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边看, 祠堂确实是唯一有光和人影的地方,但是优优带着舒子殷踏入祠堂时,里头又确实是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优优得紧紧抓着舒子殷的手腕才能确定他存在。
“夫君?夫君?”优优在黑暗中轻唤。
“阮季迟?阮季迟?”舒子殷帮忙找人。
但是说实在的,眼前实在看不见任何东西,阮季迟就算此时应声了,他们都没法知道他在什么位置。
而身后的门从他们进来之后就消失了, 这里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
是的, 另一个世界。
“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优优轻呼出声, 舒子殷抱住了她, 两人在一阵动荡中,见一道强光劈开黑暗,刺得人眼睛生疼。
“优优,你没事吧?”等到平静下来,眼前能视物了, 舒子殷见优优眼泪汪汪, 慌忙问道。
其实就是被强光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
优优还没回答说没事,忽然脑子又是一阵迷迷蒙蒙,像是上了第二道枷锁一般,她在泪水中看见舒子殷紧张的脸。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他虚情假意,还嫌害你不够,如今害你被人误会捉奸在床,你被他毁了第二次!】
【秦家本就对你有诸多不满, 如今!如今!或许只有以死才能证明清白了吧!】
【可凭什么他还能活着, 先杀了他,无论如何,让他先死!】
怎么变成第二人称了?
咦?第二人称是什么意思?
优优眼泪汪汪地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上, 这里是秦家祠堂,众人正在审判她这个——
二嫁进来却又和前夫偷情的水性杨花之人。
优优擦了擦眼泪,觉得这事情听起来有点刺激。
然后质疑了一下自己:我是不是不应该觉得刺激?
她抬眼看了看舒子殷。
嗯,她的前夫长得真是合她眼缘,就跟她自己亲手捏出来的模样似的,看着还真有夫妻相。
对了……她自己,是长什么样子来着?
优优摇了摇脑袋,还是不清不楚的。
“大少爷才出去两天,少夫人就……唉!”老夫人身边的婆子重重叹了一声。
“今日承琮回来,也不知道会多难过。”
“就是就是!大少爷对少夫人一片痴心,结果她竟与这种腌臜玩意儿厮混到一起,要我看,理应将这对奸!夫!淫!妇!沉塘!”
优优发出质疑的声音:“实在不行,和离不行吗?为什么总想搞出人命呢?”
然而幻境里的人毕竟是设定,没有多少人去听优优的声音。
她们自顾自地要定他们的生死。
舒子殷在有人提出沉塘的那一刻目光就锁定上了那个人,他知道这是幻境,但是护主确实是画灵的本能,他此时如一只弓起脊背的野兽,只要有人敢动优优,他便会扑上去将那人撕成碎片。
管它是不是幻境。
两个婆子想上前分开优优和舒子殷。
舒子殷的力量被削弱,一时间竟是无法反抗。
而优优却感觉体内力量充沛,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弹。
【不如就以死明志。】
那个声音如此蛊惑着说道。
优优看了看边上的柱子,皱了皱眉。
她奇怪地觉得自己有撞向柱子的冲动,但是她的脑子告诉她这种行为有大病,遂做罢。
“我夫君呢?”她问道。
“你还有脸提大少爷,就是得在大少爷回来前将你们处置了才不会再生事端!”
“就是就是!”
反正优优和舒子殷就这么被抓去沉了塘。
一路畅通无阻。
优优在水底憋了半天的气,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能在水底自由呼吸?
啊?她不是人吗?为什么能在水里呼吸啊?
至于舒子殷,他一个画灵被绑着浸在水里,脸上写着一整个无语。
他不知道背后那东西怎么想的,首先它想要他们互相残杀的思路可能没错,但是想要淹死他们就很过分了吧。
他是画灵啊,本体还在真实世界中,他怎么会溺水,他连溺水的意识都是不会有的,连心理作用都不会有!
至于优优……
舒子殷看向优优,连忙试图挣脱绳子,见优优憋得脸通红,心下越发着急。
却没想到,好不容易挣脱了绳子,优优神色却变得安详了起来……
难道是回光返照?!
舒子殷连忙游过去试图给她渡气,没想到优优却开始,游来游去……
游来游去?
神色坦然?
虽然这是幻境,但也太离谱了吧?
优优觉得水里好舒适,就像回到家一样的舒适,她明白作为一个人这样肯定是说不通的。
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她是鱼。
她可能是水里的某种鱼成精了。
结果上岸产生了一系列恩怨情仇,结果她又失忆了,以为自己是人,应当是这样的。
毕竟鱼的记忆力据说不大好——嗯?她又忘了是从哪儿听来的了。
优优在水里游得正欢,却听上头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感。
她抬头,见一个长得非常面善且好看的男人冲她游来。
她从心底里传来一种想要靠近且很安心的感觉,既然心是这么说的,她便冲他游了过去。
水中,十指相扣,她冲他笑。
阮季迟没想到踏入祠堂竟会进入幻境第二层,场景瞬间转换,他直接被移出了秦家。
等他争分夺秒感到秦家时,却听说什么秦家少夫人与前夫通奸被族人拉去沉塘了。
他几乎是用了平生从未使过的好轻功,飞花踏叶如一道残影一般,却还是花了一盏茶的工夫。
水面已经变得很平静,连一道涟漪都见不到。
他想也没想,就跳入了水中。
往水的深处游,阮季迟看到了优优,她还活着。
他向她游去,她也在向他而来。
指尖碰到了指尖,他抓住了她的手。
这一刻,掌心的触感是真实的,他才终于放心下来。
她没事。
看见优优的笑容,阮季迟忽然有一种珍贵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
他用另一只手抱住她。
相拥片刻,他抱着她向上游去。
舒子殷:“……”他觉得这画面真的很不对劲。
舒子殷刚想跟着游上去,忽然水中波光一闪,他察觉有异样,回身又向水底游去。
到了水面上,阮季迟用内力烘干了两人的衣服。
优优捧着脸看着自己的“夫君”,专注且可爱。
阮季迟见她这模样,笑道:“怎的这样看我?”
“因为好看啊,夫君越看越好看!”优优夸赞的话张口就来。
这话让阮季迟忍不住撇过脸去,不好意思多看她了。
但是阮季迟也看得出来她在新的幻境怕是又被换了记忆,目前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找到优优的法器和他的剑,破了这幻境出去。
就在此时,舒子殷也游上来了。
顺便扔上来了阮季迟的剑。
“水底发现的,藏得可真深,”接着他抱怨道,“你们两个也不等等我。”
“你是画灵,能有什么事?”阮季迟捡起轻虹剑,回道。
轻虹剑回到了主人手里。
剑客找回了他的剑,那么事情就解决了一半。
优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眨了眨眼:“画灵?什么画灵?”
舒子殷凑到她身边,介绍道:“我是守护你的画灵,是你创造了我。”
然而因为幻境乱塞的记忆和先前事情的误导,在优优的脑子里自动生成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是条鱼,不管是什么鱼,但是她修炼成人了,然后上了岸,创造了一个画灵,因为画灵是她根据自己的审美画的,长得又好看,就结为夫妻了。
没想到却遇到了更喜欢的,于是她大约是和画灵商量了一通,就顺利嫁给了现在的夫君,夫君大约也是知道画灵的存在的,所以听到她被误会通奸才来救她。
嗯,她和夫君之间肯定是没有秘密的,感情真好!
这样想着,优优又扑到了阮季迟怀里。
阮季迟大约已经非常习惯并理解了这个幻境和失忆的侄女,非常自然地半抱住了她,拍抚她后背给她顺毛。
舒子殷提醒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他脸色有些难看,似乎非常不能理解阮季迟的做法。
在优优失忆的情况下,他不该这么放肆。
纵然是幻境的错……
但是……他很介意……真的很介意……
舒子殷的语气并不好,阮季迟看了他一眼,带着优优回了秦家。
所有的事情围绕着这处宅院,这必然就是幻境的源头,之前是他想的太多了,非要在宅院里头找源头。
那不如将这一整个宅院看作整体呢?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秦家并不是没有人在,门口有着洒扫的仆役,里头看着也有人在。
如寻常人家。
见到阮季迟回来了,还有管家迎了上来。
阮季迟拔出了剑。
“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老管家问道,随即又看向了优优,“少夫人,快劝劝大少爷。”
老管家的姿态仿佛忘记了方才发生过什么一样,也忘记了优优刚刚才被拉去沉完塘不久。
优优也看出不对劲了,因此她不仅不劝,还跑到了边上怕影响阮季迟发挥。
“夫君加油!”并且鼓励性呐喊助威。
阮季迟出剑动作干脆果决,轻虹剑起,一道惊天剑气劈向秦家宅院。
刹那间,宛如天地塌陷,面前的秦宅被劈成两半,从中开出了艳丽的花,那是一种很像小铃铛的不知名花朵,却红得出奇,一朵一朵,像盛开在空中的烟火。
从废墟中炸开。
形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里是苍涂山的山谷,曾经这里有着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村庄,现在这里荒无人烟。
那不知名的小花,汲取了整个苍涂山的养分,开得那么壮观。
这里就是……真实世界吗?
优优感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撤离了,面前的一切开始重组。
她看向收剑入鞘的青年,愣怔唤道:“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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