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舒景澄那杯酒他也没继续喝,  冯知怜笑着放下了酒杯,说道:“这半夜除了舒公子竟还有人来,也是头一遭了,  我同娘亲一同去开门看看吧。”

    说着老夫人和冯知怜就一同走向了门口。

    舒景澄摇了摇脑袋,  觉得方才自己似乎被下了降头似的,注意力全在餐桌上了。

    他现在一下子冷静下来,  忽然觉得这冯府又不对劲了起来。

    大门外是谁的敲门声。

    他见冯知怜和老夫人一同走出了门,  也连忙起身说道:“这半夜敲门听着不大安全,  小生同二位一起去看看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冯知怜和老夫人发红的眼在夜间明明灭灭。

    冯知怜回头笑应道:“好,我们一起去。”

    冯知怜转过头,又是一副可怖模样,  腐尸冷冷地想到,  这门外最好又是可口的美味,不然打搅了它的用餐,它一定要吞了那些个蠢东西。

    “有人在吗?”

    门外传来了一个极为好听的女声,冯知怜自认幻化的模样声色已是足够魅惑过往俗人的,但这屋外这声音简短一句,却好似清泉叮咚,  又在平和处温柔缠绵,没有刻意的语调,却令听者沉浸其中,是那种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美人的类型。

    “竟是个女娃娃。”老夫人说着,  去开了门。

    舒景澄还想说半夜有女子独自上山此事似乎不大合理,但是见老夫人已经打开了门,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还是忍不住上前看看是人是鬼。

    开门时一阵清风刮过,屋外的优优抱着琵琶对面前三“人”微微一笑道:“小女阮优优,  途经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夫人小姐可否留我一夜,我会付银钱的。”

    轰!

    面前不论是人是鬼,都在这惊世的容色中失去了言语能力。

    分明是三更半夜,屋外迷雾见不到三尺以内的景象,月光穿透层层迷雾下来,只能映出不甚清晰的容光,可这容光,却不亚于天光乍破。

    “这……”舒景澄甚至怀疑今晚实际上是他在山下村子里做梦,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如果说荒山野岭,这冯府母女俩已是不太合常理的存在,热情招待也似乎过了头,舒景澄自知自身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好运,不然也不会在京城的求学之路都如履薄冰。

    天上不会掉馅饼,他谨记这一点。

    所以方才那一唤,唤醒了他的神思,他已在思考要不要提前离开。

    而现在更不符合常理的,是这屋外,这个据说同他都是行路人的美人。

    不说三更半夜为何会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子独自上山行路,就是这容貌……这……

    他就是在京城看过繁华三千,见过繁花似锦,也不曾见过如此堪称“咄咄逼人”的容色。

    好霸道的容光,占据了所有的目光,占据了他目前所能思考的所有所有。

    倒是冯知怜和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比以对待舒景澄更为热情的态度,双双将屋外的美人迎了进去。

    “这三更半夜的,妹妹你一个人怎么会来山里呢?”

    “是啊是啊,这多危险呢?你家里人怎么能放心呢,还好遇到了老婆子这户,不然今晚这雾不散,怕是要在山里迷路的。”

    “妹妹你说巧不巧,姐姐刚刚做了一桌子的菜,大家一起吃些吧,今晚就安心睡下吧。”

    ……

    舒景澄:“……”

    他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冯府母女,原来是对待过路人都这么热情的吗?甚至似乎比对他热情多了。

    他现在完全被略过了……

    但是他还是警惕的,上前问道:“这位姑娘为何会半夜来山上。”

    优优的目光看向了他,一双美目扑闪,笑道:“公子不也是半夜来山上。”

    “我是要去清墉城,赶路着急,姑娘是为何。”舒景澄再问。

    优优弯起眉眼,微讶道:“呀,我同公子同路呢,我也要去清墉城。”

    好敷衍的“呀”……

    舒景澄看不清这美人究竟是人是鬼,只听见老夫人忽然问:“这位小娘子这般好模样,可有婚配?”

    舒景澄:“……”又来了,原来这也是例行询问吗?他并不特殊,对吗?

    优优摇了摇头,叹道:“我养父刚刚去世,我正在孝期,此番是去清墉城找我小叔叔的,不然我无所依靠了。”

    老夫人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说道:“正好,老婆子有个儿子还未婚配,姑娘若是看得上,我让我家闻道出来给姑娘你瞅瞅!”

    舒景澄:“!”这不对吧这,刚刚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这老夫人口中可没说过什么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啊。

    而且一下子给人家过路的姑娘拉个年轻小伙出来看看这事本身,比朝他一个大男人乱点鸳鸯谱还可怕吧!

    这更不符合常理了!

    却见美人垂眸说了一声:“好啊。”

    舒景澄他看不透这个事情的走向,以至于坐回桌子边,对着一桌子菜,他都没动一下,还在怀疑人生。

    之前疯狂给他劝酒劝吃点的冯知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长相俊秀的公子已经坐到了美人边上。

    倒也不是他现在觉得这一切奇怪而造成他看那个公子也觉得奇怪。

    而是那公子一双含情目羞羞答答看向优优姑娘的时候,他那一瞬间,觉得这公子就算是冯知怜的亲兄弟,未免姿态也太像了吧!

    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且冯知怜为什么不见了?!

    舒景澄在京城养成的习惯,让他擅长看人的细节习惯,他越看越觉得这冯闻道和冯知怜的小动作都过于相似了,但看面容身形又确实是男子。

    他看不透。

    所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在舒景澄脑子里连成串,让他如坐针毡,他越发想离开此处了。

    看着眼前的美食,忽然想起了从前听的坊间神鬼八卦里,常说鬼怪善使障眼法,于荒山野岭惑人……

    他从前觉得都是些莫须有的传闻,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打发点时间当话本听听倒是解闷,当不得真。

    但真到了荒山野岭,又觉得不得不宁信其有了。

    有时候现实逻辑确实会没什么逻辑,但是今夜这些事聚在一起过于古怪了。

    “舒公子为何不动筷呢?”

    就在舒景澄胡思乱想思维拓展发散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美人,似乎对冯闻道的殷勤半点不心动,反而温温柔柔地看向他,询问道。

    冯闻道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带了点不满。

    舒景澄心想,这关我什么事……

    “优优姑娘,你抱着琵琶不好用餐,不如我先帮你放到一边去吧。”冯闻道说道。

    优优眨了眨眼,说道:“其实这不是琵琶。”

    “嗯?”冯闻道似是不解。

    优优拨弄了两下琵琶,笑道:“其实,这是我养父留给我的家当。”

    原来如此。

    舒景澄看向优优的目光忽然带了两份怜悯。

    你说好端端一个大美人,养父死了一个人长途跋涉要去清墉城,全身家当只有一副琵琶。

    真是比他还惨。

    不过就美人这容貌,要找个归宿应当也不难,这冯府公子就眼睛都发红了……

    嗯?

    嗯!

    舒景澄:!!!

    为什么这冯公子眼睛发红了?!

    是真的红!不是形容词!

    舒景澄瞪大了眼睛,连忙起身拉开了桌椅,把优优拽离了冯闻道。

    “冯公子!我觉得今晚天气挺好的,我恰好与优优姑娘同路,我们可以一起走,我们先告辞了!”

    舒景澄一本正经地快速说道,眼看着另一边的老夫人面容都变成骷髅状了,他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直接拉着优优的手臂就快步走。

    “公子急什么。”

    身后的声音忽然变得男女莫辨,嘶哑难听。

    舒景澄腿软得很,抓着优优柔软的手臂开始飞奔,根本不敢回头。

    至少得……得把人救出去……

    娘啊……他真的遇到鬼了,不听娘亲的话果然是会出事的!

    就快到大门了,一阵阴风吹过,门嘭得一声关上了。

    舒景澄急忙去拉,但门纹丝不动。

    优优被舒景澄拉到门口,77在她肩上惊叫:“啊啊啊啊!我的眼睛受伤了!!!这两个东西长得好怪啊!又丑又恶心!单纯的骷髅是很干净可爱的好吗?!”

    优优不理解……原来77还喜欢单纯的骷髅……这得记下来,以后过周年庆的时候可以送它一个礼物。

    “姑娘,姑娘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快走!”舒景澄看着背后的老夫人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肉滴答的骷髅,冯闻道则已经变成了双眼发红的腐尸,那模样简直不忍看第二眼。

    优优又被拉着跑到后院。

    其实她不是很明白哦,这整个冯府若都是那两个鬼怪幻化而成,他躲在冯府里哪儿不是都一样。

    鬼怪抓人又不靠眼睛。

    他身上的生人味儿无时无刻不在勾着它们前来。

    其实现在这状况估计也是出乎那两只鬼怪的意料了,它们似乎原本打算先吸□□气的来着……不然也不会铺垫这么多,对着过路人的性别改性别。

    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她也说了,她怀里的琵琶,可不是琵琶。

    她这次的人设是一个道长的养女,因为道长那脉不收女弟子,所以她没怎么学画符驱魔什么的,但是道长宠她,给她塞了满身符箓,塞了一把专属于她的辟邪法器。

    也就是她怀中的琵琶。

    所以她才敢进来。

    不然就是为着他怀中的神笔,她也不敢贸然进来救人呀。

    更何况,她在上上个世界学的巫术魔法,似乎在这个世界也能使点出来呢。

    真不愧是低魔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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