情怀。”
王妃闻言脸色微微一僵。
皇家教练场上,金云涛用力拉起弓,眼神凌厉看向箭靶,运气一放,箭却在离脚尖不远的地方斜斜插入。引得周围传来低低的嗤笑声。八两见状赶紧又递上一支箭去,说刚才没站稳,鼓励他再射一次。金云涛不接,扭头不耐烦的问旁观的公子们:哎,南宫誉今日到底还来不来?
元夏懒洋洋的说:“金大公子,我劝你还是别等了,世子忙于婚事,近日都不见来练箭。”
“对呀,这男人成了亲,还能顾得上兄弟们吗?只管在那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了”
周围人附和。
“世子爱慕郡主已久,终得抱美人,又是皇上金口亲赐,必定要大操大办。只怕忙的团团转,想不起来我等兄弟们了”
“呵呵,背后勿妄人言,本世子在你们心目中就这样的一个人吗?”
南宫誉信步走来,一把长弓握在手中。
“南宫誉,你来了。”金云涛高兴的上前。
“南宫誉,来,教我射鸽子!”
“世子,你如若不来,可是辜负了小金公子的一片痴心啊。”元夏笑道。
“小金公子?我几日不来,你们关系变得甚好啊!”
“男人之间,无须扭捏。能玩到一处去而已”
“说的好听,当初一脚把我踢个嘴啃泥,叫喊着要打我呢”
“嘿,可真记仇啊!懒得理你。世子婚事准备如何了?”
“嗯,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难得有点空闲,来跟你们一处玩玩”
“这就对了,成亲以后,那可就没机会这样自在了!你看我家金大人,平日里吆五喝六的,房门一关,那得给我娘揉腿捶背,其他大人想拉他出去耍个一圈,我娘一喊头晕他就不去了。”
金云涛滔滔不绝的说着,一副我深知的模样。“今日你遇到小爷我,是你的福气!来来来,云乐楼,我做东,今个儿咱们给世子庆贺,庆贺什么呢?这最后几天的自由身!”
“云乐楼?那可是销金窟,小金少爷,你钱带够了吗?”几人笑道。
“呦呦,听听这是什么话?”金云涛赶紧翻翻腰带,拉出一把玉佩金链子银荷包等,“今个儿小爷带你们出去领教领教什么是富贵!”
“你们去吧,我可不去了。好久没动动筋骨,今日我得练箭!”
南宫誉说着要去□□房。
“哎,世子,别呀,一起去吧,金少爷难得请客。”
“哟,忘了,南宫家家教甚严,恐怕世子都不知道云乐楼为何处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听着金云涛酸溜溜的话语。南宫誉停下了脚步。
“愿闻其详”
“这云乐楼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首先呢,你要有这个资格,或官阶够三品朝上,或有万贯家私,才能获得一张金名片。有这张名片才能带人进入。小弟不才,嘿嘿,正好有一张。”
说着拿出来闪亮亮的拍了拍。众人纷纷围观。
“不说这云乐楼的豪华别致,里面的风雅更是极品,姑娘们天香绝色,琴棋书画茶样样精通,并且舞技超群。更厉害的是,那一个个举止温柔,善解人意,你心里有多少烦心事,她都能给你点出来,软软几句话便抚慰的你心透彻,舒服无比”
几位公子被撺掇的心痒难耐,虽大多官宦子弟,但是也没什么本钱挥霍,对云乐楼只是心向往之,从未亲历。当下便哄着南宫誉一起去。南宫誉拗不过,只好答应。
金云涛得意的笑着,八两抹不着头脑,自己家公子不是决意向上吗?于是拿着弓箭问:公子,咱这还学不学了!
“什么劳什子,给小爷扔远一些!”
说着乐呵呵的跟上了上去。
清酒琴鸣云乐间,芙蓉风暖玉生烟。
进了云乐楼,繁华耀眼的装饰便让几人大惊。不过又赶紧纷纷装作熟悉随意的样子,怕被别人看了生。
金云涛气派的拿着金名片,带着几位年轻奇俊的公子进了大堂,立刻引来不少人注目。
“金公子来了!”上前的不是俗气的花妈妈,而是一个看似只比他们大个四五岁的女子,品貌端庄,举止得体,像是管事的人。“云姑姑,我带弟兄们来喝酒听琴。”
“那得来个大点儿的雅间,我看公子们气貌不俗,甚有品味,那就听听扬州来的广陵琴,梦儿刚得了本琴谱,这阵子练的甚好。”说着就把几人引上了二楼,一路上脚步轻盈,姿态大方,语气柔和,几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她带着走了。安顿好坐下,小手一挥,一阵清脆的琴音响起。
“先识曲子后识人,梦儿给各位公子弹一曲《胡风》,若公子们喜欢,梦儿再侍奉公子们用酒。若不喜欢,梦儿另换其他人来侍奉。”声音如深溪激石,清澈干净,又带着自己的情绪,不容他人作疑。
公子们面面相觑,在愣神间,琴声切切轻轻,如空谷升清月,如幽林啼杜鹃,如浓雾开,如晴空现,众人手中茶杯渐冷,都忘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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