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优和十安从节目里回来已经是一星期后, 网上的评论基本已经平息,一个星期,对互联网来说已经是很长的时间。
每个网民每天都要摄入大量的碎片化信息, 一件事持续七天的发声已经是十分难得。
但是这并不代表谭家和翟家的灾难过去了。
明面上的喧嚣声不是最可怕的,因着那些或真或假的流言,一些“故人”远比网民更可怕。
当年谭家比现在更加盛大兴旺,因为阮琉盈的死,一度被迫害得差点破产倒闭。
后来是谭溪行自毁, 住院, 谭家换血, 收敛了所有锋芒只留下不可动的游戏产业这一块, 施压的那些人才停了手。
原以为这些年过去了就过去了。
死去的人再如何被怀念都已经死去。
情感终究会被时间吹散。
谭家还想着回到往日辉煌,但是如今, 怕是不行了。
在他们向网友发出律师函的第二天, 税务部门接到关于谭家偷税漏税的举报信。
与此同时,谭家股市动荡。
接着,竞争对手忽然资金跟上创意频出。
有人暗中抛售股权,搅乱了谭氏的股份,谭家摇摇欲坠,勉强支撑着没倒。
“没关系,没关系,溪行虽然在医院, 但他还持有最大的股份,没关系……”谭望乾吞了药,喘着粗气,试图平息局势给他带来的压力。
翟家好不到哪儿去,娱乐公司的毛病比谭家还好抓, 各种黑料加起来快直接压下了之前谭一钧自白闹出来的动静,道德层面的东西只能损失几棵摇钱树和名声,但是真正让他们发慌的是手底下有人搞一些暗中不可见光的“产业链”。
打击致命。
就连翟慕夏也被谭明月警告了最近什么动作都不要有,公告行程都给她推干净了。
现在什么都可能会被当成最后一根稻草。
为此翟慕夏和谭明月母女俩大吵一架。
毕竟在流量时代,她这种流量花多出镜头才是活路,不出现很快就会被人超越遗忘。
娱乐圈永远不缺新的美人。
荒岛求生一周后,节目里大多数人都乱糟糟的,不大能入眼,但是大家玩得还挺高兴,阮优优和十安像是两个“异类”,干干净净地站在镜头前和大家最后合照。
优优从公司抽出来的新人,一男一女,青春美貌,现在都有些狼狈,但是这两个人的性格很合适这种释放自我的综艺,讲通俗点就是性子讨喜。
热搜给节目带来了极大的热度,直播观看人数激增,这些观众都有被综艺里各人性格闪光点吸引,也不止了优优,小王的粉丝也涨了不少。
中间综艺暂停又开拍,大家都知道有阮总的功劳,心里存着感激,对待优优的态度都很好,没有之前那么古怪的氛围。
【本期结束了,撒花撒花~】
【好舍不得阮总,阮总还上综艺吗?】
【有点悬,阮总这次好像真的是单纯来玩的】
【是的,昨天她们还在沙滩上玩了跳房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大美人总裁】
【我舍不得我老婆呜呜呜呜呜】
【阮总会需要屁股贼翘的男大生吗?】
【谁的苦茶子打了我一嘴巴子,赶紧穿上】
……
一辆白色的车子开到了医院门口,下车的女人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一条露肩的白色连衣裙,裙子的裙身上有分散十分稀疏的红山茶绣花,袖口和领边都有红色的线条勾勒,裙边有一圈透明网纱隔断了衣服的色彩,坠着一圈红色的边边,欺骗第一眼的感觉。
红与白,简单到了恰到好处的地步,也夺目。
抱着一束粉色康乃馨,她走得不紧不慢。
有人拦下了她,却又在见到她面容时神色恍惚。
她说:“我找谭溪行。”
在热搜事件后,有人要求——
没有人可以见到谭溪行。
谭溪行一辈子也别想出这家医院。
他就应该守着他的梦和痛苦孤单等死。
从前这是谭溪行自己也默认的惩罚,只是现在,他想见优优。
而对着那张脸,原本想要阻拦的保镖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做什么。
等到优优站进电梯里,他们才清醒过来。
“等等,女士你不能——”
“让她上去。”
他们收到了指令。
电梯一层层往上。
到达8楼,停下。
优优走过很长的玻璃长廊,顺着门牌号,看到了那间病房。
她敲响了病房门。
谭溪行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是护工。
苹果皮被一点点绕成圈削了下来。
谭溪行看着她,分外恍惚。
她们母女是如此相似。
“优优,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他说了第一句话。
优优抬眼看向他,说道:“我去旅行了。”
很扯。
她消失于那场大火之中,她的妈妈死于她生日当天。
她怎么可能是去旅行了。
丧母之痛,才刚刚成年的她,内心的疼痛想来不比他们轻。
这个孩子,是他在这世上还仅存的对不起的人。
他笃定旅行是假,只是她不愿意同他说真话,毕竟他是个冷漠霸道强硬且无能的继父。
“都是我的错。”他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墙,眼中万念俱灰。
优优低头继续削苹果。
她回到公司才发现这一星期出了挺多事,十安很快就理了文档和清单给她。
很快地梳理了一遍事情发生的顺序和细枝末节。
77则是给她看了一则消息。
那是谭溪行发来的。
之前优优想过要吞掉谭翟两家,不过因为又不是什么紧急必做的任务,又想带着十安先到处玩玩,所以就搁置了。
没成想回来以后这两家已经是快被逼死了,焦头烂额。
77趁机收购了一些谭氏的股份。
但是谭氏最大的股份还是在谭溪行手里。
而谭溪行发的消息是他的股份要留给优优,只是他想见优优一面。
于是优优来了。
平心而论,优优查到上一辈的事情的时候,觉得有些太颠覆认知了。
她一直将继父当成最可怕也最讨厌的人来看。
但是当她发现她继父就是个过度嘴硬不会走温情路线而和她过度拧巴的生母走出了一条表面口头上强取豪夺的感情线的蠢男人时……
她沉默了。
她确认自己想看到谭翟两家大厦倾颓,因为他们确实有罪。
但是谭溪行,这个男人。
优优将没有断开的苹果皮用手指拈起,丢到边上的垃圾桶里。
看了一眼手中的苹果,她没有递给谭溪行,而是一口咬下。
她的目光还是落在谭溪行脸上。
这个男人看起来老了许多。
不是说皮囊,还有那毫无生机的眼睛。
他就要死了。
他身上的死气,都溢出了房门。
优优吃着苹果,暂时什么话也不想说。
她听他说。
“琉盈,是个很好的人,她美丽温柔还有着极强的设计天赋,我是被她介绍作品时的模样吸引的……”
从相见相遇到相知相识。
谭溪行一点一滴地讲,没有停下。
当然,他讲的这些基本绕开了优优的生父沈则臣。
一个男人的苦恋,毫无结果的苦恋。
因为对方早遇良缘。
他不可说。
“我终于还是娶了她,我以为,这样就能幸福……”
伴侣之间,相性不合缺乏沟通是件很可怕的事,也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走向幸福。
更何况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不希望他们好过。
“我不知道她很难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疏远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痛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始总是莫名哭泣……”
“着火的那天,我也买了蛋糕的……我想回去的……但是为什么没有早点回去呢?”
哪怕早回去半个小时。
那天,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吗?
没有的,根本没有的。
“我找不到你,很着急,你也才刚刚成年,你能去哪儿,但是我是个废物。”
他平静地骂自己废物,但又不是毫无波澜,优优能感受到那种浓稠的绝望与死寂。
“琉盈火化后,我试图去找你,我想如果找不到你,我连死都不敢死,她会不愿意见我……”
“但是当时各方压力都想谭家死,可谭氏好好的我才能有能力去全世界找你,于是我忙昏了头,最后滚下了楼……”
这里,他没有细说。
“终于见到你了,优优,他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
谭溪行看向优优的目光里满是长者的柔和。
她吃完了苹果,将核丢入垃圾桶,正在用餐巾纸擦拭唇周。
听完谭溪行说的一切,她不为所动。
怎么说呢,修了无情道后好像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她依旧无法说原谅。
她能替谁原谅?
而且谭溪行与谭一钧他们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没想要原谅,他想要死亡。
“我现在很好。”
这是实话,可以说。
“股份我全都留给你了。”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在我心里,你是我女儿。”
优优没有说话,拿起第二个苹果,削了起来。
但是在她心里,他并不是父亲。
是的他没有恶意。
但是伤害不可逆。
人死不能复生。
活着的人再怎么说话,逝者是不能回应的。
如果没有那个祝福,没有快穿管理部门,没有77,他如今一腔真心,能和谁解释。
她应该早已和妈妈一起进入坟墓才对。
“现在,你说完了,轮到我了,我来讲讲我刚刚编的故事。”
77是第一次完完全全了解到优优的过往,它匹配到优优以后,管理部门说它的宿主有些特殊。
当它第一眼见到优优的时候,下意识以为这种特殊,指的是她的容貌。
原来不是。
曾经优优的掌心有一颗红痣,很浅很淡,从娘胎里就带着。
但那颗掌心痣并不是痣。
它是某个破碎虚空的佛修突发的善心。
在某一个时空遇见了一位姓阮的女子。
她美丽却易碎,她像极了他的故人。
于是一双慈悲目一阖,女子就有了一道世世代代相传的『祝福』。
表现形式为掌心的一点红痕。
现在优优的掌心也有那颗红痣,这是寂雅给的祝福。
世事总是难料。
优优祖上被一道诅咒害得不轻,能让她们继续存活下来的,就是这道『祝福』。
成年以后,持有者可以双手合十许愿,这个愿望只能作用于自身,不能包括任何其他人和物。
深受诅咒折磨的阮氏女向来都是许愿身体康健,以与诅咒效果相抵。
可是优优呢?
77记得,她一直拖着病弱的躯体,无论管理部门如何操作都无法提升体质的身体,做了好几个世界的任务。
那时她掌心光洁柔嫩。
哪有什么红痣。
所以她许的愿望,并不是强健身躯。
而是……
另一个作用于自身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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