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地一声,伴随着小孩的嚎啕大哭,迦羽凛也放下了手中的漫画。
他朝黑泽阵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孩一整天都没有哄他也就罢了,怎么这会儿自己还哭起来了?
还别说,这眼圈通红眼泪直流的模样,看着倒有几分滑稽。
迦羽凛“噗嗤”一声笑了,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他,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会讲笑话哄我,结果是自己上阵扮小丑?”
“呜呜嗝~”黑泽阵哭得打了个嗝,更加滑稽地反驳着:“我不是小丑!”
迦羽凛也不和小孩子计较,朝他伸出了手:“算是你把我逗乐了,走,去吃饭。”
黑泽阵坚强地不想理他,但肚子太饿了,最后还是抽抽搭搭地抓住了迦羽凛的手。
感受到黑泽阵湿润的小手,迦羽凛“啧”了一声,将人领到卫生间清洗了一下,又用洗手液反复清洗自己的手。
都是眼泪,脏死了。
黑泽阵到达迦羽凛家后的第一餐,是在深夜,吃的是商超特供三明治。
三明治是冷的,外面的吐司简直和迦羽凛的心肠一样硬,黑泽阵肠胃本来就不好,吃完这顿连夜就被送医院去了。
迦羽凛负责签单子、听医生的训斥和叮嘱,黑泽阵则乖乖吃了护士小姐姐拿来的药物,用一双警惕的绿眼睛看着周围的所有人。
迦羽凛没留在病房,凌晨一点才又回去,手上拎着一个保温瓶,里面是刚刚命令组织的底层成员熬好的热粥。
他打了个哈欠,还没等喊人小孩便醒了,抓紧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只留下半个脑袋在外面,一对绿瞳害怕地看着他。
“吃点东西?”迦羽凛晃了晃手上的保温瓶。
黑泽阵没动。
迦羽凛索性一把将人拉了起来,虽然小孩子在挣扎,却很懂事的没敢大吼大叫,不然等下将医生护士吵过来迦羽凛又要挨一顿训。
“吃吗?粥。”迦羽凛打开保温瓶,直接将整个保温瓶都塞给他。
黑泽阵用两只手抱着,呆呆地看着迦羽凛。
“看我做什么?喝啊!”
黑泽阵心情复杂,勺子呢?碗呢?
很可惜,无论是迦羽凛还是被迫熬粥的底层成员都不是会照顾人的,没有勺子也没有碗,小孩只能小心翼翼将保温瓶举了起来,轻轻用舌尖尝了一口,烫得要命。
“怎么还不喝!”将人又将保温瓶放下了,迦羽凛本来就不耐烦的性子更加烦躁:“不爱喝也给我喝,别给我耍脾气,我告诉你,从来都是别人哄着我,还从没有需要我哄着的人!你不喝的话,从明天开始就给我饿着,饿死拉倒!”
黑泽阵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小声和迦羽凛讲道理:“烫。”
迦羽凛:……
他装作刚刚什么都没说的模样,躺到旁边的陪护病床上刷起了手机。
黑泽阵这才松了口气,抹掉眼泪轻轻吹着保温瓶中的白粥,喝了一个多小时才将粥喝完,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地轻轻将保温瓶放到了床头柜上。
旁边有一个迦羽凛,黑泽阵有些睡不着了,便坐在病床上偷偷去看迦羽凛在玩什么。迦羽凛似乎没注意到,游戏从静音变得越来越大,从黑泽阵的方向刚刚好能看到屏幕,一个红衣蓝裤的小人在无数水管间乐此不疲地踩着蘑菇。
伴随着活泼的音乐声,或许是真的太久没有休息了,也或许是察觉到旁边没有危险,黑泽阵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知不觉中游戏的音效声渐小,他也在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黑泽阵从睡梦中醒来,隔壁床早已没了迦羽凛的影子,他的床头柜上放了一部崭新的手机,外壳是磨砂的黑色,很漂亮。
黑泽阵没敢去碰,但左等右等没等来人,这才小心翼翼将手机拿了起来,结果还没看两眼房门便被推开了。他忙不迭又放了回去,满脸紧张。
“怕什么?给你的。”迦羽凛见到这一幕眉毛一挑,走过去将手机拿了起来,打开给他看通讯录:“看到联系人了吗?迦羽凛,就是我。”
黑泽阵满脸茫然地看着,联系人上只有这一个名字,他的眼神却仍旧有些发懵。
“不识字?”
黑泽阵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没学过。”
他被卖给人贩子的时候还没有上学,之后也没经历多少正常的日子,自然不识字。
迦羽凛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情况很不满意。
黑泽阵连忙说道:“我会学的,我会好好学!”
“教人识字很麻烦的。”迦羽凛的耐性不太好,担心自己教不好这小孩,果然养孩子还是应该养大一点了,这小子看着不过六七岁,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肯定很难搞。
“不会麻烦,我学习很快,我也可以自己学!”小孩说完,害怕的又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所以不要打我好不好?”
迦羽凛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孩吓了一跳,都快要将自己完全缩进被子里面了。
他叹了口气,像拔/萝卜一样将人从被子里拔/了出来,说道:“不打你。”
迦羽凛将人从医院接回家,小孩不会讨好人,但也在努力学习,试探着朝迦羽凛靠近。
“阵酱,你运气真差。”迦羽凛由衷感慨。
在黑泽阵身上,他没有见到人贩子所说的叛逆、报警之类的难搞,大概是在经历过绝望之后发生了蜕变。
可惜,太不凑巧了。
如果黑泽阵能在普通人家展现出信任与黏人,那一定能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可惜黑泽阵第一次尝试去讨好人的时候,遇到的却是身在组织的迦羽凛。
“凛,如果感到人生无趣的话,不如去养个孩子。”
是乌丸莲耶一定要让他养个孩子,事实上迦羽凛并不喜欢小孩。
他性子足够冷淡,这个孩子根本无法占据他生命中的任何重量,是死是活他全不在意。
可这个小孩……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在他的手上活下去。
“阵酱,过来。”迦羽凛喊他。
黑泽阵走了过去,看似自然,但身上皮肤的紧绷还是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紧张。
“手机。”
黑泽阵将手机递给迦羽凛,小声说:“我没有乱打电话。”他没有报警,也没有求助,所以不要再把他卖给那么可怕的人贩子,也不要打他。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
“我没有害怕你。”迦羽凛一手拿着黑泽阵的手机,另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
手掌下,黑泽阵的肌肉再次收缩,绷得紧紧的,让他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为什么害怕我?”迦羽凛又问,紧接着补充一句:“说谎的话,我会很生气。”
黑泽阵紧张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我不听话就要杀死我,我不想……”他不想被杀死,也不想被打,他已经很努力去听话了。
迦羽凛愣了一下,认真说道:“我不会杀死你的,杀人是犯法的,我怎么可能会犯法呢,你说对吧?”
“小眼睛死了。”
明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听到后的第一时间迦羽凛便想到了那个眼睛贼小的人贩子。
当时直接开/枪打死人贩子的迦羽凛:……
貌似是不太好解释。
“你只是个小孩,你就算不听话我也不会杀了你,我当时那样说只是吓唬你,明白吗?”迦羽凛的确没想杀了他,毕竟他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对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动手,最多将人丢去孤儿院或是组织的训练场。
黑泽阵的眼睛眨啊眨的,没有说话。
“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话一点,懂吗?”
黑泽阵点了点头。
“来,我教你玩游戏。”迦羽凛打开之前便在新手机里安装的各种单机小游戏,黑泽阵显然没有打开过,一切设置都是初始信息。
“我一定要学吗?”
刚刚打开《马里奥》的迦羽凛愣了一下,说道:“这倒不是,不过玩玩游戏或许会开心一点。”
“我不想玩。”
迦羽凛没话说了,只能重新将手机递给了他,然后眼睁睁看着黑泽阵躲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安静待着去了。
每天都是这样,虽然黑泽阵看起来很乖巧,从来不和他叛逆,但也是真的怕得很,还封闭起自己的内心不肯让人进去,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一个地方一待一整天。
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迦羽凛感觉自己不像是养了个孩子,就像是养了个……摆件?
说真的,这么漂亮的小娃娃摆件摆在家里还挺好看的,但黑泽阵终究是个人,不是个摆件。
黑泽阵是真的太乖也太安静了,以至于迦羽凛在家的时候都很少会注意到家里多了这么个人,出去后就更不会记得。
于是,在和贝尔摩德一天两夜的豪华游轮狂欢之后,梅开三度,黑泽阵又被送去医院了。
还是胃病,还是饿的,但这一次不只是胃病,还差点将黑泽阵给饿死。
“小孩挺漂亮的,饿死可惜了,你不想要可以给我嘛。”看着昏迷中的黑泽阵,贝尔摩德点上了一根女士香烟,心情愉悦地说道。
“我没想饿死他,我真的只是忘了。”迦羽凛无奈,一指窗子:“吸烟去窗边,我讨厌烟味儿。”
贝尔摩德上下打量了一番迦羽凛,确定他真的不是故意想饿死小孩的,直接掐灭了香烟不再抽。
“我看你还是别养他了,养个宠物忘记也就罢了,他可是个大活人,这也能忘?”贝尔摩德熟练地数落着迦羽凛:“我记得你以前养过一只……金吉拉?养了有一个月吗?”
“那不是饿死的!”迦羽凛为自己申辩。
“但你喂它吃了巧克力,这算是下/毒吧?”
迦羽凛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别念了,我已经记得了。”
猫不能吃巧克力,狗也不能,他现在真的已经知道了。
“我记得你还养过兔子,结果出动了一整个组织的医疗队都没救回来。”
“那是他们废物!”一提起这件事情迦羽凛就生气:“都干什么吃的!我的angel明明没受伤也没生病,硬生生给我治死了,只是普通的小动物应激罢了,他们简直草菅兔命!”
“普通的应激?你是说抱着兔子去出任务?还在枪林弹雨和爆/炸中走了个来回?”
“那有什么?这充分说明我和angel感情超好!”迦羽凛一挺胸膛,坚决不承认自己有错,他和自己的兔子感情好,出任务不忍心和它分开有错吗?那必须没错啊!
贝尔摩德:……
“算了,我走了。”贝尔摩德无法和迦羽凛说通,开门离开的时候回头笑道:“希望下次见面还能再见到你的小宠物。”
一个飞吻,轻轻飞向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黑泽阵。
可怜的小宠物,但愿你能在“宠物杀手”的手上多坚持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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