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不是聋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把洛小川从悠远深邃的意境中炸了出来。
洛小川睁眼看到一张老人脸近在咫尺,吓得不轻,往后面一蹦,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眼前一个面色白净,胡髭花白,瘦小老人,穿着一身麻质灰白衫,脚踏一双绣莲布鞋,素雅的很,一只脚在脚踏板上,一只脚立在地上,跨着一辆二八大杠,怒目圆睁地盯着洛小川。
显然这个老人十分生气。
洛小川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老人家,试探性问道:“老家人,我……”
“要死,滚大路上去,那里有的是车!”
彭春在怒吼道。
他刚刚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出诊回来,结果隔老远就看见洛小川在巷子中左摇右晃。
这还不说,他已经拼命在摇铃了提醒了,洛小川就像没听到一样。
他往哪边拐,洛小川就往哪边晃荡。
要不是他及时捏住了手刹,再辅助上脚底板刹,这才勉强在洛小川身前停住了车。
他能不生气吗?
这小子居然想碰瓷碰到他彭春在头上来了。
洛小川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走到巷子中间,刚好挡住了自行车的行驶路线。
连忙退到一边,拱手赔罪道:“不好意思啊,大爷,您请。”
说实话他要是被自行车撞了,倒是没什么。
可是万一大爷倒下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别看只是个踩单车的老人,只要跟南巷搭上半毛钱关系,洛小川就是把自己上称称,按照熊掌的价格卖钱,都赔不起。
彭春在猛踩了一脚脚踏板,骑上心爱的二八大杠,扬长而去。走之前还不忘蹬了洛小川一眼。
洛小川一脸苦笑,不敢再分心,开始认真找寻着小巷里的门牌号。
苏弘齐给的地址是南巷31号。
穿过了半条南巷,洛小川后悔没有答应苏弘齐让他陪自己来。
他又一次败给了自己的方向感。
原本以为有了地址就能精准定位,可是洛小川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低估了南巷的九曲回肠。
最最最令洛小川气不过的是,南巷30号的左边是29号,右边却是32号,唯独没有这南巷31号。
要不是地址是苏弘齐亲自给他的,洛小川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他也想找个人问。
但是这里不是高墙深院,就是大门紧闭。
整条巷子除了一开始莫名其妙骂了自己一顿的老头,洛小川没有再见到第二个会喘气的。
站在整个巷子的中心,前左右三个岔路口,洛小川头都要大了。
深吸了一口气,洛小川准备放出解决选择困难综合症的终极大招。
洛小川闭上眼睛,手指指着三个岔道口方向,指指点点,口中念叨着:“点兵点将,骑马打仗,有钱喝酒,没钱算账,鸡蛋鸭蛋,还有一个大笨蛋。”
再次睁开眼睛,手指着最左边。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丝声响。
仔细聆听,声音是从最右边的方向传来,有人在哼唱半阙词。
洛小川当下不再犹豫,径直拐进了最右边的巷子。
“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
“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起银塘。”
“连翘首,掠过半夏,凉透薄荷衣裳。”
“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
渐渐的声音近了,哼唱中还夹杂着药杵捣药的声音,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药香。
转过巷角,庭院前的二八大杠似曾相识。
洛小川满脸苦笑,硬着头皮走到门前,只见门口挂着一块被虫蛀雨刷过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小字,“有间医馆”。
这竟然还是家医馆。
就这招牌,可见这个老板是有多么不想别人知道这里有间医馆。
木制的暗红的门,纹理清晰,因岁月久远慢慢剥落的皮层,看上去就有微刺的质感。
跨过门槛,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院子不大,洛小川一眼就认出来,两边都晾晒着炮制好的上好药材。
虽然不见得有多名贵,但是这些古法炮制的手艺却是价值连城。
屋檐下,彭春在心无旁骛地捣着药,哼着曲,完全没有注意到洛小川的冒昧闯入。
“老人家?”
洛小川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彭春在一怔,美好的心境瞬间被打破,看着居然之前遇到的年轻人,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拎着药杵,站起来说道:“怎么?骂了你几句,竟然还跟到家里来了,想找回来是不是?”
洛小川连忙后退了几步,解释道:“老人家您别误会,我就迷路了,想过来问个路。”
“问路?哼!”
彭春在根本不信,冷哼道:“你是不是看我老头子一个人好欺负!”
说着直接从屋檐下跳了出来,身轻如燕,身形沉稳,关键是手里还拎着一斤多重的铜药杵,气势倒是挺吓人。
洛小川冷汗都流出来了,他确实是害怕。
不过是替彭春在害怕。
这万一有个脚没站稳,手没拿稳的,洛小川就是长一百张嘴都洗脱不了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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