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内,高沉星一进院子便瞧见了站在院中的高临,她上前欲给高临行礼,被高临率先一步上前拦住:“皇姐,你终于回来了。”

    望着高临半大孩童的面容上已经完全脱去了孩童的天真稚气,高沉星习惯性伸出去欲抚摸他额头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又思及如今二人的身份,伸出的手最终只轻轻拍了拍高临的手臂,道:“陛下,外面太冷了,先进屋暖暖身子。”

    殿内,蓉儿与穗儿备好热茶与暖炉后便退至了门外等候,高沉星亲自为高临倒上茶水递至他手中,询问道:“摄政王不是去宣德殿议事了吗?你怎么还有空跑我这儿来?”

    “议完了。”高临不无沮丧道,“摄政王一去,那些官员也不敢争了也不敢辩了,那些吵了几天的问题一一言明后,摄政王三两语便安排妥当了,越发显得这几日朝堂上天天吵来吵去的那帮人像群傻子。”

    高沉星看出了高临的郁闷与低落,出言安慰道:“摄政王入仕多年,又有战功压身,他若不是又有处事的能力又有服众的魄力,父皇如何会让你拜他为师,并命他辅佐于你呢,待再过几年你大一些了,定然也能如摄政王一般的。”

    “我知道现在已经不像当初身为太子的时候事事还有父皇在前了,我明白我现在必须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高临眼神中露出一丝懊恼与茫然,“但是皇姐,你可知今日当我看见摄政王在我面前,将那些困扰了我数日的问题一一完善解决时,我真的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高临的纠结与挣扎尽数落入高沉星眼底,她理解也明白高临此时内心的矛盾与不安。

    孟陆离是高临的老师也是他幼年印象中的第一个大英雄的形象,她至今还清晰得记得当初孟陆离凯旋而归时,年方六七岁的高临兴奋得非要亲自跟着迎接的百官去城外观看,如今曾经心目中的大英雄一下子变成了与他对立的人,年方十岁的高临自然一时间很难从这角色中转变过来。

    高沉星终是没忍住伸手去揉了揉高临的额头,一如幼年时那般亲昵,她道:“只要你还是皇帝,摄政王便永远是你的老师,也永远是你的左膀右臂,他能力卓绝,有他在你能安心,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苦恼?”

    高临抬头看向了高沉星,犹豫道:“可是母后她——”

    高沉星径直开口打断了他:“你已是九五之尊了,你若羡慕摄政王处事的能力,那便去观察他模仿他学习他,你尚年幼,假以时日的勤学苦练,日后待你羽翼丰满之时凡事再亲力亲为也不迟。”

    闻言,高临的眼神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与斗志。

    高沉星无声轻叹,若说母后从小到大对自己的态度只有打压与责备,那么她对高临的态度便是泛滥的宠爱与过度的希冀,一旦高临无法满足她的期望,等待高临的便是她母后毫无掩饰的失望与愤怒。

    高沉星又道:“至于在此之前,皇姐也会为你想办法牵制住孟陆离的。”她是声音并不高,不知是说与高临听的还是在说与自己听。

    下一瞬,高临忽然上前张开手臂抱住了高沉星,如同幼时每次受了母后的责罚后那般,他埋首在高沉星肩头默默流泪,不敢也不能发出一点儿哭声。

    高沉星推开了他,道:“现在你已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了,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有软弱的一面,更不能再因为受了一点儿委屈便流眼泪了。”

    “可是皇姐你又不是外人。”

    高沉星一时语塞,高临再次抱住了她,闷声道:“从小到大,每次我受委屈,只有皇姐你才会安慰我,即使是面对母后我也什么都不能说,皇姐,我只有你了。”

    高沉星欲推开他的手抬至了半空,终究还是心软放回了原处,她任由高临抱着他诉说着委屈,高临视她为浮木,可是她的浮木又在哪里呢?

    次日一早,瑶华宫便有人来访。

    高沉星走进正殿时,内宫女官齐昭柔正端坐在殿内等候,见高沉星来了,立刻上前行礼:“臣见过长公主,问长公主安。”齐昭柔乃是太常卿齐昌文的孙女,从小便有才女知名,其为人细致谨慎又恪守礼仪规矩,入宫两年便坐上了这尚宫之位。

    高沉星在主座上坐下,抬手示意齐昭柔免礼,问道:“齐尚宫,来寻我有事?”

    齐昭柔回道:“殿下,臣今日本欲去延福宫找太后问询宫宴事宜,谁知太后凤体欠安,道年下所有内宫事宜都让我来与您商议,只需告知她一个结果便可。”

    高沉星了然,昨日母后虽对她颇有不满与责怪,但年关将至,宫中各项事务却是容不得耽搁的,今日一句话未提前与她说,便直接遣了齐昭柔来寻她商议,这也确实是她母后的性子。

    虽如此,高沉星却依旧还得在外人面前维护住她母后的形象,于是点头道:“母后是与我提过此事,近来宫中杂务你直接呈来我这边便好,莫要再去打扰母后了。”

    “是。”齐昭柔道,“今日臣确有一事需要烦请殿下决断。”

    高沉星:“但说无妨。”

    齐昭柔道:“往年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筹办宫宴了,但近来太后身体抱恙迟迟未曾下旨。”齐昭柔柳眉微蹙,“臣来此是想来问问殿下,今岁这宫宴究竟是否还要如常举办?”

    齐昭柔口中的宫宴是从太|祖时便留下来的传统,每年除夕的前几日,宫中都会举办一场大型宴会,文武百官与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皆可参宴,此举一来为了彰显君臣一心国泰民安,二来是对这一年当中有功之臣的褒奖与对众朝臣来年的鼓舞,这一宴会可谓是每年最隆重的一场宫宴。

    对此,高沉星没有犹豫:“今年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这宫宴自是要办的。”

    齐昭柔点头,显然这也是她心中所想,然她又道:“,殿下,突厥可汗与突厥一众使臣现都在长宁,臣不知该以何种规制安排突厥众人?”突厥并非大惠朝的附属或藩国,若以藩国的规制安排恐有不妥,但若以邦国的规制安排,又恐规制过高,齐昭柔实在无法定夺,只能前来询问高沉星。

    高沉星略作思忖后道:“突厥之事待我与摄政王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其余宫宴事宜你便按照往年的来。”近来朝中那么多事都有突厥脱不开干系,高沉星也不知孟陆离究竟准备如何处理突厥一行人,所以此事还是得问过孟陆离才能决定。

    齐昭柔领命后便欲告退,高沉星思及一事又将她唤住,开口提醒道:“齐尚宫,摄政王身份虽贵重,但许太傅亦是先帝托孤的重臣,当与摄政王同级,不可慢待了。”

    齐昭柔:“臣明白。”

    孟陆离的地位与规制定然是在百官之上的,高沉星搬出年事已高甚少过问朝堂之事但又兼任太傅与中书令之职的许季松,也算是即给足了孟陆离面子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底线。

    齐昭柔离开后,高沉星换了身常服命人准备好车舆,没有任何耽搁便亲自出宫去了统管各部衙门的政事堂中寻找孟陆离。

    大惠朝虽无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但自太|祖即位以来,在这数十年间里除了边关偶有战事,其他各地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与安定,百姓富庶文化鼎盛,民风亦比前朝要开放了不少,大惠朝并无后宫不得干政一说,反倒是出了好几位贤良的后妃与宗亲女子。

    所以当高沉星的马车出现在政事堂外时,来此与孟陆离汇报的官员瞧见她的出现虽有意外,但也都没有表现出太过激的反应,反而很识时务地先行告退各自回了自己的衙门。

    这是高沉星第一次来这政事堂,这次来寻孟陆离她倒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与害怕,一则是有了之前在乐泉宫的相处,多少是熟悉了一点,再者当有些事不得不做的时候,反倒会让人冷静从容了起来。

    高沉星在孟陆离的案几前与他行礼:“沉星见过王爷,王爷安好。”

    孟陆离抬头:“来寻本王有何事?”

    高沉星目光微垂,道:“确有一事想问一问王爷的意见。”

    “呵。”不待高沉星开口说出是何事,孟陆离便轻笑出声,“软软,怎么才一日未见,你便又拘谨起来了?”

    被打断的高沉星瞬时无语,只见孟陆离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待高沉星走近,孟陆离熟练地抬起她的下巴查看脖颈间的伤痕,现在不仔细瞧基本上已经瞧不出来痕迹了,孟陆离笑言:“果然还是这皇城的风水养人,这一日瞧着便痊愈了。”

    待高沉星整理好领口的围脖,孟陆离这才开口询问道:“说吧,想问本王什么?”

    被孟陆离这样一扰乱,高沉星方才组织好的语言基本都忘光了,她便索性直截了当言简意赅道:“我来是想问问王爷,今年的宫宴上突厥可汗与突厥使臣该按何种规制安排?”

    孟陆离不以为意道:“按藩王规制便是了。”

    高沉星意外孟陆离竟然想都不用想便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完全没有要给突厥人面子的想法,似乎前几日一众因为突厥人而愁眉不展的官员是她的错觉一般。

    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不说话,孟陆离眉头微挑问她道:“想知道本王为何敢这样做?”

    高沉星颔首。

    孟陆离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巴:“如果你的对手阴狠你便要比他更阴狠,你的对手无畏你就比他更无畏。”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是在与高沉星谈论李子遇的画作一般,他道,“敬畏强者,这是万物的天性,明白了吗,软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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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娇软动人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喝咖啡安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0章 高临,怎敌她娇软动人心,一本书并收藏怎敌她娇软动人心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