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川脱下衣服,背后的淤血已经完全化开,只看得见淡淡的印记。
柘伯通泛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洛小川的后背,羡慕道:“年轻就是好!”
“前辈……”
“别动!”
柘伯通拿起针,就像变了一个人。
摇摇晃晃,胡言乱语的醉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呼吸沉稳,庄重严谨的医者。
一呼一吸之间,洛小川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知道针已经刺入了身体里面。
“你要记住,所谓离经离穴,离开的是我们平时已经认知习惯的经线和常用穴位。”
“但在针道宗师的眼里,人体里里外外都是由经和络构成,也就是说处处都是经线和穴位,同气找对了,在哪里下针都是在经在穴。”
“所谓穴在心中,亦是此意。”
“放进去是一种功夫和修为,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学会。”
“破皮之际,尤须凝神静气。”
“针在此刻只是一个传递心意的工具。”
“不用针行不行?”
“行。用手指,则称指针,用石头,则称石针,不过是一种载体和形式,真正注入的是医者的心头之意。”
“用针之道,在乎向内,而非向外,功夫在乎心法,而非手法。”
柘伯通越说越快,也不管洛小川能不能听得懂。
反正肚子里的干货,在酒精的作用下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不吐不快,一吐为快。
洛小川想要问,想要插话,但是柘伯通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等到感觉到最后一针被取出来,背后也没了动静。
“前辈?”
洛小川一回头,只见柘伯通竟然拿着针,站在睡着了。
洛小川笑了笑,取下他手中的针,将他慢慢放在床上,轻轻地盖上被子。
然后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关好了门,洛小川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睡哪?
站在楼梯口往上看了看,柘汐瑶睡楼上。
洛小川浑身哆嗦地摇了摇头,缩了缩脖子,往楼下走去。
先不说楼上有没有房间,就算有,万一摸错了……
接下来的画面,洛小川想都不敢想。
算了,还是到楼下诊床上凑合一晚吧。
还好,虽然柘伯通的诊所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该有的诊床还是有的。
只不过这药味有点太大了。
要换做是其他普通人,别说睡了,就是多待一会,都觉得是一种难受。
但是洛小川不一样。
他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下摸爬滚打,早就习惯了。
躺在诊床上,洛小川身体感觉很困,但就是睡不着。
柘伯通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这个柘汐瑶口中的“通伯”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这些关于针道的话,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暗含天人合一道理。
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洛小川突然从诊床上坐了起来,脸色煞白。
陆子云曾经说过洛柏一家是坠海。
坠海?
洛城没有海。
只有一条洛水河穿城而过。
哪里的海?
会不会是天海的海?
难道这个“通伯”跟洛柏一家有关?
有了这个怀疑,洛小川把自己设想成洛百川,一切的不合理瞬间变得合情合理。
渐渐地一阵强大的睡意袭来,加了量的麝香和黄酒终于起了效果。
洛小川重新躺回诊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合上双眼之前,洛小川仿佛又看到沐紫樱坐在地上,捂着脚踝,无助的眼神。
洛小川嘴唇微动,梦呓道:“紫樱。”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洛小川猛一翻身,直接从诊床上摔了下来。
“呼……好险!”
洛小川反应很快,单手单脚撑在地上,几乎没有造成响动,轻呼了一口气,生怕将楼上的人吵醒了。
拍了拍手,轻手轻脚站了起来。
活动一下筋骨,竟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炒豆子的声音。
洛小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抬头就看见柘伯通站在诊室门口,笑着问道:“第一次睡诊床不习惯吧。”
“还行,以前经常睡。”
“哦?没想到你还有种这经历。”
“不瞒前辈,有诊床睡已经很好了,以前进到山里,环境更差。”
柘伯通十分惊讶,看洛小川的眼神更加喜欢了。
现在的年轻人还愿意跟着老一辈中医人进山吃苦的,已经不多了。
柘伯通很好奇是什么人一直在教他,心里萌生了试探之意。
“既然醒了,那就到院子里练练?”
他也很想再见识见识五禽戏技击。
之前看,已经是十多年前了。
很多老中医都有晨练的习惯,以前在滇城,沐谷山就经常拉着他一起练。
不过沐谷山练的是太极。
但是让他练的是五禽戏。
只是等到他熟练了,沐谷山就再也没有陪他一起晨练了。
现在柘伯通突然提出来,洛小川倒有些怀念起以前的日子。
“好,那我就陪前辈一起练一练。”
柘伯通眉头一紧,笑着说道:“不用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人老了,用不着你提醒,你就跟汐瑶丫头一样,喊我一声通伯。”
洛小川欣然喊了一声:“通伯。”
“欸……你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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