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桂老板鼻子轻轻一哼,笙崽立即清醒,硬生生的刹住了手脚,并顺势原地转一个圈子,然后走到墙头处,给老板和白礼帽端来二杯热茶,一杯恭恭敬敬的放在阿桂老板面前,一杯双手端给白礼帽:“朋友,请喝茶。”
这反倒使得白礼帽一楞,
裾傲犯妄知自命不凡一扫而光,默默在椅子上坐下。
阿桂对笙崽对去赞许一瞥,一抱双肘,挺直腰杆,盯住白礼帽:“朋友,承蒙看得起本帮和本人,不胜感激。人人皆有贪财之心,可并非人人都不能自禁。看你也是条汉子,为何一二再,再二三前来闯场?”
白礼帽低低头,
站起来抱起双拳。
“阿桂老板,对不起,某实是在鬼迷心窍,被追债逼急,万不得己。某这就退款而走,还望阿桂老板放某一条生路。”说罢,从身上衣兜里掏出一张银票,再掏出今天赢的银两,放在阿桂老板面前的桌上:“这是三千两,对不起。”
双脚跪下,
给阿桂嗑了三个响头。
阿桂不动声色,一直微笑着看着对方。对方衣着眼神和举手投足之间,不像是个老贼,露在外面的手和颈脖,肤色白皙细腻,也不像个平时下力和贫困之人……等他嗑罢,阿桂点点头:“朋友,请坐!”
对方恭恭敬敬坐下,
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直直的看着阿桂。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皆有难,愿听详情。”白礼帽略一沉吟,娓娓而谈。话说,1872年8月11日,上海黄埔码头。30名拖着长辫的幼童,脚穿厚底布鞋,身着长袍,人人拎着一只相同的箱子,登上了一艘轮船,开始了他们漂洋过海的生活。
这批幼童最小的只有10岁,
这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
这批幼童,也成为了中国近代第一批留学生。可是,清政府派遣幼童坚持封建主义的目的和资本主义文化史,是截然相反和剧烈矛盾。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美国也出现了排华逆流,留学生受到鄙视。
终于在1881年,
清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决定:将出洋学生一律调回。
9月6日,留学生们踏上了归途。这些留美幼童回国后,有的进入福建船政局、江南制造总局。其中唐绍仪、蔡绍基、黄仲良、梁诚、欧阳庚、钟纹耀、容揆成为著名的外交官政治家,詹天佑则成为了闻名中外的工程师。
而坐在阿桂老板面前的这个白礼帽,
便是当时的30名幼童之一。
白礼帽原本就聪明过人,虽然家道中落,贫寒卑微,那颗裾傲之心却从未平息过。眼看着同为出洋的同学们,都成龙成凤,自己却越来越不济事儿,到最后连一日三餐也没有了,到处借住,窘迫之下,他盯上了赌场。
进去转转逛逛,
利用自己天生喜欢计算的特长,很快就揣摩出了赌博,特别是百家乐的基本规律。
于是,他到十六里铺小东门首的合兴赌场,小试牛刀,结果一蹴而就,从此,越来越不可收拾……奇怪的是,在平时的闲谈中,阿桂和笙崽都认为,这赌博看似随机无序,却一定是有其规律性的。
宝英雅芳沈丫头和捕头老公,
则刚好相反。
二人虽然都这样认为,可因为自己都不是赌博高手,也没有这方面的天才,也就权当聊聊玩儿罢了。现在,听了白礼帽一番话,师徒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为查实对方的所说,
笙崽绷起了脸孔。
“你说你只在本场赌博,为什么?是本场设计操作上有问题?还是你在他场皆露过马脚,从此不再涉及?”白礼帽答:“的确只在贵场!我注意到本场的计设计操作相当严密,这与我到外场相比较,有了看谁狠得过谁的挑战心理。所以,一直在本场停留。”
阿桂掐掐自己指头,
轻声问道。
“今年不惑了吧?可有家室。”“41。”白礼帽简明扼要:“还未婚配。”笙崽插问:“平时靠什么生活呢?”对方耸耸肩膀,涩苦一笑。
阿桂探身伸出右手,
把桌上的银票和银两,缓缓推向对方。
“江湖深浅,非敌即友。不想朋友竟是清廷外送的30名幼童之一,实在令我们仰慕。这些你收下,聊解燃眉之急。”白礼帽一楞,然后,扑通一声给对方跪下。
“阿桂老板,大恩大德,某牢记在心。如不嫌弃,”
阿桂举手,制止了他。
“人生大计,哪可轻易决定?再说,本帮现在也不差人,朋友请回吧,如有缘,后会有期。”白礼帽就再一次给阿桂老板和笙崽,深深一鞠躬,抓起银票和银两,离开了。
他一离开,
笙崽就急不可耐。
“哎,师母,我们正缺这样的高手,人家自己也提出,怎么您竟拒绝了?”阿桂站起来,慢慢往外走,一面说:“笙崽,你聪明,慢慢悟去。如对方以后再来,不再阻拦。随他玩个够儿,明白吗?”
“好的。”
“把场地安排好,晚饭后留下来,我们还有大事商量。”“谢谢师母。”
笙崽乖巧的对师母欠欠身,他知道,阿桂老板最喜欢自己这种谦恭。果然,师母亲妮一笑:“你这个小笙崽呀,做什么都在我心上。”主仆到了赌场门口,看看前面的酒楼,阿桂若有所思:“你看,姚少这人怎样?”
“刚接触,暂时还看不出来。”
笙崽机警的回答。
“听说武功和力气,倒是满不错的。”阿桂看看他:“你试过?上班吧。”出门,朝隔壁的烟馆走去。这座原来的正合客栈,现在取名成了合旺烟馆。
进门,
左面是一大块厚玻璃。
玻璃后,是鸦片烟膏的制作工场。工场中,有一只大铜镬,乌黑色的烟土被倒入铜镬中,然后用火慢慢地熬炼,当熬成金黄色的“鸦片烟膏”后,便可以了。
这种类似于现代大商场里,
经营者开辟的现场制作,是阿桂的创意。
自从和那个云南烟贩直接合作后,真正的“云南烟土”便源源不断直运而来。自幼在赌场烟馆中混迹的阿桂,深知好烟土才是一个烟馆的真正卖点。
现在自己经营的,
正是真正的云南烟土。
不像小东门上的多家烟馆,用的是假冒伪劣。为了让烟徒们纷至沓来,就必须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合旺烟馆与其他烟馆的大不一样。
于是,
阿桂想到了这个革命性的好方法。
其结果,不言而喻,立竿见影,真正上好的“云南烟土”像块巨大的海棉,迅速吸来大量的烟客。毕竟,烟客们拿着银子过瘾,没有谁愿意吸假烟的。
玻璃右面,
一片微微的“居居”声。
袅袅盘旋散开的烟雾,依稀可见,宽大的屋里多张木板床连接在一起,每张床上铺着竹席,并配置有枕头,每一张床,备有一盏烟灯,烟灯以生油作燃料。烟灯之上,配有一长圆形的烟灯罩,烟灯罩可用来放置鸦片烟枪。
罩的中间穿有一孔,
用来点燃鸦片烟膏的。
当吸鸦片者光顾时,便有服务员(琴童)拿来吸鸦片的工具(烟枪)。烟枪用木制成,尺余长,中间是空心的,烟枪用于吸的一边,镶有光滑的玉石嘴;另一头,镶有约二寸长的圆形的“烟斗”,用来点燃鸦片烟膏。
吸食时,
用一支针挑上些许鸦片烟膏,放在烟斗中点燃。鸦片烟的售价是以每盅来论的。圆形细小如大拇指头为一盅,售价白银二角。吸鸦片者需要多少盅烟膏,琴僮便即时奉上,服务周到。
吸鸦片烟的人,
是打横睡在烟床上的,所以便有“睡横床,吹直竹”之说。
一些鸦片烟馆为了吸引烟客,更聘请年青貌美的姑娘,为吸食者提供点燃鸦片烟膏等服务,称之为“打荷”。另外,当时民间还流传说,吸食鸦片烟可使人“敛火”,能使夫妻行房的时间更为长久。
为了赚钱,
阿桂也没脱俗,重金请来美女“打荷”,效果显著。
阿桂刚进去,正坐在办公室里,观察着工场制作的阿芳姑娘,立即迎了上来:“师母。”阿桂微微点头:“今天熬了多少?”“100斤,这是第二锅。”“好!客人不少呢。”“还行,多是老客。”
阿芳看似淡淡回答,
其实心中颇感自豪。
正合客栈一夺下来取名为合旺烟馆,阿桂就想到了阿芳姑娘。这个昔日强盗金绣手下的大将,不但颇有姿色,聪明能干,而且具有和自己一样的秉性,那就是胆大心细,敢作敢为。
这一点,
阿喘妈咪是远远赶不上的。
以前之所以长期做妈咪,是因为没有适合她特长的职业和职位。如果说,阿喘妈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妈咪,阿芳姑娘,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烟馆“老板”。
烟馆和烟花间的最大不同在于,
前者是花钱买醉,后者是花钱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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