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傍晚,孟陆离果然出现在了长公主府内。

    引路丫鬟道:“殿下正在屋内用晚膳,王爷请随奴婢这边来。”

    走进屋内,孟陆离瞧见桌上备好的双份碗筷,嘴角维扬,径自在高沉星对面坐下,望着她笑道:“你这是早就预料到了本王会过来?”

    高沉星垂眸轻言道:“否则王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与陛下提出让我出宫设府?”

    孟陆离挑眉:“你是怪我不该提吗?”

    “原本去年就该出宫了,如今这个时候出来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由于遣退了布菜的丫鬟,高沉星亲自替孟陆离夹着菜,见孟陆离并未动筷,她抬头朝孟陆离看去,只见孟陆离也正在看着她,于是高沉星问道,“王爷看我做什么?”

    孟陆离单手支着下巴,道:“我想看看你究竟想要什么。”

    闻及此言,高沉星布菜的动作一顿,她知晓孟陆离定然是误以为那晚在瑶华宫乃是自己有意为之,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不过事已至此多解释也无意,高沉星索性放下筷子,她直言道:“陛下尚年幼,凡事还得依仗王爷您多从旁辅佐。”有意加重的“从旁辅佐”四字,很明确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孟陆离冷笑:“你这个皇姐倒是很伟大。”

    高沉星重新取过小碗替孟陆离盛了一小碗汤,她的目光很澄澈也很坚定:“我不光是陛下的皇姐,首先我还是这大惠朝的长公主。”

    孟陆离盯着她看了片刻,没有再多言,伸手接过高沉星递来的小汤碗,低头尝了一口,面上不复方才的冷意,他道:“这汤尝着倒是颇为鲜美。”

    “这厨子是从江南来的,往日里我便吃惯了他做的菜,这次出宫特意将他也一起带来了这长公主府。”高沉星也拿起了碗筷,继续道,“王爷若有什么偏爱的菜式,日后我再让厨子去学做。”

    孟陆离看了她一眼:“好。”

    是夜,孟陆离留宿长公主府,卧房内的熏香袅袅,这一回二人皆是清醒而主动的,红绡帐暖满室旖旎。

    次日早上高沉星醒来时,孟陆离早已起身去了早朝。

    高沉星坐起身子,昨晚闹到半夜沐浴完才入睡,所以周身清爽并无上次那般不适,只是这腰腿间的酸胀竟比上回还要更甚一些,李嬷嬷与穗儿前来伺候高沉星起身,洗漱过后,李嬷嬷取出一粒避子丸给高沉星服下后,方继续为她穿衣梳妆。

    高沉星用完早膳便携着穗儿在府内散步闲逛,以便熟悉一下这座尚为陌生的府邸,恍惚间似听见前院有人声传来,少顷,门房的太监便带着一人走进了院内,待人走近,高沉星这才发现来者还是位熟人。

    书玉给高沉星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无需多礼。”高沉星问她道,“王爷让你来的?”

    书玉道:“王爷给殿下送来了一些乔迁礼,可否让人进来?”

    高沉星点头同意。

    很快,十余名护卫与三只大箱子出现在了高沉星眼前,书玉解释道:“箱子里是王爷给殿下准备的乔迁礼,还有一些王爷平日惯用的物件。”书玉又看向那些护卫道,“王爷见这府里只有丫鬟太监,特意遣了十六名护卫来府中以供殿下差使。”

    十六名护卫齐齐与高沉星行礼道:“属下见过殿下。”

    高沉星被这洪亮的声音振到,随即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书玉又指着其中一名护卫与高沉星介绍道:“这位是闫斐,是这些人的统领。”

    闫斐上前一步与高沉星拱手道:“属下闫斐,殿下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直接吩咐属下。”

    高沉星与他颔首:“有劳。”又吩咐一旁的成吉道,“成吉,带闫护卫去熟悉一下府邸各处。”既然是孟陆离派来的人,她也没必要多考察,想来都是训练有素的,毕竟往后估计孟陆离在此过夜的时间不会少。

    待成吉与闫斐领命离去后,高沉星又将这几箱贺礼交给了李嬷嬷,并交待道:“将王爷的东西收至卧房,其余贺礼都送去库房。”

    书玉将人和物送到后便告辞离开,高沉星任由李嬷嬷与闫斐安排着这府宅的人员与护卫配置,自己则带着穗儿继续在府中闲逛,毕竟她也才进来一日,对各处还不算熟悉。

    行至东侧杏林后,见有一空置的屋子,高沉星推门进入,屋内还是原本的摆设尚未来得及调整,环顾整间屋子,通透明亮,推开窗便能瞧见大片的杏花林,屋子后面则是一片雅致的竹园,穿过竹园再往里走一段便是她的卧房所在。

    高沉星与穗儿道:“过会儿去寻几个人来将这屋子收拾清扫一下,做书房用。”虽不知孟陆离会不会用到书房,先备着总没错,即便孟陆离不用,此处环境清幽,她拿来当做画室或书阁也是好的。

    之后接连的数日,孟陆离每日从政事堂出来后,都会直接过来这长公主府,高沉星每日与他共进晚膳同塌而眠,倒也相处得极为和谐。

    眨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高沉星一早去了供完佛灯后便回了府里,见府中丫鬟们正在忙碌地挂着花灯,她瞧着有趣,亦问李嬷嬷要了几个小花灯去了花园。

    花园内,穗儿踩着凳子将大一些的花灯挂上凉亭,高沉星瞧见不远处开得正盛的梅树,便拎起数只小花灯走进了梅园,伸手将小花灯分别挂在盛开的花枝上,只可惜那棵开得最盛的梅树枝丫有些高,高沉星踮起脚尝试了几次都未成功,正欲放弃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拿过了她手中的小花灯,轻松地挂上了树梢。

    高沉星转头,见是孟陆离,意外道:“王爷怎么来了?”

    孟陆离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戏谑道:“难不成我就只能晚上来找你?”

    听着孟陆离意有所指的话语,高沉星瞬间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将手中剩余的小花灯丢给他,转身便欲离开。

    孰料在转身的瞬间被孟陆离拉住,高沉星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中,孟陆离随手将剩下的小花灯全都挂在了一个枝头,弯腰将高沉星抱起,惹得高沉星低声抗议:“快放我下来,大白天的都看着呢。”

    孟陆离不理会她的抗议,抱着人走进了书房,将人放在书桌上低头与她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在高沉星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时,孟陆离及时刹车停下了更深一步的动作,埋首在她肩头低声道:“现在不行,晚上再满足你。”

    高沉星无力申辩:“我没有……”

    孟陆离说罢将高沉星抱到软榻上,道:“陪我一会儿,待我将这份折子批完,晚上陪你去街市上看花灯。”

    高沉星惊讶:“你要与我一起吗?”

    孟陆离好笑得看着她:“这么惊讶做什么,是我见不得人还是你见不得人?”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高沉星识相地闭上了嘴,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趣,便起身走至孟陆离身侧替他磨墨,瞄到折子上的内容是北地官员关于当地雪灾的汇报与求助,看着孟陆离细致地一一批复与安排可行的措施,高沉星越发明白当初父皇为何会将孟陆离封为摄政王了。

    待孟陆离处理完公务,高沉星与他简单用了些膳食后,便带着孟易与书玉二人出了府。

    孟陆离见高沉星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不禁笑道:“你是知晓我舍不得你给人看了去,所以特意这般遮住的吗。”

    高沉星颇有些无语:“王爷您多虑了。”近来的相处,高沉星对孟陆离的脾性也摸清了不少,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孟陆离几乎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脾气。

    马车在最热闹的街市外停下,孟陆离伸手扶高沉星下车,并贴心地替她将面纱戴好,二人并肩走进街市,孟易与书玉为了不打扰到他们,皆在二人身后数步之外跟随。

    今夜的街市乃是整年里最热闹的一个晚上,未婚嫁的男女在今晚都会相携走上街市赏灯约会,百姓家门口与道路两旁都挂上各式各样的花灯,整座长宁城被映照得灯火通明。

    高沉星虽搬出宫中已有十余日,不过往日里她几乎不怎么出府门,这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上元节出来游玩,街市上的人很多,高沉星在被人群冲撞了一次后,下意识地紧紧拽住了身旁孟陆离的衣袖,孟陆离感受到了高沉星的不安,衣袖下的手顺势与她十指相扣。

    二人牵着手穿过人群与街市,高沉星无比庆幸今日戴了面纱出来,遮掩住了她的羞赧紧张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似乎从她出生以来便从未这般放肆过。

    高沉星偏过头去看身侧的孟陆离,他面色如常似乎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自己的手并无任何的不妥,宛若他二人真如一对恩爱夫妻一般,许是身旁之人太过令人安心,高沉星终于适应了这热闹的街市与拥挤的人群,她兴奋地看着街边的每一处小摊上,一切都对她充满了新鲜与吸引。

    “听说望归桥那边有人在放天灯,还有牵姻缘线的。”

    “那我们赶紧过去瞧瞧,定然很有趣。”

    经过她身旁的两位姑娘的对话落入了高沉星耳中,她早就听闻过上元节在南瑶河畔放天灯的习俗,只可惜一直未曾亲眼看过,她有些想去看看,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任由孟陆离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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