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又遇上了舒子殷。
舒子殷看着优优,露出了乞求的神色。
一旁的阮季迟收敛起了笑容。
上次蛇妖巢穴一行,虽说最后解释清楚了是因为妖丹的缘故,但是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已经发生了。
在阮季迟看来, 就是舒子殷内心的贪念和欲望让优优陷入险地。
因此他不想让他再出现在优优面前。
舒子殷也看出了阮季迟的意思, 因此噗通一声就干脆果断地跪下了, 边上行人议论纷纷。
在清墉城,不少人都认得优优阮季迟和舒子殷, 舒子殷这一出, 招来了不少目光。
这是……怎么了呢?
“子殷知错了,请求原谅, 优优,原谅我,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对于舒子殷来说, 他这些日子最难过的一点是他不知道优优的反应, 不知道优优是如何看待被妖丹影响后的他的。
以及,在最后离开时, 她那虚弱的模样。
心头似有软刀子割肉,折磨得他无法再静心修炼,甚至没法做任务了。
蔺右给他放了假, 让他尽力调整心态。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优优的回复。
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
优优并不想被人围观,示意他起来正常说话。
优优和阮季迟在前面走着,舒子殷在后边亦步亦趋跟着。
等走到了郊外清净地, 优优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舒子殷缓声道:“你从来倔强不知错,从诞生起便是如此。”
“如何教也不听, 光入梦这事就同你说了数十遍。”
“你总有自己的坚持和打算,不喜听人劝,若非如此,那妖丹也不能影响了你。”
优优不是没有同他单独聊过,就如当初他诞生的那几天,为了教他何为隐私何为底线,她同舒景澄也是费尽口舌。
夜幕下的那晚,她原以为他会听进去一点,再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懂事。
但是蛇妖的妖丹倒是给了她一击让她清醒过来了——这个崽崽可能不能这么养。
舒子殷低头听着,一句话不敢插嘴。
“那蛇妖妖丹消化掉了吗?”优优说了几句,开始关心起舒子殷的身体。
舒子殷抬起头小心翼翼道:“还没,快一半了。”
妖丹里的妖气被去除后,对于舒子殷倒是有益的,那蛇妖修为不说多高深,但妖丹灵力不少,舒子殷若是能全部吸收,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给你布置一个作业吧,没有完成之前,我也不会见你了。”优优平静地看着他。
舒子殷满脸惊喜,说道:“优优你说!我立刻去完成!”
没成想优优所谓的作业却是:“我有生之年,要看到你成仙。”
话音一落,舒子殷满脸欢喜尽碎。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成仙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太遥远了,更何况一旦成仙,他之后哪里还有机会见到她。
这分明是……分明是终生不再见!
“优优……不……优优,你不能……”舒子殷试图去拉她的袖子。
阮季迟见此走过来将优优带离。
优优最后望了他一眼,眸色深深,随即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撒下一小片阴影。
舒子殷就站在荒芜的草地上,后边有一个小山坡,绿草与鲜花,衬得他满身锦衣孤寂。
“真的狠得下心?”阮季迟摸了摸优优的小脑袋。
他自己因着之前的事对舒子殷心生芥蒂是一回事,但是优优毕竟是创造者,她对舒子殷一向温柔和善,她能说出这般话,阮季迟总担心优优心底也不好受。
优优挽住阮季迟的手臂,笑道:“哪有什么狠不狠得下心的,你看哪个父母到了一定的时期不会放开孩子的手?”
“会牵在一起一生一世的,是伴侣。”优优张开五指,又插进阮季迟的纤长的手中,十指相扣。
是的,是伴侣。
如他们一般。
阮季迟看着她面如桃花的脸笑道:“上次你说要在院里再栽一棵桃树和杏树,我已经差人去办了。”
“那要等到来年开春再一起开花了。”
“对。”
散步回家的时候,舒景澄坐在自家门口发着呆,看到优优来了,眼神有些躲闪。
原本不应当如此的,但是上次在画中,他心思被妖气影响的舒子殷全数放到了优优这个当事人面前,他纵是想佯装淡然都装不下去了。
哪怕他知道优优可能并不在意。
舒景澄吸了口气迎了上去,将手中的篮子一并交了出去。
优优看着篮子里的圆子和鸡蛋,有些诧异:“这是?”
“娘亲准备的,说承蒙你和阮大侠照顾了,上次又救了我。”舒景澄回道。
原来是舒母准备的,虽然面上舒母总是和舒景澄呛声,但是自家孩子毕竟是自家孩子,救命之恩好几次了,舒母也是记在心里的。
“娘亲问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顿饭,”舒景澄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子殷不在的。”
其实不止是优优,舒景澄也不是很想见到舒子殷了。
画中一行,着实让他难堪。
舒母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会看情况,优优和舒景澄对舒子殷的态度让她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
反正暂时不能让大家凑一块。
优优接过了舒母的心意,看了一眼阮季迟,阮季迟接过篮子帮忙拿着,微微一笑。
优优点了点头。
舒景澄见她这副坦然的模样,心中的尴尬也逐渐散去,内心不停祝福两人。
他本来就没有很强烈的心思,他也认定优优和阮季迟会幸福一生。
他也会的,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很满足。
又是一载。
院子里的桃花梨花杏花依次开了,隔壁大黄不知道从哪儿叼来一窝狗狗幼崽,长得没有一只像大黄,舒母还以为是它偷了别人的狗崽。
后来帮忙埋了冻死路边的狗狗,舒母也接受了这窝狗崽。
崽崽们被养得圆滚滚的,几只小狗团子动不动就往优优这边跑,然后大黄再理直气壮地上门蹭优优。
优优蹲着摸摸各种花色的毛绒绒的时候,阮季迟刚从厨房出来。
桃花花瓣悠悠地落在美人发间耳畔,她抬眼看他,粲然一笑。
人比花娇。
阮季迟抱着轻虹看着这一幕,一双瑞凤眼弯了弯。
桃梨春色,衬她正好。
舒子殷很努力在往成仙路上走,他已经妥协了,此生至少要看到优优一眼,不再对他失望的一眼。
他消化了妖丹,虚心跟着蔺右的指导修行。
一载又一载。
某天,他忽然觉得自己到了某个瓶颈,但是又迟迟突破不了。
他随着自己的心意再次走到了阮家外头。
院墙不高,根本拦不住他,但他没敢进去。
他还是诞生时的那副模样,满身矜贵风流,五官秾丽,他仍是清墉城不少女孩的梦。
不过周遭的人都已老去了,玄异门甚至已经庞大起来,不再只有四五个人。
蔺右蔺溪都老了,许青山许三过他们也老了。
他知道,佳人也已老去。
可是一墙之隔阻碍他的,并非是他不敢看老去的她,而是他还没做到她要求的“成仙”。
舒子殷在外踌躇着。
舒景澄倒是刚好出门,后边的狗崽们跟着他活跃得很。
他也已经老去,舒母死后他照顾着狗狗们,到现在,已经完全换了一批。
他偶尔会去隔壁串门,反正也是老邻居了,优优和阮季迟之间倒是一如既往让人欣羡。
当年许青山和蔺右算的倒是不错。
他们就是良缘天定,佳偶天成。
不过舒景澄自己并不后悔一个人过日子,在他看来自己也有自己自在的活法。
“是子殷啊。”舒景澄摸了摸胡子。
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完全不在意过去那些事了,左右青年时的心思都遥远得完全记不清了。
“要一起进去吗?”舒景澄站到大门前,回身问他。
舒子殷后退了一步。
“不……不必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只是在舒景澄进门后,本该走掉的舒子殷又悄悄出现了。
阮家大门大开,似乎不介意清墉城任何一个人进去。
只有舒子殷不敢。
远远的,他见到了老去的优优,纵然年华逝去,她仍姿态优雅。
她摸了摸其中一只棕色毛毛的狗狗,然后似有所感地望向他所在的位置。
舒子殷连忙躲到树后。
他感到眼眶发热,心底发酸,情绪难得地往上一层层地涌出。
他跪坐下来,最终,泣不成声。
曾经的贪念和冲动,让他不敢见她数十载岁月。
而今见她满头银丝,再回想这不可追的数十载,他同她之间,错过了多少相处的机会。
世间情那么多,为何当年偏偏执着于男女之情呢?
他明明完全可以用另一种心态,伴她一生。
人的一生,至多不过百年啊!
时间静止,任务完成。
77和往常一样操作了一番。
优优恍然道:“原来是他来了。”
优优没有瞧见舒子殷,不过被阮季迟教导了一生,一些敏锐的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愿他有所悟,愿他能成仙。”优优眉目间皆是自在坦然。
时间恢复,阮季迟走过来。
她牵着他的手起身。
携老偕老。
这一生,过得同以往有些不一样。
玉镯还带在手上,温养着优优的身体,修复了一些她曾经一股脑全抛弃了的东西。
人该有爱恨嗔痴,只是她曾经很怕,便只想要爱。
一路走来多少人,都在一点一点,将她治愈。
某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清墉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全城百姓为之缟素。
优优和阮季迟仍是整个城的救命恩人,他们会永远铭刻在清墉城的历史之中。
翌日,玄异门舒子殷,得道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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