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真的没有藏什么法器, 我怀中也就一支家传的旧笔，哪有什么法器。”舒景澄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领子, 探进去摸出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笔。
“优优姑娘你看。”舒景澄伸出手，将那支笔递给优优看。
优优后退了半步，顿了顿，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舒公子将它带在身上，一定是很重要吧。”
舒景澄放回怀里，点了点头：“我父亲早亡, 我是娘亲一手抚养大的，据说这还是父亲送给娘亲的定情信物，娘亲在我上京城的时候塞给了我，还说以后要是有了意中人就送给她，不过估计是……”
“那，舒公子能送给我吗？”优优试探着问道。
舒景澄一时间没能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啊？”
只见眼前美人的一双美目流转，一丝丝带着浓甜意味的情愫试探性地往他这边探来，勾着眼前人的心魂, 她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欲语还羞的柔媚，道：“我一见公子便觉得是缘分……方才全心对付鬼物，才没有向公子剖白心迹, 若公子不嫌弃……”
“小生，拒绝。”舒景澄没等优优说完就冷漠打断了她的“剖白”。
优优：“？”
美人轻蹙眉，颔首低眉伸手拭泪，一双美目仍是不死心地往他散发魅力：“为何？公子是觉得我不够美吗？”
舒景澄摇了摇头，顺便心里吐槽了句：似乎是没有在冯府时那么美了，但是还是美的就是了。
他道：“小生没有动过娶妻的心思, 打算一辈子轻松些，一个人过活，姑娘说什么中意小生实在是浪费了心意，凭姑娘的样貌定然能寻得良人。”
这也太坚定了吧，面前的美人忍不住以袖遮面，掩盖自己抽搐的嘴角。
难搞的小子。
谁知道面前的书生还是掏出了那支笔，笑道：“不过姑娘救了我的命，这支笔在我身上已经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姑娘若是想要，景澄将它赠与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美人的眸子一亮，见书生将那支笔递了过来，衣袖里的利爪已蓄势待发。
“对了，姑娘现在手臂有伤不是很方便，等会儿拿了东西下山，我们找了大夫看看以后再说吧。”舒景澄又将毛笔放回了怀里。
衣袖里的利爪捏得咔咔响。
这可恶的臭书生……
没有时间了，这支笔必须离开这个家伙，不然没法吃了他。
优优背着书生的背包看着77打开的定位，抱着琵琶慢吞吞走着。
“宿主，我们要不要快点啊，看这个定位好像在一步步往回走欸，他不会是被那具丑骷髅抓到了在被押回来吧？”77催促道。
优优看着定位嗯了两声，加快了一点点。
看起来仍然不是很着急。
“宿主……”
“77不要慌，那家伙不是个蠢人，我说过我给他的符箓他只要拿着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有问题，他就是光扔符箓都能挺几个时辰，更何况他还有脑子，再说了……”
优优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半夜困倦，还走的是崎岖山路，这山路白日里又被雨水淋过，湿滑泥泞，难走得很，我同他不过萍水相逢，要的也是他怀中神笔而非他本人如何，我还做不到为陌生人这么着急拼命。”
这话说得冷漠无情，可美人却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似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或许只是共情能力差了些。
77习惯了自家宿主永远温柔平和不紧不慢的模样，似乎世上没有值得她情绪动荡的人和事，哪怕是所爱逝去，哪怕是无辜者惨死跟前。
不过后者她还是会有点反应——会厌恶滥杀无辜者。
“对了，姑娘的琵琶很别致，一点也不像是法器，不知道姑娘可会用来弹曲？”
舒景澄又找了话题聊。
骷髅无语，它又不是真的那小美人，应该是会的吧。
“回舒公子，我会些皮毛，难登大雅之堂。”美人小声道。
衣袖底下的白骨又开始咔咔作响。
别问了别问了，人怎么能这么多话！下一句不会是问它会弹什么怎么弹吧！它就是个死山上死了不久的骷髅而已，它怎么知道！
“姑娘谦逊了，不知道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曲，小生对琵琶也略有涉及……”
骷髅忍不了了，它一爪子刨向了舒景澄。
舒景澄猛地后退了一步，看见面前的美人变成了一具散发着腐臭的骷髅，白骨粘连着黑黑红红的血肉，滴滴答答漏着粘稠的液体，本是眼珠所在的地方发着骇人的红光。
“你果然不是优优姑娘！”他大叫道。
废话，四周寂静这么久，这优优姑娘又始终不愿意接近他，尤其是居然还提出什么心悦于他。
要说他在京城学会的第一个道理是什么。
那就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样的大美人看上他？这比什么细节问题都让他起疑。
天知道他快被自己的猜测吓死了，硬撑这一路，愣是攥着符纸克制发颤的身体不敢露出半点异样。
现在他真的撑不住了，天知道这骷髅怎么突然又发飙了！
对了，符箓符箓！
舒景澄也不知道符箓怎么使，但脑子告诉他，至少得扔向那具骷髅。
他随意抽出几张贴到了自己的身上，还往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都贴了，然后抽出一张扔向了那具骷髅。
符箓在靠近骷髅一米处就爆炸了。
但是骷髅行动快，立刻移到了舒景澄背后，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爪子。
舒景澄背上的符箓发出金光将骷髅震开，随即变成灰烬。
舒景澄感知到背上的动静，赶忙又贴了两张上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鬼物根本突破不了这些符纸的防线，但是符纸始终有限，他也只是暂时安全。
没事没事，至少他肯定能等到优优姑娘来救他！
舒景澄现在满脑子又只剩下了优优这根救命稻草。
优优让77打开手电筒，辨认了一下面前的道路。
“咦，定位上好像应该能看见舒景澄了才是。”77刷新了好多遍定位。
“就是这儿啊。”77挠头，不明所以。
优优的手又放在了琵琶上，顿了顿，拿出一个几个小套子，套在手指上，开始拨弄。
“障眼法，鬼打墙，鬼物最擅长的术法，大约是想靠运气骗过去，若没有77你定位，或许我也就过去了。”
一个调子过后，眼前的一切就像被重新排列过一样，优优看到了扔出最后一张符箓的舒景澄。
身上的最后一张符纸化成了灰烬，他听到了骷髅嘶哑的狞笑声。
“可恨的臭小子，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骷髅又扑了过来。
舒景澄感到胸口一阵温热颤动，接着一阵金光震慑而出。
那骷髅一声凄厉惨叫，又再次扑向他。
舒景澄连忙在怀中摸索，但他怀中分明只有那支旧笔。
他攥着笔闭上眼睛挡于跟前，骷髅再次被震飞。
舒景澄这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这骷髅要变身成优优姑娘，又为何问他身上是否有法器，又千方百计要拿他的笔，原来它害怕他身上的这支笔。
想明白以后舒景澄底气一下子又足了，这可是他的家传神笔哎！这骷髅现在拿他没办法！
但是骷髅的速度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舒景澄的眼睛都跟不过来，别说手了。
一个不防，手臂就被划了一道，手一松，神笔就滚到了地上。
舒景澄内心警铃大作，立刻低头要去捡起毛笔，可骷髅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拎起了他又摔下。
这重重一摔把舒景澄摔得眼冒金星，接着那骷髅又掐住了他的喉咙。
腐臭味占据了鼻腔，舒景澄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这么丑恶的东西来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虽然觉得恶心但是求生欲又让他来不及恶心，一边扑腾一边大叫：“啊！优优姑娘救救我！”
原本看着清俊有形的青年，这模样可真是狼狈不堪。
骷髅张开了嘴，欲吸取他的阳气。
然而因为舒景澄的吵闹以及这小子拉的仇恨值太多了，它太专注对付舒景澄，满脑子都是先吃了他再说，半点感觉不到贴着收敛气息符箓的优优已经走到了它跟后。
优优都用不着琵琶，她拿起地上的神笔，对着骷髅的颈部轻轻一划。
骷髅的头落地，整具骷髅涌出黑气，四散消弭。
舒景澄在“啊啊啊啊”中着了地。
面前的骷髅已经没有了脑袋，优优姑娘拿着他的笔，冲他轻轻一笑：“好东西啊，可得藏好了。”
舒景澄感觉自己的心跳得从未如此快过，他想起自己醉酒后写下过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诗，被当众嘲讽是狗屁，却很符合这种黑暗中乍然明朗而造成混乱。
不明天气好，尤觉梦魂轻。
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心动如斯，但是眼睛和理智又告诉他，只是因为面前的美人太美，只是因为方才的场景太过惊险刺激。
是了，眼前的美人太美，她不用刻意如这鬼物方才一般娇柔媚态，不用主动说什么剖白勾人心思的话。
她只要站着，或是肯对着你笑，便有人愿意把心剖给她。
对了，这才是优优姑娘给人的感觉。
舒景澄顿时就闭了嘴，伸手拿过了优优递过来的笔。
他感觉自己在大美人面前这副做派有点过于丢脸了，但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谁遇到这种情况能平静赴死啊！
“可怜。”优优瞥了一眼地上的骷髅，眼中不含半点怜悯地说道。
“这鬼物有什么好可怜的。”舒景澄又接过了背包，一边连声说谢谢，一边疑惑道。
优优说道：“冯府里那具腐尸，是这山上为害一方的厉鬼，这具骷髅应当是被那腐尸所害的可怜人，不过死后也迷失了自我，变成了伥鬼。”
可怜不过是叹它迷失自我。
伥鬼所作的恶事，倒没什么好可怜的。
“优优姑娘，你可有受伤？”舒景澄关切道。
他受这伥鬼一开始的做戏影响，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没有，我不太擅长近身攻击，一般都是法攻，我很怕疼，会把自身的防御值先点满。”优优回道。
“哦哦……”听不懂，附和就对了。
“接下来下山去找个客栈睡一会儿，我很累。”优优叹了口气。
舒景澄被吓得十分清醒，但随着优优打了个呵欠，他也觉得似乎……困了。
赶紧下山吧。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天已蒙蒙亮，舒景澄连忙找了客栈，一边掏银子一边打算开两间房。
优优把指套放回褡裢里，接着抬眼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客栈。
两人虽是风尘仆仆从山上下来，此时算不上仪容整洁，但是——那是针对于那边那个正在付钱的书生来说的。
一楼的食客住客们无一不看着优优出神。
有人的酒已漫出酒杯沿着桌边往地上滴水，还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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