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谁?本穷爷惹了你们啊,来不来就隔窗吹药,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我们扯开玩玩?”嚷罢,拉开架势就要冲上去。对方身影一动。
退后几步,
说话了。
“飞天大盗,锦线大师,在不上海好好呆着,偷偷跑到苏洲来干什么的呀?”果然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年轻女子,一口吴侬软语,软香婉转,可真让人想不到,就这么个吴侬女子,却毫不手软地杀人如无形。
“苏洲是我故乡,我想回就回,”
宝英傲然道。
“莫熏熏的(一个人很木讷很笨重的样子),你管得着吗?”
“飞贼,”对方轻轻一笑:“苏洲是你的结拜姐姐和姐夫的故乡,你就别硬拉在一起的呀。”又对着雅芳:“在上海滩玩玩脸蛋儿可以,在苏洲不行,你那几下三脚猫,锻炼身体还差不多,闯苏洲就哭出乌拉(带着哭腔的声音或样子,或者指尴尬的表情),你自个儿回去吧,我想和飞天大盗聊聊。”
在上海滩纵横驰骋的锦线大师,
何曾受过如此嘲讽?
呀的一声尖叫,拉开架势,就要凌空翻起。可是,宝英拉住了她。事实上,宝英一直在动脑子:我俩一出上海滩就对方盯上了,是偶然,巧合或者蓄谋?弄清楚这一点很重要。
自己来的目的,
就是要弄清楚苏洲桂帮主的真实想法,免得结拜姐姐和姐夫老放在心上。
其实若要以香堂开后现在的状况,哪可能把桂老大放在眼里?可是人在江湖,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更重要的是,桂老大抬出劫运军火事儿小,涉及到那人事儿大。
为了增加来源,
养活众多手下。
劫运勒索,巧取豪夺云云,江湖上的哪帮哪派没有干过,本就何足挂齿?关键是结拜姐姐的心事儿,孽缘未了,又添新怨,这远比那策划谋略和敢作敢为,更让结拜姐姐心神不定。
女人啊女人,
纵然是蛇蝎奇毒,心硬如铁,可一旦陷入这种事儿,就没有一个是强者。
宝英更是读出了阿桂姐内心的内心,好容易有了今天,如果因这事儿和捕头老公分道扬镳,反目成仇,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宝英明白,
只有督察长,才具备阿桂姐所欣赏需要的气质和能量。
才是阿桂姐着意推到人前,为其出谋划策成大事儿的唯一人选。这些,雅芳哪能明白?宝英甚至轻蔑地瞟瞟身边的锦线大师:靠着脸蛋儿,在上海滩的色男色女中混混,或许还行,其他的,拎不清(脑子笨不会察言观色)啦!
“师姐,莫拉阿拉,”
雅芳激愤得满脸通红。
“本姑娘倒要看看,苏洲桂老大手下有没有高手?”“雅芳妹妹,”对方突然改口,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罩:“没这个必要的呀,我要找的不是你,是宝英姑娘的呀。”
宝英雅芳差点叫出声,
对方居然是,桂夫人!
开香堂时见到的桂夫人,端庄淑静,温文尔雅,风姿凌风,一个典型的苏洲园林式大家闺秀。现在的桂夫人,一袭黑色夜行衣,高挑修长,杏眼朱唇,英姿飒爽,一个绝妙的江湖女杀手。
三人重新进了客栈。
桂夫人吩咐老板挑亮灯,上酒菜,然后挥挥手让其离开,邀请姐妹俩入座,把盏细聊。
原来,果如阿桂所料,开香堂会上的桂老大,寻衅闹事,事出有因。当场按奈不住,是因为夫妇俩摆在那50米处供桌上的三整,整猪,整牛,整羊。
桂老大祖上是回族,
迁移到江浙并定居苏洲后,回族的诸多生活忌讳,却基本没有变化。
到了桂老大这代,己被汉族同化改变了许多。可是,回族最忌讳的“不吃猪肉”规矩,却依然保留着。这个习惯,苏洲青帮人人皆知,上海滩的青帮大佬们也略知一点。偏偏黄捕头和阿桂不知道。
本来呢,
如果上海滩的青帮大佬们,稍稍在一边提示提示,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反正,都没人提醒,暗笑着看着夫妇俩往坑里跳。所以,夫妇俩本是出于尊重和按江湖规矩,请桂老大和夫人给整猪上香,宴会中又不断相劝并挟猪肉菜到其碗,这就触及了桂老大最根本的忌讳。
要说不知者无罪,
桂老大和夫人也看得出,对方俩夫妇的确不是故意如此,完全可以一笑说明了事儿。
可桂老大却偏偏借此发难,在外人看来,真是莫名其妙,无事生非和故意挑起事端,事实,也的确如此。其诱因,就是大半年前的那桩劫运军火事件。
很简单,
坏事的还是那个王大头目。
他要顶着“为反清大计”,实则是自己私运军火牟取暴利,瞒着其他二个大头目,就必须寻找另外的行家。一番认真选择后,王大头目选定了苏洲青帮的桂老大。
桂老大一伙,
即不是拳帮中人容易穿帮暴露,也不像上海青帮那般复杂有名。
这就增加了私运的成功率,自然,心怀鬼胎的王大头目,与正为手下饷银伤脑筋的桂老大,一拍即合。是夜,桂老大派出了他认为办事最有能力,也是最为保险的手下大将,率队偷运。自己则和夫人静候在家里,把盏品茗,等着大将的胜利归来。
须知,
大将的归来,就意味着一笔可观的饷银到手,至少可以为众徒弟解燃眉之急。
桂老大明白,没有一心一意听指挥的众徒弟簇拥,自己算个屁!然而天亮时,惨白着脸孔的大将,跌跌撞撞空手归来,一问之下,桂老大差点没昏过去。
失败事小,
大不了重来,可没了银响,自己就完蛋了。
气急败坏的桂老大,命人将大将当场捆绑起来,要执行帮规。那大将倒也是条汉子,军中无戏言,该怎样就怎么样吧,本穷爷认了,输得起,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可桂夫人多了个心眼儿,
力劝桂老大再套套对方,看看策划得如此严密的行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殊不知,桂老大这一套,居然套笑了。不但放了那大将,好酒好肉好茶的替他压惊,而且要求此事必须保密,不但擅自外传。如泄露,九刀十八洞,来真格儿的,绝不姑息。
逃过一劫的那大将,
自然感激不尽,一口答应,不提。
桂老大下来给夫人一讲,愁眉不展的夫人,也高兴得咯咯咯直欢笑。说来也巧,一直在寻找最佳时机的桂老大,大半年后接到了黄捕头夫妇发出的邀请帖。
夫妇俩便这般如此,
如此这般,直奔上海十六里铺小东门首的聚宝兴酒楼而来……
桂夫人毫无保留的讲完,宝英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翻江倒海。根本就不知情的雅芳,竟然激动得一下捂住了自己脸面,她没想到,在自己心里敢作敢为,铁石心肠的师母,居然还有着这么一段缠绵感情?
啊啊!
好令人感动激动哦!
“那么,你们的意思,”良久,宝英吃力的问道:“必须献出?”“飞天大盗,请注意我的用词,”桂夫人也不含糊,彬彬有礼却居高临下的提醒:“不是献出,是购买!因为,这本是人家当时赠送的礼物。既是赠送,当然而就有权力收回,不是吗?”
宝英冷冷一笑。
“购买?你们出多少?”
桂夫人举起一根指头:“一条大黄鱼!”宝英差点儿没一口啐去:“10两黄金,就想买传世国宝?你们不如直接抢劫算了。”桂夫人笑了,摇摇头:“说抢劫不好听,说贡献也不好听,还是说购买最好。不是吗,我们公平交易啊!二不亏的呀!”
宝英咬着牙根,
怒目而视。
“如果我们不呢?”桂夫人摊开双手:“很好办,那就让他出面吧!”
听了桂夫人的要挟,
宝英毅然点头。
“行,那就请他现身吧。”在对方自认为稳操胜券,自信到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时,宝英一面认真的听着,一面很为桂老大的贪婪狂妄吃惊。
仅仅因为偶然知道了传世宝贝的珍贵,
就动了扼要占有之心。
这是土鳖老大的愚昧无知,还是桂夫人的推波助澜?江湖深浅,恩怨有主,至少宝英到现在还没听说过,这类无端端向主人索要藏宝的笑谈。
这既不符合逻辑,
也没有推理。
纯粹就是我想要,你得给,哈,可能吗?抛开这滑稽一面,桂老大的底气来自手下大将。自以为用无情的帮规扼住了大将,让他亲自出面索要,一定马到成功。
不知桂老大想过没有,
大将若是被逼反水,或者旧情复发主动投向对方,他又该怎么办?
以老大之尊,发出江湖追杀令,可他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大将,而是在上海滩纵横驰骋的黄帮主,他敢吗?再说,他有这个力量吗?既然不敢也没这力量,那就是真正的侥幸心理了。
还有,
宝英的确希望那大将现身。
自己虽和他并无任何渊缘,可看在结拜姐姐份上,只要他现身,宝英深信自己一定能说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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