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山间的黎明开始得很早。在高山上能看到第一缕阳光出现的场景。

    锖兔和猗窝座战成一团,  仁王则以一己之力牵扯住了童磨和黑死牟。

    这主要是因为,仁王和锖兔真的能达成配合。哪怕战场似乎是分开的,但仁王就是能抽冷子突然一刀就让猗窝座不得不回身抵挡。可猗窝座想要反击时,  锖兔总会将他的攻击逼到一个古怪的角度里,然后黑死牟的攻击就会受到影响。

    至于童磨,  分明只是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放冰晶,却因为“法师”的读条和延时,  总是被黑死牟和猗窝座双重要求“不要影响我”。

    哪怕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的童磨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了职场霸凌。

    上弦可没有什么配合训练,倒不如说他们从前都是独自出任务,  并且一个两个都是自我思维过于明显,看其他鬼都不太顺眼的那种类型。成为鬼的他们长期用鬼的思维去想问题,认知和思维早就在一次次猎杀人类后扭曲了。

    于是当他们一起攻击时,  仁王眼里满是破绽。

    他也不用刻意去寻找。

    战斗配合和网球配合,  从本质上来说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所谓的配合无非如此。而仁王,现在是单打冠军,但从前可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双打选手。他的双打能力甚至被青年队的教练当做保险,随便找一个人都可以作为仁王的搭档去出场比赛。

    面前的三只鬼相互之间牵制住了,自己和锖兔相互配合发挥更强大的实力,  于是分明是二打三,但场面居然僵持住了,看上去还很平稳。

    而仁王心里在默数时间。

    要天亮了,  天亮到太阳真正降临山顶之间的时间差,  才是去造成真正伤害的最适合的时间。

    冬天白天短,  所以仁王为了拖住鬼,  不断抽冷子试图造成真实伤害。他战斗得真情实意,  在场三只鬼中没有一只鬼察觉了他的真正战略目标。

    锖兔倒是隐约有种感觉,  但也是模模糊糊的,并没有完全确定。

    仁王战斗时气场和其他鬼杀队的人不太一样。他们正站在山林中战斗,这种不一样在锖兔的感知里才格外明显。他和义勇组队时,随着义勇对水之呼吸的运用愈发灵活,在战斗时的呼吸也愈发平稳,在呼吸法的感知里就像是山间的一抹清泉,清澈又沉静。可仁王的平静和稳又是不同的,是仿佛藏着无数暗涌的平静。锖兔能知道仁王有所算计,但仁王到底在计算什么呢?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与仁王的思维共通了。

    原来如此,是太阳出来时,让鬼直接被太阳照射吗?

    所以必须在太阳已经越过地平线,却还没覆盖住山林的这段时间里拖住这几只鬼。

    战斗重心在于近战的两只鬼,放冰晶的那只视情况可以放走……鬼怎么可以放走呢?

    锖兔感知到的仁王的思维,是仁王活用了自己的同调。

    但众所周知,属于欺诈师仁王雅治的同调,主动权是把控在仁王手上的。所以仁王轻易就读取出了锖兔的想法,他也将自己希望锖兔知道的战略目标告知给了锖兔。

    抓大放小对仁王来说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所以他很快将自己的“如果太贪心说不定三只鬼都会逃走,必须有重点攻击一只”的想法传递给了锖兔。

    是二打三的局面。

    仁王知道锖兔还想做尝试。那没关系,他作为双打中控制主动权的那个,已经做好了查缺补漏的准备。

    太阳升起来了。在山顶空旷的位置就能看见,所以战斗时腾挪转移间,能瞥见从云间探头的红日。阳光会先照在距离海面最近的位置,再逐渐将光芒遍洒大地。

    灶门家所在的木屋就在山林靠近顶端,周围被清理出一片空地。

    按照自然规律,没几分钟,阳光就会照过来了。

    在第一缕阳光印在视野的时候,童磨的冰晶就有了变化,与此同时,战斗着的黑死牟几乎是在日光出现的同一时间就开始收刀后跃。

    只有猗窝座慢了半拍。

    他沉浸在战斗里。

    仁王节奏诡异的突然爆发让他在应付锖兔的同时不得不注意仁王的方向,偶尔试图反击却不知为什么总会妨碍到黑死牟,童磨的冰晶就更是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限制了他的发挥。

    这样的战斗打得让他觉得憋屈。

    原本这样的战斗不会让他全身心投入的,但猗窝座现在是走不了的情况。

    在黑死牟后跃准备离开时,仁王也在同一时间转变了攻击对象。

    他用精神力通过同调的渠道去影响锖兔,以至于锖兔也在那一刻福临心至地用出了他的呼吸法中最强的剑技。

    两人的攻击封住了猗窝座能够离开的路。

    黑死牟和童磨都没有马上走。在他们面前,猗窝座被拦住,如果他们不做点什么的话……无惨是可以直接阅读他们的记忆的,要让无惨知道他们如此没有“同事爱”,多少是件麻烦事。

    这两年无惨已经快到忍耐极限了。

    他们作为鬼,生命和力量都来源于无惨。无惨可以随时收回自己的血——像是直接被处理掉的下弦一样。上弦们确实实力更强,可这一部分不是因为他们的个人实力,而是因为无惨给了他们更多用来激发他们鬼的能力的血。

    他们为了活下去,接受了无惨的血,成为了怪物一样的鬼,那么他们就会为了继续活下去,去做一些违心之事。

    仁王也料到了黑死牟和童磨会来帮忙。

    可他是特意选择的时间。

    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出来了,留给鬼的时间不多了。

    仁王看似毫无防护地将全部的意志都留在了攻击猗窝座上。

    童磨已经选择了靠近山林枝叶繁密的地方,就算太阳出来了他也会有腾挪的空间。但实际上现在不走的话,等会儿想要离开也会很麻烦。虽然是冬日,但这附近的日照一直很不错,这座山的山林的树叶也都掉光了,只剩下枯枝,是遮不了什么光线的。

    黑死牟的刀已经往仁王后心去了。

    这速度太快了,仁王反身是绝对没有时间去抵挡的。

    然而在气机相连的仁王和锖兔之间,毫无空隙的地方,正对仁王后心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把刀。

    这把刀的刀剑抵在了黑死牟的刀尖,锵地一声将刀尖的攻击方向转移了。

    于是黑死牟的刀几乎是贴着仁王的身体过去的。

    仁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一样,一刀砍向猗窝座的脑袋。

    挡住了黑死牟这一刀的,是义勇。快要天亮时义勇离开了小镇,是算准了时间,知道鬼就算赶来,到达小镇时太阳也出来了。他很了解自己的两个师兄,知道锖兔跟着仁王一起战斗的话,战斗的节奏肯定是由仁王控制的,而他的大师兄必定会将最后的决胜时间点定在日出后直到太阳真切照射下来的这很短的时间里。

    他时间算得刚刚好,如水的心境在他赶路时就已经分析出了局面,而仁王的溟之呼吸的意向扩散得很开,似乎在接收到那虚幻的浪花后,义勇就“看”到了,看到躲在树后的童磨,挥刀的黑死牟,被围攻的猗窝座。

    战斗直觉让他直接明白了仁王和锖兔攻击的重点。

    他需要做的不是跟着围攻,而是逼退可能会上来支援的另外两只鬼。

    将一个上弦留下来,给另外两个上弦重创!

    义勇已经看到了黑死牟六只眼睛里的字。

    仁王的同调已经通过精神力连接了他(仁王的单方面同调并没有限制人数,搭档可以连,对手也可以连),而对于能够接收到大师兄的意志这一点,义勇接受良好。

    他倒不知道仁王是通过精神力相连的,他只是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水之呼吸的意向被仁王的溟之呼吸的意向包裹着,浪花和水说起来本质是一样的,那么相互交流的时候达成模糊的信息交流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实际上义勇是鬼杀队柱之中在冥想上走得最远的那个。

    悲鸣屿的冥想效果也很好,但义勇已经模糊感觉到精孔的存在,和打开精孔的途径了。此时他感受着仁王的精神力,挥刀斩向黑死牟的同时,脸颊上原本有伤痕的地方突然出现了类似枝丫一样的斑纹。

    而在下一刻,他的精孔自然而然打开了,念力顺着呼吸从身体里流出来,再顺着呼吸自然而然吞回去,完全不需要指导就自然形成了缠的状态。

    他开斑纹的样子被黑死牟看在眼里,那六只眼睛突然迸发出了带着愤恨的激烈情绪,大概是又想到了他弟弟继国缘一。不过没有他浪费时间的余地的,最后挥出一刀的黑死牟,几乎是擦着日光出现的边消失在山林深处的。在他消失前,空气中的冰晶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连着不见的还有童磨的身影。

    义勇的刀斩在了黑死牟背后,斜着切在后颈的位置。他只来得及挥出一刀。

    而这边,被围攻的猗窝座也失去了最后逃离的机会。他的头被仁王砍了下来,拙于应对锖兔的猗窝座根本没办法再避过仁王的刀。日光照在他的断头上。

    失去了头又被日光照射的猗窝座全身似乎都笼罩在痛苦中。但他并没有像是其余鬼那样直接就消失在阳光里,而是痉挛着。

    这样子和仁王看过的一些漫画很像,也有点像什么boss的转阶段,所以他一点儿也没有停顿就继续攻击起来。

    猗窝座的头似乎在复原,他原本的头消失了,现在在脖子上的部位出现了可能是头的东西,与此同时他在痛苦地恢复做人时的记忆。他想起了什么?啊,是恋雪,师傅,还有知道他们死讯时痛苦万分的自己……没来得及做进一步的忏悔,他恢复记忆的过程就被截断了。

    觉得自己斩击方式不太对的仁王,直接在刀面上覆盖了念力,是发的状态。他用出这个技巧时,还和他通过同调相连的义勇也无师自通学会了发的技巧,同样让刀变成了赫刀。

    两把刀一前一后斩在了猗窝座的脖子上。那似乎在复原的畸形的脑袋又一次炸开了,这一次猗窝座整个身体都像被烧了一样化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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